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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春已來,村子里已先后有四人去世。
父親年歲已高,加之患有抑郁,由于受不了敬老院的孤獨,年前把他接回老家,一個豫西北的小山村。村子很寧靜,村南有河,村北有山,村東有湖,村西乃蔬菜大棚,一年四季瓜果飄香,正村口一橋飛架南北,名曰“幸福橋”,橋北門一座門樓拔地而起,巍峨壯觀,正中高懸“全國文明村鎮”。
父親,生于斯,長于斯,已七十四年矣,卻依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頗有種“自閉癥”的感覺。大抵,父親和常人一樣“怕死”,因此而焦慮,又發展為抑郁,總之是鉆牛角尖,遇事想不開,凡事“不”字當頭,比如因血糖高,不敢吃水果,不敢放開吃。因前列腺炎尿多,故不敢喝湯湯水水,就連不得不吃藥時,也是極少量水,幾乎等同于“干吞”。正因為吃不好,喝不好,睡不好,導致萎靡不振。整天不運動,甚至于晝夜顛倒,白天嗜睡,不按飯點吃飯,晚上則整宿不睡,枯坐著看電視至天亮,日復一日周而復始,令人唏噓不已。尤其是不愿見人,一言不合就會發飚,瞪大眼晴突然大喊大叫,措不及防之余,沒有誰人會承受得了。剛回家時,尚有左鄰右舍、親朋好友登門看望,多被父親喝退,久而久之也就沒什么人,愿意送上門“觸霉頭”,偶爾問之也是搖頭作罷,最終父親最要好的、經常串門的鄰家“大伯”,我盛情相邀也被婉言相拒,他說:小東啊,我身體大不如從前,你爸冷不丁一瞪眼,吼一嗓子……我也受不了那份驚嚇啊……
就這樣,父親在小山村,成了“孤家寡人”,就連我們父子也經常“掐架”。由于工作原因,一天三頓飯,老家單位三十公里有余的來回奔波,把我也搞得焦頭爛額,總會因為他不刷牙、不洗腳、不洗澡、不理發、不換洗衣服、不按時睡覺、不按點吃飯……時不時爆發爭吵,“山崩地裂”的那種。那一次,盛怒之下,一拳打破正屋東“風門”上的茶色玻璃。父親驚愕之余,停止“發飚”怒斥道:幾十年啦,西風門玻璃早裂縫了,你爛玻璃不打,專砸這好的……
那一刻,我先是笑,忍不住哭訴道:爸,你到底迷不迷啊,就沒關心若玻璃割破我手腕或動脈咋辦?那晚,父親賭氣沒吃飯,沒好氣的我也懶得搭理,半夜醒來飯吃干凈了,鍋碗也洗涮干凈,整齊擺放,估計父親又吃的冷飯,飯菜就在鍋里,父親說他不會用燃氣灶。第二天一早,我主動向父親認錯,他也老淚縱橫,喃喃自語道,不是裝的,心里而急,控制不住,不由自主……
“控制不住,為啥不出去走走?到街上轉轉,和人聊聊天啊?”
“我渾身沒氣,出門就會迷路,也可能被車撞。”
良久,無語中,草草收場。
父親,不出去,但他眼不花,耳不聾。他能聽到街面上的動靜,也很執著地追問“又咋了”?問的最多的,最關心的,是誰又去世了?
今年第一個走的,是二嬸。我出差,她剛給父親做了一周的飯,突發心梗離世,人有時就這么脆弱,得知噩耗的瞬間,父親怔了一下,抖索著嘴唇,半天無語,只重復一句“我可不去”。小叔,一年前走的,年僅56歲,二叔叫上他,見了小叔最后一面。小叔埋在了村東頭“下河”的位置。二嬸走后,二叔想把二嬸埋在我母親的旁邊,連同爺爺奶奶移墳到一起。按理,移墳時,身為長子的父親,是必須到場的,父親沒去。二嬸辦白事期間,父親也沒去,因為不吃姜的緣故,大鍋飯也沒吃一口。
緊接著,老家西側鄰居去世,六十三歲,突發肺梗阻離世。父親自然再熟悉不過了,依然沒去,只是在院子里轉了大半宿,時不時地抬頭望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心事重重,唉聲嘆息……
沒多久,父親一茬的發小家媳婦去世,父親和男主是同學,我和他家老大是同學,夫妻二人離婚多年,老大兒子隨爹,小兒子隨娘,娘不在了,老爹不允許大兒子靈前守孝,大兒子竟然真的沒去。老爹發話,誰都不準去,結果男方、女方家親戚,竟然真的無人敢去!
