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土生土長的中原人，當了大半輩子的工人。三年前女兒生二胎，我和老伴從多層的老家屬院搬到了錦江河畔的高層公寓。原以為只是臨時幫把手，沒想到這兩年帶孫女的時光，倒讓我這個 “老鄭州” 徹底被成都人 “收編” 了。

一、成都人的早晨，是泡在茶香里的

在鄭州習慣了清晨六點趕早市，初到成都時被這里的 “慢啟動” 驚著了。小區門口面館七點半才支起板凳，老板慢悠悠地攪動著紅油：“老師傅莫急嘛，頭鍋面還沒熬夠時辰。” 后來才明白，成都人把吃早飯叫做 “過早”，這個 “過” 字里藏著他們對生活的鄭重其事。

人民公園鶴鳴茶社最能體現這種生活哲學。帶孫女去遛彎時常見這樣的場景：竹椅還沒坐熱，茶博士的長嘴銅壺就畫著弧線斟滿蓋碗，退休干部和賣菜阿姨隔桌擺龍門陣，茶碗里三花茶的茉莉香混著掏耳朵師傅的叮當響，織成成都早晨特有的背景音。

二、巷子里的煙火氣，比火鍋還滾燙

在鄭州因為街坊鄰居都熟悉，見面才打招呼，而成都人的熱絡讓我這個北方漢子措手不及。有回在玉林菜市場買花椒，稱完重老板娘硬塞給我兩棵香菜：“老爺子燉湯用這個提香，您北方人吃不慣折耳根吧？” 后來才知道，成都菜販的 “添頭” 文化比老鄭州 “饒棵蔥” 更甚，青筍尖、豌豆尖常被當做 “小菜” 白送。

最難忘社區里的 “共享奶奶”。有次幼兒園放學突降暴雨，正要冒雨回家，隔壁單元的張婆婆舉著傘追出來：“帶娃娃淋雨要不得，我送你們到單元門口！” 后來發現這些退了休的嬢嬢們自發組成互助隊，誰家臨時有事接不了孩子，在業主群里喊一聲就有奶奶幫忙。

三、文化浸潤在麻辣鮮香里

帶孫女去杜甫草堂上國學課時發現個有趣現象：講解員講《春夜喜雨》會特意強調 “曉看紅濕處”，因為成都人自古就懂 “春雨貴如油”；講到 “窗含西嶺千秋雪”，總要指著電子屏上的實時雪山畫面，讓娃娃們感受 “詩圣打卡地” 的穿越感。

在川劇院看變臉更讓我大開眼界。原以為這種傳統藝術只有游客捧場，沒想到臺下坐滿本地觀眾。前排戴紅領巾的小學生能準確喊出 “噴火”“藏刀” 的專業術語，散場時聽見爺孫倆討論：“這個新編段子把抗疫故事加進去，比老套路更有看頭！”

四、新舊交融的市井智慧

逛完太古里再轉戰曹家巷菜市，這種時空切換最能體現成都的包容。網紅書店里穿漢服的姑娘和菜市場擇芹菜的大媽用同款熊貓帆布袋，建設路電子科大的教授會在校門口三輪車上買糖油果子，寬窄巷子的老門板改造成星巴克墻面時，老師傅會仔細把門環位置留在 LOGO 旁邊。

有回在錦城湖邊遇見位寫生的銀發老者，他支著折疊椅畫環球中心，筆觸既有傳統水墨的留白，又用丙烯顏料畫出玻璃幕墻的流光。閑聊得知是川美退休教授，他說：“成都的美就像回鍋肉，要把老傳統和新佐料反復煸炒才出味。”

三年時光，我從最初數著日子盼著回鄭州，到現在學會了用 “巴適得板” 夸孫女的舞蹈表演。成都人教會我最重要的事，是把每個平凡日子過成值得咂摸的蓋碗茶 —— 茶葉要沉得下去，茶香要飄得起來，喝的人要舍得花時間慢慢品。

如今連小孫女都會用川普說：“爺爺，我們明天再去吃鐘水餃嘛！” 這大概就是成都給我的最大饋贈 —— 在帶娃的瑣碎里，找到了生活的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