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莫婷婷，今年28歲，是一家建材公司的銷售主管。此刻我正坐在醫院的走廊里，手里捏著一張乳腺B超檢查單，上面"BI-RADS 3類"幾個字格外刺眼。

"壓力太大了，得學會調節。"醫生的話還在耳邊回響。我苦笑著把檢查單塞進包里，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媽媽發來的語音："婷婷，你弟弟要結婚了，婚房首付還差15萬..."

1

我的童年是從一碗雞蛋羹開始的。

八歲那年，我發高燒到39度，整個人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媽媽破天荒地給我蒸了一碗雞蛋羹，黃澄澄的，上面還滴了兩滴香油。我正要吃，弟弟突然沖進來，一把搶過碗："我也要吃！"

媽媽二話不說就把碗給了他，轉頭對我說："婷婷乖，弟弟小，讓著他。"那天晚上，我蜷縮在被窩里，聽著隔壁房間傳來弟弟吃雞蛋羹的吧唧聲，胃里像塞了一塊冰。

十二歲那年冬天特別冷。弟弟的房間有電熱毯，我的床上只有一床薄被。半夜凍得睡不著，我偷偷把熱水袋灌滿開水抱在懷里，結果燙傷了肚子，留下一個硬幣大小的疤。這個疤后來成了我的"勛章"——每次摸到它，我就提醒自己：想要溫暖，得靠自己。

2

2015年我考上大學，成了家族里第一個一本生。報到那天，爸媽把我送到宿舍就匆匆離開了。我打開他們留下的行李袋，發現里面只有一床薄被和幾件舊衣服。九月的夜晚，我躺在光板床上，聽著室友們父母叮囑的聲音，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哭了。

大學四年，我同時打著三份工：早上五點去食堂幫工，中午給初中生補習，晚上在便利店值夜班。最困難的那個月，我每天只吃一頓飯，把饅頭掰成三份，就著免費湯咽下去。室友李悅看不過去，總是"不小心"多買一份飯，"剛好"吃不完。

畢業那天，我在二手市場賣掉所有教材，拿著380塊錢去商場買了一件299元的西裝外套。面試時，HR多看了我好幾眼——后來我才知道，這件衣服的標簽都沒剪，在后領處晃蕩了一整天。

3

現在的我在建材行業摸爬滾打了五年。疫情最嚴重時，整個部門就我一個人堅持每天到崗。有次為了等一個重要客戶，我在零下五度的停車場站了兩個小時，凍得手指發僵，見到客戶時連合同都拿不穩。

"小莫啊，你們女人做銷售不容易。"客戶意味深長地說，手"不經意"地搭在我肩上。我笑著退開半步，把話題引回建材參數上。那天簽完合同已經是深夜，我在公司洗手間吐得昏天黑地，抬頭看見鏡子里的自己：口紅暈到臉頰上，像一道血痕。

今年三月，我拿下公司年度銷售冠軍。領獎時穿著那件299元的西裝——現在它已經有些褪色了，但每次穿上它，我就想起那個在二手市場咬牙買下它的下午。

4

上周末，我破天荒地請了半天假去相親。對方是公務員，有房有車。見面不到十分鐘，他就開始規劃："結婚后你換個輕松的工作，我養你。"

"我喜歡現在的工作。"我說。

他一臉不可思議："銷售多辛苦啊，天天陪笑臉。"那一刻我突然明白，有些人要的從來不是一個平等的伴侶，而是一個漂亮的附屬品。

回家路上經過水果店，我看著68元一斤的草莓猶豫了很久。結賬時，收銀阿姨笑著說："小姑娘對自己真好。"我突然鼻子一酸——原來在別人眼里，買盒草莓都算奢侈。

5

昨天我去醫院取了復查報告，結節小了一些。醫生笑著說："看來最近心情不錯？"

是啊，我開始學著對自己好了：買了條199元的真絲睡裙，雖然打折款有點顯舊；每周去一次瑜伽課，雖然總是最晚到最早走；冰箱里永遠有草莓，雖然每次只舍得吃三顆。

媽媽又打來電話，說弟弟結婚要用錢。這次我很平靜："媽，我剛給自己買了份保險。"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最后傳來一聲嘆息。

掛掉電話，我打開手機相冊，翻到去年在青海湖的照片。照片里的我站在藍天白云下，笑得像個孩子。我把這張照片設成了屏保，背景音樂正好放到："我曾經跨過山和大海，也穿過人山人海..."

6

今天見完客戶，我在公司樓下遇到常來送件的快遞小哥。他神秘兮兮地遞給我一個保溫袋："今天多了一份豆漿，還是熱的。"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了。我看著他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突然說："下次別送了，我不加糖的。"他愣在原地，耳朵尖慢慢紅了。

回家路上，我捧著溫熱的豆漿，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沒吃到的雞蛋羹。現在的我終于明白：有些溫暖，遲到總比不到好。

7

昨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八歲的自己站在廚房里，面前擺著兩碗雞蛋羹。我蹲下來對她說："吃吧，都是你的。"

醒來時天剛蒙蒙亮，我起身拉開窗簾，晨光溫柔地灑進來。手機顯示有一條新消息，是客戶發來的合同確認函。我回復完郵件，打開冰箱取出草莓，這次，我吃了整整五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