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深耕考古30余年的考古學家,卻以美食探店博主火出圈。近日,南京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張良仁,在抖音上以短視頻形式講述美食背后的歷史、普及飲食考古的知識,受到廣泛網友的喜愛,收獲全網200萬粉絲。
大學教授為什么要做抖音網紅?美食探店和考古又是怎么聯系到一起的?當你帶著這些疑問,打開張良仁的抖音頁面,你會發現原來美食界也有自己的“賽博導師”——“淄博人吃燒烤為什么要卷餅?”“果丹皮是古代傳情報的重要物品”“臭鱖魚竟然和古代徽商有關”,一個個食物背后的冷知識都被他娓娓道來。
視頻中的張良仁,貝雷帽、眼鏡搭配清瘦身形,傳遞嚴謹與專業感:“這比我的命還苦的咖啡,是什么時候開始出現的?”“姜大人,我宣布您就是古希臘掌管cos的神!”面對餐桌上的美味佳肴侃侃而談時,他的學生則在一旁邊吃邊聽。搞怪語言與夸張神情,師生之間的有趣互動,制造出與“導師”形象反差的幽默感。
考古+美食,發現美食背后的人文風景
在成為“網紅教授”之前,張良仁已在考古學界耕耘數十載。作為南大考古系的“招生代言人”,他訪問和挖掘過的國家加起來能繞地球一圈,還同時擔任中伊聯合考古隊中方領隊、中俄聯合考古隊中方領隊,主要從事中國西北和外國西亞地區的考古工作。之所以決定“入局”自媒體,也是為了籌集考古項目的經費。
2022年,他的國際考古項目遇到了經費問題。正在張良仁一籌莫展之時,有人向他提議開設自媒體賬號,“我覺得這也是一條出路。”于是,在學生的支持下,2023年他開設了抖音賬號,以通俗生動的視頻普及飲食文化知識,沒想到,一月內抖音漲粉百萬,如今已收獲全網粉絲200萬,獲評2023年抖音年度創作者、2024年抖音年度創作者、抖音稀缺優質創作者等。
“54歲老教授吃飯太認真帶火冷門專業”“教授做探店意外成招生代言人”……他的熱搜詞條吸引千萬級播放量,教授“玩梗”的反差萌令網友們戲稱他為“考古界最懂美食,美食界最懂考古”的人,一個更適合中國寶寶體質的“孤獨美食家”。
從面對鏡頭的拘束忘詞,到從容自如地“玩梗”,張良仁坦言自己“成長了不少”。
這幾年,“美食博主”的賽道日益擁擠,張良仁以稀缺的人文視角,帶領觀眾看到每一種食物背后波瀾壯闊的歷史。在他的探店視頻中,他和學生們走過南京、西安、吐魯番、保定、江西贛州……在各地尋覓寶藏小店,介紹四川泡菜、石鍋拌飯、粥底火鍋、南京板鴨、松鼠鱖魚、銅鍋涮肉、排骨年糕、廣式早茶、缽缽雞、酥油茶等等美食背后的歷史和考古發現,帶著觀眾“邊吃邊學”。
從古代遺址中的美食與烹飪器具,到文獻記載中的飲食禮儀;從壁畫中的飲食場景,到民間流傳的飲食習俗。透過張良仁的視頻,我們感受到在“民以食為天”的華夏大地,從先秦到明清,中國的每段歷史進程都曾被食物撬動。
此外,張良仁還關注到了廣泛的餐飲從業者。在南京探店時,張良仁偶遇了一位曾是樂隊樂手的餐廳老板,他因樂隊收入微薄而轉行開設飯館。即便在經營餐館的同時,他也沒有放棄音樂事業。還有一家裝修風格極為“硬核”的餐廳,其老板對裝修投入巨大,致力于復刻古代美食。為了這一目標,老板深入研究了宋代、明代、清代的文獻,像學者一樣深入挖掘古代美食的精髓,并與廚師團隊合作,共同復原這些歷史上的佳肴。
“這位老板正是我很欽佩和贊賞的人。他為這些事情投入巨大,然而餐廳又不能將菜品定價過高,因此他必須找到一個平衡點,既復刻古代菜肴,又探索如何將這些美食推向市場。我在思考,假如我沒有從事自媒體行業,或許會一直留在南大校園,對外界了解甚微。”這段走出校園投身自媒體的經歷,讓張良仁見識了一個絢麗多彩的世界,并結識了形形色色的人,并感慨道:“這些餐飲老板,在開店之外都有著自己的情懷和作為。”
《吃的中國史》 張良仁 著
在憑美食視頻火出圈后,張良仁也將自己兩年多來的探店故事、對中國飲食史研究的心得發現撰寫為《吃的中國史》一書,由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出版。古人吃什么、怎么吃、用什么吃?張良仁以扎實的原始文獻依據,富有煙火氣的筆觸,向我們徐徐展開一部由美食串聯起來的壯闊歷史畫卷。從他的新書開始聊起,南都記者與張良仁進行了一次深入對話。
南京大學歷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張良仁
【訪談】
“美食考古常有突破我們過去認知的新發現”
南都:在我們當下的歷史敘述中,如何理解飲食史的重要性?從“北麥南稻”到辣椒、番薯、馬鈴薯、玉米的傳入,食物如何重塑了中國的地理與文化版圖?
