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張鳳芹吧，真是個苦命的孩子，自幼失去雙親，她和弟弟是跟著爺爺奶奶長大的。初中畢業那年，正是上山下鄉運動的高峰期，街道干部上門做工作，動員張鳳芹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并承諾讓她弟弟留在城里，留在爺爺奶奶身邊。

1969年1月17日的北京火車站，寒風裹挾著翻飛的雪花，將站臺染成一片朦朧的灰白色。十七歲的張鳳芹站在擁擠的知青隊伍中，緊緊攥著手中的行李。她的頭發被風吹得有些凌亂，眼神中卻透著堅定的光芒。為了讓弟弟能留在爺爺奶奶身邊，留在城里，她毅然響應國家號召，踏上了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的征程。

隨著一聲汽笛長鳴，知青專列緩緩啟動。張鳳芹透過車窗，看著漸漸遠去的城市，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去，不知何時才能再回到這座熟悉的城市，再見到爺爺奶奶和弟弟。火車一路狂奔，窗外的景色不斷變換，從繁華的都市到廣袤的田野，最終在陜西境內的銅川車站停了下來。此處軌道已到盡頭，知青們只能夜宿銅川，等待第二天繼續北上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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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共歷時三天的長途顛簸之后，張鳳芹和同學們終于來到了陜北延安地區的賀家溝大隊，他們十名北京知青被分派在賀家溝三隊插隊落戶，賀隊長安排知青們臨時借住在老鄉家中，也和老鄉家一起搭伙吃飯。

賀家溝是一個貧窮落后的小山村，村子周邊是溝壑縱橫的黃土高原，鄉親們居住的是低矮破舊的土窯，身上是打著補丁的粗布棉衣，一日三餐是摻雜著胡蘿卜纓子的菜團子。賀家溝的自然條件遠比她想象的還要艱苦，但鄉親們的熱情卻如冬日暖陽。他們拿出家里僅有的好東西招待知青，把熱炕頭讓給這些遠道而來的孩子們。張鳳芹感動得紅了眼眶，她暗暗發誓，一定要盡自己所能，為這片土地和這里的鄉親們做點什么。

春節過后，天氣逐漸轉暖，春耕農忙時節也隨之到來了。每天天剛亮，張鳳芹就要跟著鄉親們下地干活，裝筐挑糞，刨地打土坷垃，耙地播種，天天都有干不完的農活。手上磨出了血泡，又變成了厚厚的繭子；皮膚被曬得黝黑，張鳳芹卻從不叫苦叫累，依然咬牙堅持。她心中始終有一個信念，一定想辦法讓鄉親們過上好日子。

來到賀家溝的第三年麥收過后，大隊書記家十九歲的兒子賀懷亮結婚娶了婆姨，那女子是山后武家坡大隊的，長得很漂亮，可惜沒讀過書。結婚一年多，賀懷亮的婆姨一直未能懷孕，婆婆的不滿逐漸演變成指桑罵槐，惡語相向。最終，在巨大的壓力下，賀懷亮無奈地與婆姨離婚。那段時間，賀懷亮整個人都變得消沉，半個月沒有出山勞動，一是他心里放不下勤勞又賢惠的前妻，二是怕鄉親們笑話，那時離婚是很丟人的事情。可他是家里的獨子，他要承擔起傳宗接代的責任。

在之后的生產勞動中，賀懷亮經常主動幫張鳳芹干農活，幫著張鳳芹修理勞動工具，有時也給張鳳芹送一些好吃的。賀懷亮讀過書，有文化，很淳樸很善良也很勤勞，參加生產勞動從來不偷懶耍滑，他干活賣力，和張鳳芹也有很多共同語言。漸漸地，張鳳芹發現自己對這個淳樸善良的男人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每當看到賀懷亮在田間勞作的身影，她的心中就會泛起一絲甜蜜。

當同學們得知張鳳芹對賀懷亮有好感時，都紛紛勸她慎重考慮婚姻大事。在那個年代，離婚的男人并不被看好，是遭人病垢的。何況知青招工回城已是大趨勢，哪個知青也不想扎根農村一輩子。可張鳳芹不在乎這些，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也相信賀懷亮的為人。在同學們陸續招工回城之際，她毅然選擇和賀懷亮領取了結婚證，成為了大隊書記的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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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鳳芹成了賀懷亮的婆姨，村里免不了會有一些風言風語。有人說她是看中了大隊書記家的地位，想借此過上好日子；有人覺得她腦子有問題，放著回城的機會不要，偏要嫁給一個離過婚的男人；還有人懷疑她是被大隊書記家給哄騙了，大家都說她早晚會后悔。面對這些議論，張鳳芹并不在意，她堅信自己的選擇，相信她和賀懷亮的未來會越來越好。

