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軍順利攻克錦州后,萬分不甘心的蔣介石,再次強令遲遲不肯西移的廖耀湘兵團全力西進,與侯鏡如兵團一同對東野東西夾擊,奪回錦州,否則軍法處置。而我東野總部,也盯上了廖耀湘部這塊肥肉,決定將其吞下,以達中央定下的“封閉蔣軍在東北加以各個殲滅”戰略目標。
規??涨?、史無前例的遼西會戰的序幕,就此拉開了。10縱成立得晚,在遼沈戰役中挑起的擔子卻是一點不輕。黑山、大虎山是遼西走廊的咽喉地帶,是沈陽通往錦州的唯一通道。東野總部將切斷廖耀湘兵團逃跑的任務,交到了前不久負責阻擊廖耀湘兵團的10縱身上。
遼西會戰前廖耀湘信心十足,打電話給遲遲不敢下命令的東北國軍最高長官衛立煌,催促其快點下達作戰命令:“我部已做好戰斗準備,明天拂曉攻擊黑山,可一舉成功?!?/p>
10縱雖在黑山早早構筑好防御工事,可兵力只有1個縱隊又1個獨立師,來犯的敵軍新1軍、新6軍,卻有11個師另3個騎兵旅、超10萬兵力,更有精銳武器裝備,大量火炮和彈藥。
在黑山阻擊戰打得最激烈的時候,參謀長劉亞樓從野司打來電話給10縱司令梁興初:“你們必須堅守住三天,只要三天時間,西逃之敵必遭全殲,務必要讓敵軍在我黑山陣地前尸橫遍野而不得寸進。”梁興初和10縱要說沒壓力是不可能的,但頂著天大的壓力也得完成這個任務,否則他們就是罪人。
當時負責黑山正面主陣地防御任務的是10縱28師。戰前,梁興初在動員大會上做慷慨激昂地講話,表示全縱都要有“人在陣地在、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縱隊只剩一個團自己當團長,剩一個連自己當連長。
28師師長賀慶積聞言,在筆記本上寫下:“一日縱敵,數世之患,千秋功罪,在此一戰。”
大戰一開始,敵軍就對我黑山陣地進行一波兇過一波的瘋狂攻擊,十余架飛機、上百門大炮輪番開火。黑山、大虎山的防守條件不是很好,雖修建工事但有些簡陋,雖有地利但算不上好。10縱28師負責的黑山正面主陣地,當時因海拔高度101米被命名為101高地,戰后勘測發現不足101米——被炮火狂轟得少了2米。
盡管賀慶積一再保證“28師決不會拉稀”,可梁興初還是不太放心。開戰第一天,梁興初就離開縱隊指揮部,直奔28師前線指揮所,提醒賀慶積一定要守住陣地,就是陣地暫時丟了,也是趁敵立足未穩馬上去奪回來。
不怪梁興初這么不放心,實在是敵人的炮火太猛烈了,我黑山陣地事先構筑的防御工事,挨了幾輪炮后就蕩然無存了,只能依托簡單改造后的炸彈坑防御。
第一天下午101高地就失守了,整個黑山陣地防線將被敵軍突破、動搖了,賀慶積立即命令82團組織部隊進行反擊,并向縱隊司令部請求縱隊炮兵的支援。經過半小時的激戰,敵人攻了一天、付出了不知多少人命和炮彈拿下的101高地,就被我軍拿回來了。
夜幕降臨,敵人害怕野戰,第一天的鏖戰也就結束了。我軍4個師的師長被梁興初叫來一塊開會,研究第二天的守備戰。會上,賀慶積和28師受到縱隊首長的表揚:沒有死守陣地,只在陣地上擺上適量的部隊,手上拿著一支精干但強有力的部隊找準時機進行反擊。
此舉深諳兵法之道,古代守城也是如此,一味在城里死守是守不久的,只有時不時出城擾亂攻城軍節奏、破壞攻城器械才行。
第二天的守備戰正如梁興初昨晚在會上講的那樣,“今天我們挨了千磅炮彈,明天一定會挨萬磅”。第二天一大早,我軍尚未見到敵軍的身影,就遭到不計其數的炮彈轟炸,爆炸聲此起彼伏了一個多小時。
敵軍原以為經過這番地毯式的轟炸,山上陣地上應該沒有任何生命了,殊不知賀慶積早有安排,山前陣地只留了幾個瞭望哨,主要部隊隱蔽在山后的防炮洞里,等炮轟結束、敵人步兵沖鋒時再回陣地,居高臨下進行打擊。
101高地的攻防戰十分膠著,雙方你來我往。但到下午4點,我軍在101高地上只剩下不到10名戰士,101高地再度失守。賀慶積向梁興初報告時,表示部隊非常疲勞、傷亡太大,準備等到晚上再反擊把101高地奪回來。
梁興初大發雷霆,牙齒咬得“咯嘣嘣”響,沖電話里的賀慶積吼道:“你疲勞,敵人不疲勞?你傷亡大,敵人傷亡不大?你休息過來了,敵人也把工事修建好了,我們有人家那么多炮彈進行轟炸嗎?你算算吧!”