張良仁:最近我還有一本新書叫《征服密碼》,講的是亞歐大陸為什么能夠征服其他區域,也就是非洲、美洲、大洋洲這樣一些土著社會。很重要一點是,亞歐大陸在古代更早地進入了農業社會。農業是社會發展的基礎,在中國,大概距今6000-7000年就進入了農業時代,南方人種水稻,北方人種小米(粟黍),因為有了農業,中國很早就出現了大型村落,城市就有了發展的基礎,像良渚這樣的大城市就是有糧食作為基礎的。糧食更加充裕了,才有一部分人從糧食生產解放出來,去從事政治、宗教、手工業,中國的文化才發展起來。我們經常在博物館里看到漂亮精美的彩陶、玉器,以及中國在國際上獨一無二的青銅器、漆器等,都是以農業為基礎的產物。
明清時期的快速發展,背后有一個原因就是美洲的玉米、紅薯、馬鈴薯、辣椒等農作物,經過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殖民,先是到了歐洲,又到了東南亞,再傳到了中國。因為這些農作物跟小麥、稻米不一樣,小麥和稻米只適合在平原耕種,意味著山地和坡地,這些不容易灌溉的地方也可以種糧食,這一下子就把中國大片的山地變成了可耕地。而且這些農作物第一它不需要大量的雨水,第二它不需要肥沃的土地,一般的貧瘠土地也能種,第三個它的產量很高,所以中國的糧食生產大規模增長,這也就是為什么在清朝中期出現了一個人口的爆炸,從1.5個億一下子漲到4個億,這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再下一個人口爆炸是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我們這個歲數的人都知道,中國開始發展農業科技,第二個是開墾土地,我們中國的人口從4個億漲到了如今的14個億,這一切都與農業發展息息相關。
南都:您提到《吃的中國史》的靈感來源是美國華裔考古學家張光直教授的《中國文化中的飲食》,這本書初版于1977年,當初它給您的啟發有哪些?從上世紀70年代到現在,考古學界對中國飲食發展的認識有了怎樣的變化?
張良仁:我是20年前看的這本書,當時很震驚。2000年左右,中國考古學界也好,歷史學界也好,飲食史還沒有進入我們的眼界。大家關心的是什么問題?是中國文明的起源,很多人都在研究這么一個大課題。張光直這本書是70年代的,也就是說人家在20多年前就已經開始關注中國人的飲食了。當然了張光直也不是第一個關注中國飲食的,比他更早的還有日本學者。往后好長一段時間,中國學者對飲食、對社會史的關注依舊是比較少的。我自己在2009年回國以后也是在關注其他學術問題,比如我在伊朗、俄羅斯做考古項目,研究中外文化交流史。一個是中華文明起源,一個是中外文化交流,都是當時學術界關注的問題。
直到這兩年我開始做自媒體,在選題的時候想到了張光直的這本書,它內涵很豐富,不光講吃的,它和政治、文化、經濟、藝術各個學科都有交叉。我發現美食可以發掘的東西很多,正好我們做考古的經常會發現一些食物或跟食物有關的器具,比如陶器、瓷器。于是我選擇了美食作為題材,從前年開始,我去看文獻找資料,攢了不少素材,我自己對中國美食也有一些更深的認識,才有了《吃的中國史》這本書。這本書寫起來也是蠻費勁的,因為這等于是我從以前的中外文化交流轉變了一個研究方向,轉到了中國美食史。
南都:近幾年,有很多飲食史的著作出版,從事食物歷史學研究方向的學者越來越多。您在書中也表達說,這些著作很多都“重典籍 輕考古”,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有哪些?