那天下班回村,因為老大兒子是同學,人之常情準備去隨禮的,好心人好言相勸,人都不在靈前,你隨的哪門子禮?隨后的“壓紙”儀式中,男性壓紙隊伍,僅有小兒子和小孫子兩人。
小山村的白事習俗中,頭天晚上壓紙,是一項重要的儀式。這一習俗,蘊含著對逝者的尊重與緬懷,也可以被視為是對逝者靈魂的一種安撫與引導,幫助其順利過渡到另一個世界。同時,壓紙也象征著對逝者生前所行善事的肯定與銘記,以及對其后代的祝福與庇佑。回到家中,給父親講述時,父親竟然落淚了,也許人老了,多傷感?
昨天,又剛走一位長者。老家后邊一排最西頭的老孔頭。孔姓,在小山村人數不多,按村里的規矩,白事要請“相工”(幫忙人),相傳一個頭磕下去,原則上是不能拒絕的,以至于某天有人真有事,當街也一個頭回磕下去,和孝子吃力地解釋著不能去幫忙的原因。鑒于此,小山村成立了紅白理事會,提倡新風氣,紅白事從簡,尤其是白事,不得大操大辦,煙原則上十元一盒,不超十五條,酒三十元以下,原則上三瓶即可。
白事理事會,設總理一人,總攬全局。“相工”,約20余人,由小山村三個隊的小隊長,按順序挨家挨戶指派擔任。相工,要主動在下葬的前一天中午到主家吃飯,整個下午負責相關“吊唁”事宜,涉及炊事班、帳房、掌盤、喝謝、看客、展桌、接禮等,土工一般2-4人,提前兩天到位,負責挖好墳墓。第二天下葬更加肅穆莊重,在總理和風水先生指導下,眾“相工”各司其職:鎮物、掌盤、背小桌、背板凳、背席、抬重、幫重、攙孝子、撤靈棚等崗位……
當孝子上門磕頭干“相工”時,可以想象父親的手足無措,下班回到家天已擦黑,不出大門的父親,不知在院子里徘徊了多少圈?一進門,父親急急地拉住我,語無倫次地反復嘮叨比劃著,又擔心我請不下假,他又去不了。唉,曾經那么勤勞、偉岸、如山般的父親,如今早已滿頭白發、瘦得不忍直視……
前一天下午吊唁,我的崗位是“帳房”,一共3人,其中主帳房記錄1人,接禮送毛巾1人,我則負責問清吊唁者的姓名,清點禮金數目。小山村,鄉親們淳樸厚道,不在于數額多少,幾乎全村各家都來了,送逝者最后一程……
下葬當時,自帶鐵鍬,下葬的隊伍拉的老長,哀樂聲中無不令人動容。經歷數道程序后,下葬開始,鐵鍬紛飛處,炎炎烈日下,一位長者,又一條鮮活的生命,長眠于小山村周邊,化蝶而去,飛舞于青山綠水、藍天白云間……
回主家,門口置一臉盆清水,洗了三洗,拿菜刀在盆沿抹了三抹,原本主家備有酒席的,有了理事會后,改為大鍋飯,肉面片配饃……
回到家中,開門入院前,父親早備好一碗清水,圍著大門口撒了一個封環的“弧圈”,而這些以前都是母親操心的事……
那一刻,父親格外清醒。
那一刻,我想起了母親。
那一刻,淚開始無聲滑落。
那一刻,終于明白,天大地大,不如父母的恩大……
作者簡介
作者簡介:王強東,河南濟源人,濟源作協會員,愛好文學、騎行、音樂等,現供職于濟源教體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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