公元前131年冬天,長安西市的刑場被刺骨寒風籠罩。
魏其侯竇嬰被剝去官服,五花大綁跪在砧板上。
劊子手高舉利斧的瞬間,這位曾平定七國之亂的大漢功臣突然仰天大笑:“先帝遺詔猶在,漢室竟無忠臣容身之地!”
斧光閃過,鮮血噴濺——竇氏一族的輝煌,就此終結。
一、從商販到救國功臣
竇嬰的崛起像一場傳奇。
他出身寒微,年輕時是個賣布的小販。
命運的轉折點來自他的姑母竇猗房(即竇太后)。竇猗房本是呂雉的宮女,被送往代國監視劉氏諸侯,卻意外成為代王劉恒的寵妾。
劉恒后來被擁立為漢文帝,竇猗房一躍成為皇后,竇家從此“雞犬升天”。
竇嬰的才華很快顯露。
漢文帝派他任吳國相國,他整頓吏治、疏通漕運,短短幾年就讓吳國糧倉堆滿。
可真正讓他名震天下的,是七國之亂。
公元前154年,漢景帝聽信晁錯削藩之策,逼反吳楚七國。
朝廷危在旦夕時,景帝想請竇嬰掛帥平叛。竇嬰卻一口拒絕——他反對晁錯的政策,想借叛亂逼景帝殺晁錯。
果然,晁錯一死,竇嬰立刻“義無反顧”出征。
更絕的是他的治軍手腕。
一到前線,他把景帝賞的千金全分給將士,連家中珍寶都擺出來任士兵自取。
軍心穩了,他坐鎮滎陽指揮:派周亞夫斷叛軍糧道,遣欒布平齊地,自己帶精銳直搗吳楚聯軍腹地。
三個月,叛亂平息。
這一戰,竇嬰封侯拜相,食邑三千戶,還得了“劍履上殿”的特權——那是蕭何、韓信才有的榮耀。
竇氏外戚的權勢,此刻登峰造極。
二、姑侄反目的根源
可危機藏在頂峰之下。
竇嬰有個致命矛盾:他是鐵桿儒家信徒,而掌權的竇太后和漢景帝,奉行“黃老無為”治國。
分歧在立儲問題上爆發。
竇太后想讓自己小兒子梁王劉武繼位,哄著景帝說出“傳位梁王”的醉話。
竇嬰當場掀桌:“漢室基業必須父子相傳!”這話保住了景帝兒子劉榮的太子位,卻徹底得罪姑母。
竇太后一怒之下,把他踢出竇家族譜,連宮門都不讓他進。
更糟的是,竇嬰沒看懂景帝的為人。
景帝心胸狹隘,最恨臣子頂撞。
當竇嬰為太子劉榮被廢之事當庭怒斥景帝“反復無常”時,景帝表面不語,心里已判了他政治死刑。
三、景帝的禮物變成毒藥
公元前141年,病重的景帝突然召竇嬰入宮。
他塞給竇嬰一份遺詔:“事有不便,以便宜論上。”——若遇權臣亂政,你可代天子清君側!
這詔書藏著景帝的算計:竇太后權力欲膨脹,而竇嬰剛直,曾為立儲與她翻臉。
用竇嬰制衡竇太后,景帝自以為高明。
可偏偏,詔書未入御史府存檔,成了竇嬰的私藏。
誰也沒想到,這份本用來保江山的密詔,最后要了竇嬰的命。
四、一頓酒宴引發的血案
漢武帝登基后,竇嬰以帝師身份重回朝堂,與國舅田蚡共掌丞相、太尉。
田蚡是王太后的親弟,早年對竇嬰點頭哈腰,稱他“如父如師”。
可竇太后一死,田蚡立刻翻臉,靠著姐姐的勢力當上丞相,還把竇嬰的門客全挖走。
只剩一個硬骨頭跟著竇嬰:猛將灌夫。
這人曾單騎殺入吳軍大營,身中十二刀死戰不退。
他感激竇嬰知遇之恩,卻因脾氣火爆被田蚡恨透。
公元前131年,田蚡娶燕王女兒辦宴席。竇嬰想修復關系,拉著灌夫去賀喜。
結果田蚡故意把竇嬰的座位安排在末席。
灌夫酒勁上頭,指著田蚡鼻子罵:“當年你給竇嬰提鞋都嫌手糙,如今裝什么貴人!”
田蚡當場以“大不敬”罪名逮捕灌夫。竇嬰為救好友,掏出了景帝遺詔。
四、少年天子的選擇題
漢武帝劉徹此時不到二十歲。
他派人查遺詔,發現御史府竟無存檔!按漢律,密詔需一式兩份,私藏即屬矯詔——死罪。
劉徹陷入兩難:若保竇嬰,等于承認父親景帝程序疏漏,動搖皇權神圣;若殺竇嬰,田蚡必然獨霸朝堂。
更棘手的是,竇嬰代表儒家勢力,正推行漢武帝想要的“建元新政”(設太學、用儒生),而田蚡背后是保守的外戚集團。
最終,漢武帝揮下屠刀。
竇嬰腰斬棄市,灌夫滅族;田蚡黨羽歡呼“矯詔當誅”。
諷刺的是,田蚡贏了嗎?
刑場上竇嬰的血還沒干透,田蚡就陷入極度恐懼——漢武帝對親舅舅尚且如此狠辣,下一個會是誰?
果然,竇嬰死后不到三年,權傾朝野的田蚡突然“暴病身亡”。
《史記》暗示:他是被嚇死的。
竇嬰的悲劇,撕開了漢初外戚政治的膿瘡。
景帝的密詔本是權力制衡的工具,卻因制度漏洞淪為殺人借口;漢武帝的抉擇看似冷血,實則是少年君主在權斗旋渦中的自保。
而那句“漢室無忠臣容身之地”的慨嘆,竟成了大漢盛世下血色權謀的注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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