張良仁:就像時裝界不斷演變,一個時代一種風格,我們學術界也是一樣。歷史學界在80年代、90年代關心的是中華文明史、中外文化交流、科技史這樣宏大的主題。王仁湘老師從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就開始研究美食史了,他做得很早,但一直都孤軍奮戰,因為那時他做這個被考古界視為另類,得不到大家的認同。也就是到了2000年以后,大家慢慢地眼界打開了,也都接受了這種宏大主題以外的選題,關心社會史、經濟史、建筑史、紡織史、婚姻史等等于我們日常生活更加相關的學術問題。
重文獻,輕考古,根本原因在于學術界的學科壁壘,搞歷史的就是搞歷史的,搞考古的就是搞考古的,我們看問題角度不一樣。搞歷史的他們喜歡看文獻,對于考古資料他們想用,但又不敢不會用。我們搞考古的也有同樣的問題,我們用考古資料輕車熟路,但是用歷史資料又感到很陌生,又不敢用,這是學術界的一個現狀。我自己當然也碰到類似的問題,因為我是考古出身,對歷史文獻也同樣不是那么熟悉,用起來也沒有那么順手,這跟我自己接受的訓練有關。所以我這本書有一個缺陷,它雖然也用了一些文獻,但更多借助于考古資料。好處是什么?考古資料前面的學者們用得還是比較少的,所以讀者能夠從我這本書里獲得不少的新鮮信息。
《吃的中國史》內頁
南都:食物本身比較難在歷史的長河中存留下來,您在考古實踐中是否有幸親眼見證食物遺存的發現?
張良仁:我自己沒有過這樣的運氣,陶片倒是很多。我的同行里,最讓我震驚的一個發現是,前段時間在山東大辛莊遺址發現了商代的白酒,考古人員從一件商代銅鸮卣內發現了液體,他們把液體拿去測,發現有酒精,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谷物酒,是白酒。白酒是需要蒸餾的,在我們過去的歷史研究中,中國白酒是唐代起源、宋代起源,還是元代起源是有爭議的,但是這個山東遺址發現的蒸餾白酒,一下就把中國白酒起源提到了商代,所以現在中國白酒可以說有3000年歷史。這說明,我們考古發現經常會有突破我們過去認知的新發現。
更早的還有上世紀70年代在長沙馬王堆漢墓里發現的藕片,那時候發掘技術沒有現在好,前輩們發現藕片的時候十分震驚,但是保護的意識不強,打開見了陽光,再加上這一晃,藕片就消失了,有點可惜。如果現在再發現這樣的東西就不會那么搞了,會很小心,甚至有可能把藕片給保留下來。
還有一件有意思的事。1996年到2000年期間,我在河南省偃師市參與偃師商城宮殿的發掘,是一個商代的宮殿大型建筑。發掘完了以后,有一個國際學術討論會,這時來了一個德國人,我故作謙虛地問他,你看我們這個挖得怎么樣?他卻問我說,你們發現廁所了沒有?他肯定也注意到了我們宮殿挖掘得很漂亮,但是他還注意到廁所的問題,那時候我們還沒有人關心過這個,到現在廁所還是很難在考古中被發現的。由此我想到了廚房,你說那么一大片宮殿區,有沒有廚房呢?當然是有的,我們發掘區也發現了大量的陶片和動物骨頭,那些動物骨頭顯然是古人吃剩下的,但是廚房就是沒有留下很明顯的遺跡,這是很奇怪的一件事。所以我希望搞考古的年輕學者們,以后在發掘古代遺址的時候,可以多留意一下廚房,或許能找得到,或許找不到,這是一個到目前為止我感到比較遺憾的問題。
“網紅教授們打破了知識的邊界”
南都:現在您有了一個新身份——美食探店視頻博主,一開始以短視頻普及知識的初衷是什么?為何選擇“飲食考古”這條賽道?