婚后的生活并非一帆風順的，沒有張鳳芹想象的那么美好。結婚一年多，張鳳芹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婆婆的舊疾復發，又開始指桑罵槐，言語中滿是對她的嫌棄和不滿。張鳳芹的內心痛苦不已，她多么希望能有一個孩子，讓這個家更加完整。在她的堅持下，她拉著賀懷亮去了大醫院做了全面檢查。當得知問題出在賀懷亮身上時，婆婆頓時啞口無言，臉上滿是愧疚和不安。她生怕張鳳芹會提出離婚，開始百般討好，還說要想辦法抱養一個娃娃。

1979年秋天，政策發生了變化，沒能招工進城的北京知青都陸續返城回到了北京。賀家溝五個生產小隊，只剩下張鳳芹一名北京知青了。看著曾經一起奮斗的同學們一個個離開，她的心中充滿了失落和迷茫。說實話，她不是沒有后悔過，夜深人靜時，她也會想念北京的爺爺奶奶和弟弟，想念城市里的生活。但每當看到賀家溝的鄉親們那期盼的眼神，看到這片貧瘠的土地，她就告訴自己不能走。

張鳳芹選擇留了下來，她要用自己的信念和雙手改變賀家溝貧窮落后的面貌。她開始帶領鄉親們修梯田，在泄洪溝筑壩修水庫，在坡地栽樹防止水土流失。白天在工地上和大家一起揮汗如雨，晚上還要思考方案，看書學習先進的農業技術。她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改造賀家溝的貧窮已落后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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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努力沒有白費，經過幾年的奮斗，賀家溝的糧食產量逐年提高，鄉親們的生活也越來越好。鄉親們看在眼里，記在心里，他們被這個北京姑娘的執著和堅韌所打動，在大隊干部換屆選舉中，鄉親們一致推選她當上了大隊書記。就這樣，張鳳芹接過了公公肩上的擔子，開始帶領賀家溝的鄉親們走向新的征程。

1984年秋天，張鳳芹迎來了人生的又一個轉折點。她被抽調到鄉里任職，轉成了非農戶口，成為了一名國家干部。對于她的晉升，外界議論紛紛。有人說她是憑借自身的能力，在賀家溝做出了突出的成績，所以才得到了提拔；也有人認為她是享受了知青待遇，才有機會到鄉里工作。但無論外界如何猜測，張鳳芹都不辯解，她知道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

張鳳芹在陜北生活奮斗的這些年，北京的家中也發生了許多事。爺爺奶奶的相繼去世，成了她心中永遠的痛。因為一直忙工作，她沒能為爺爺奶奶盡孝，也沒能更好地照顧弟弟的生活。可爺爺奶奶和弟弟都不怪她，爺爺并留下遺囑，北京的房產由她和弟弟共同繼承。

2003年春天，爺爺奶奶留下的房子拆遷了，開發公司給了一套樓房和十八萬元的補償。弟弟深知姐姐這些年在陜北的不易，想把這十八萬塊錢給她，可張鳳芹堅決不收。她對弟弟說：“我在陜北有住的地方，有工資，還有責任田，生活挺好的，這些錢你留著裝修房子用吧。侄子還要讀書成家，你們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現如今，退休后的張鳳芹依然生活在陜北。她早已習慣了陜北的生活，愛上了陜北冬暖夏涼的窯洞，愛上了廣袤的黃土高原。每天清晨，她都會站在窯洞前，看著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將金色的光芒灑在黃土地上。她的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心中滿是知足和快樂。她說：“這輩子，我永遠也不會離開陜北了，這里是我永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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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十年來，張鳳芹將自己最美好的青春年華獻給了陜北這片黃土地，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責任與擔當。在黃土地上，她不僅收獲了愛情和事業，更收獲了鄉親們的尊重和愛戴。她就像一株頑強的山丹丹花，在貧瘠的土地上綻放出最美的色彩，她成為了賀家溝鄉親們心中永遠敬愛的好干部，也是北京知青的驕傲和自豪。

作者：草根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