賀慶積在電話那頭聽到梁興初的咬牙聲,當即大聲回應:“我懂,我馬上組織反擊!”梁興初清楚,血戰兩天的28師傷亡很大、很疲勞,雖說賀慶積表態會執行馬上反擊奪回101高地的命令,但他能組織起多少反擊部隊?
不放心的梁興初,頂著敵人的炮火,貓著腰朝28師指揮所跑去,參謀、警衛被憂心如焚的他遠遠落在后面。28師指揮所的眾人看到梁興初時,心情既激動又擔心。得知賀慶積在前線東高地,梁興初又跑走了,師政委晏福生攔都來不及攔。
賀慶積見到風塵仆仆的梁興初一愣,扯著嗓子問他來干什么(敵人還在放炮)。梁興初沒有掩飾自己的擔心,回了句:“我不放心?!辟R慶積不敢相信,梁興初頂著炮火來前線,竟然是因為對自己“不放心”,
賀慶積感覺自己和28師受到了極大的侮辱,面目猙獰地暴跳起來,沖梁興初這位首長大聲吼道:“我賀慶積不是孬種,28師也決不會拉??!”梁興初見狀,原本懸著的心一下回到肚子里,先是怔怔地盯著賀慶積,然后笑著點了點頭。兩人因陣地失守的火氣,就這樣消了。
梁興初來前線自然不是簡單說幾句話,他是來了解28師具體情況,從而想辦法擠出合適數量的部隊來協助反擊。梁興初聽到28師準備集中2個連反擊,當即給30師下令,調一個營來支援。
之后,賀慶積勸梁興初去縱隊炮兵陣地指揮。到晚上9點,101等一線陣地被全部收復。指揮完炮兵,梁興初又返回28師指揮所坐鎮。吃飯時敵人的炮聲再次響起,有一塊炮彈皮飛到他碗里。他不慌不忙,夾起炮彈皮跟大家開玩笑。
飯后,師政委晏福生勸梁興初為了指揮安全,還是向后撤撤吧。梁興初不肯,一臉嚴肅地拒絕道:“戰前我已經宣布,不準后撤一步,我這個司令要以身作則。我不撤,看哪個敢!誰想要撤,可以,從我尸體上踩過去!”
到第三天,黑山阻擊戰到達白熱化,25公里寬的弧形戰線上,敵我雙方進行著一刻也不停歇的殊死搏斗。廖耀湘部就是不信這個邪,認為自己的鋼鐵洪流絕對能沖破10縱的血肉之軀,結果在黑山、大虎山陣地前撞了個頭破血流。最后眼見陸上走不了,就掉頭去營口,從海上走??上?,醒悟得太晚。
26日凌晨,10縱司令部收到野司電報命令:望你部從黑山、大虎山正面投入追擊。這意味著10縱的阻敵任務完成,也標志著廖耀湘部進入覆滅倒計時。
三天三夜都沒合眼的梁興初,看過電報后十分高興,滿臉亢奮地下達將野司電報傳達給縱隊每一名指戰員看的命令。10縱的指戰員們雖然很疲勞了,但面對“痛打落水狗”的大好局面,好似吃下一顆大補丸,紛紛奮起追擊。
有些本在擔架上的傷員,看過野司電報后跳了起來,裹著繃帶參加這場圍殲盛宴。不少指戰員說:“這幾天真是吃夠了廖耀湘的炮彈,這回輪到讓他們吃吃我們的槍子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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