張良仁:當初做媒體是想解決經費問題。2022年還在疫情中,我有兩個國際合作的考古項目出現了經費問題,一個在伊朗,一個在俄羅斯。這兩個項目以前是有一些經費的,從學校、國家文物局、江蘇文旅廳,但是這兩年從這些地方拿到經費的希望是越來越小了。另外我帶了不少研究生是做科技考古的,科技考古就是一種很燒錢的研究,需要去外面采樣,回來以后把樣品送到實驗室,這些都需要經費。我當時在想怎么解決經費問題,有人就給我提建議,就說現在自媒體比較火,有些學者已經出來了,通過拍視頻來掙經費。當時我覺得這也是一條出路。
其實考古可以講的東西蠻多的,今天我們用什么吃什么做什么,在古代也是一樣的,可以講古代建筑、古代紡織品、古代思想、古代宗教等等,但是我考慮到美食是每個人都關心的話題,它受眾很廣,從事美食有關的產業鏈也很長,這里面包括農業、畜牧業、捕撈業,還有中間的運輸,加工,餐飲,影響范圍很廣。另外,考古學中飲食的素材也比較豐富,陶器銅器都是直接跟飲食相關的。我們也會穿插史料和詩詞,像李白、蘇東坡、陶淵明有關美食的詩詞,我們都把它用起來。以前知道美食和每個人都有關系,但那只是一個想象。直到拍攝短視頻,見到這些店家、網友、粉絲,才有了真切的感受,大家確實對美食背后知識文化是有求知欲的。
南都:從講臺書齋到鏡頭前,需要跨出自己的舒適區去重新調整講話方式,這對您來說是一個挑戰嗎?為了適應短視頻平臺的生態,去改變自己傳授知識的表達方式,這對您來說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張良仁:刻骨銘心。因為以前在學校講課可以按照自己舒服習慣的方式,但是做了自媒體就要考慮網友們的感受,需要適應他們喜歡的口味,需要適應他們的想法。我感覺自己長相不是那么帥,說話有口音,口才和演技也沒那么好,我的短視頻里還是有一些演戲成分的,一開始經常是丟東忘西,臺詞記起來了,動作又忘掉了。后來我發現不光是我,好多年輕人,我以為他們記性會比我好,但是他們一到鏡頭前說話,也會緊張也會忘詞。所以我很佩服那些演員,真是太了不起了,能夠在鏡頭面前表現得那么自如,動作和語言那么協調,這是很能反映他們功力的。盡管我不是最適合的人,但我一直努力在提高自己。這兩年我感覺自己成長很快。
南都:除了面對鏡頭講課,內容上也需要考慮到抖音平臺對娛樂性的需求,在文案這方面怎么平衡娛樂性和學術的嚴謹性和深度?
張良仁:我們是有個團隊的,有編劇專門找題材寫劇本,我對他們是有要求的,第一所有的硬核知識都要來自論文和著作,有文獻來源,所以他們需要去看論文看書。這些編劇都是傳媒本科或碩士,他們寫出來的影視劇腳本是可以的。我自己要審核腳本,看看里面的知識寫得對不對、寫得全不全、寫得新不新,如果有更新的學術論點出來了,我就要用新知識把老知識替換掉,這是我的工作,所以我的視頻在知識上是不會有問題的。編劇的工作是設計一些劇情讓它變得更有意思,更迎合滿足網友的需求,讓它有點娛樂性。
南都:您有過對粉絲量、點擊率等的“流量焦慮”嗎?或是去關注每一條視頻的數據?
張良仁:我自己是不太關注的,但是我們的合作伙伴會關注。他們會天天盯著流量,因為我原本就是純粹的大學老師,需要上課、帶學生做課題、寫論文,本來就已經很忙了。做新媒體需要出鏡拍攝、審核知識,已經給我增加了很多工作量,所以我基本上沒有時間去關心流量的問題。當然有時候合作公司會把這方面的數據反饋給我,我這邊如果能夠做得更好,也會接受他們的意見。
南都:從一位考古學家變為百萬粉博主,身邊的家人朋友對您新的身份有什么看法?成為“網紅教授”以來您的生活發生了什么變化?
張良仁:我的家人、朋友當然都已經知道了,而且他們還是挺支持的,有不少人給我提供線索和素材,提供思路。我的變化是現在上課說話的方式跟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是有點嚴肅,現在我講的話更讓那些年輕的學生們能夠接受,這是一個比較大的變化。
南都:這段經歷對您理解“學術傳播”是否產生了新的認知?
張良仁:是的,我做自媒體以后有了一些體會,第一就是我們這些學者確實需要走出去,讓更多人知道我們在做什么。這個圈子是很小的,如果我們不走出去,辛辛苦苦寫的論文書沒幾個人讀,也沒幾個人知道。我相信我自己寫的論文在全世界也就十幾個人看,這就是學術界的一個現狀。但是如果通過自媒體傳播出去,會有更多人知道我們在研究什么,產生了哪些創新知識。另外,網友們的求知欲是很強的,他們很愿意了解我們這些學者的研究工作,只不過以前他們看不懂,需要有人把它轉化成他們聽得懂的語言。我的粉絲也都是各行各業的精英,比如說做茶葉生意的、社會學專業的、學音樂的研究生,學紡織的研究生……通過跟他們打交道也打開了我的思路,讓我認識到飲食發展的影響廣度和深度。
“短視頻就是未來的史料”
南都:最近您在B站也開設了“世界考古20講”的網課,現在有很多學者都走上了短視頻內容生產的賽道,您個人如何看待學者“網紅化”的時代潮流?
張良仁:沒有網紅學者、網紅教授,我們的知識是出不了象牙塔的,也走不出書齋的,網友們也不能這么便捷地獲取知識。過去,我們高校學科設置是有學科壁壘的。比如說我在考古系,歷史系的課只能修得很少。現在在互聯網平臺上,我想學什么學科,就學什么學科,想學什么課程,就學什么課程,很方便。比如我的考古系學生需要掌握一些外語,法語、德語、波斯語、梵語、吐火羅語,網絡上都有課程,這對我們研究生的成長是非常有好處的。
網紅教授們徹底打破了知識的邊界,我覺得創新就是這樣開始的。學者打開眼界,不要光知道本學科的知識,還要廣泛了解其他知識,把不同學科門類的知識結合起來產生火花,促進我們激發靈感,這樣我們指導學生們寫的論文也會越來越好,這對我們學術創新是有好處的。只是我不鼓勵每個學者都出來做網紅,應該有一部分出來做網紅。
南都:現在幾乎每個人都是短視頻用戶,您曾說“短視頻就是未來的史料”,短視頻將如何改變未來的考古學科?
張良仁:過去,我必須承認,對短視頻并不特別感興趣。原因在于,前幾年的短視頻內容中,吃播節目泛濫,常常看到一些美女主播坐在桌前,無休止地進食。在我看來,這實在難以理解——我自己用餐通常十分鐘左右就飽了,而他們卻能連續一到兩個小時不停地吃,這種情景讓我難以接受,我不太愿意觀看這類視頻。然而,現在我對短視頻的看法有了轉變。我認為短視頻在傳播知識方面具有獨特優勢,普通觀眾能夠更輕松地獲取各種知識,短視頻確實具有其獨特的價值。
“短視頻就是未來的史料”這句話是我有感于過去關于老百姓生活、美食方面的史料太少了。關于北宋東京城,也就是開封,是有一部書叫《東京夢華錄》,詳細描述了京城各個角落的餐飲店,老百姓吃什么,能夠反映當時東京城的市井生活,但是像這樣的書太少。現在這個時代,就需要短視頻把我們的日常生活記錄下來,留給后世的歷史學家去研究去分析。我們現在用短視頻記錄下來的信息遠比《東京夢華錄》豐富太多了。
南都:美食考古還是一個很新的研究領域,未來還有哪些有待拓展的空白?
張良仁:美食考古在我們中國還是一個比較新的、從業人員比較少的小領域,將來可以發掘的空白還有很多,最簡單的就是我們常說的“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里面就有好多未知的事情,比如說我們什么時候開始榨油?將來,我們可以通過一些科技分析來找到醋醬的殘留物,通過殘留物來鑒定醬或者醋的起源。需要我們考古人員持續關注這樣的事情。
策劃:李陽 宋爽
本期采寫:南都記者朱蓉婷 實習生何夢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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