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初,張雪峰面對鏡頭哽咽落淚,自曝:“做這行太不容易”,“動了太多人的蛋糕”。
宣布或將停播:“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網上出現”。
悲情氛圍拉滿,粉絲一片擔憂。
誰能想到,僅僅幾天后,劇情就陡然反轉。
6月7日,張雪峰官宣6月15日至30日每晚將在快手平臺,獨家直播15場高考志愿連麥。
從含淚告別到閃電復出,這種戲劇性的無縫切換,其實是為了一場大生意——高考落幕,志愿填報黃金期開啟,張雪峰們的“收割季”準時到來。
01 焦慮產生的暴利產業鏈
其實,很多演藝圈人物的“暫別”從來不是真告別。
去年,張雪峰和快手簽了獨家直播,在高考前兩天上線了兜售志愿填報服務。
有媒體計算:兩萬個名額三小時搶空,按均價萬元計算,單日營收輕松突破兩億。
《2024快手高考季數據報告》顯示,2024年張雪峰在快手獨家直播的11場志愿填報專場,直播累計觀看量達3.24億,其快手賬號也凈漲粉超130萬。
到了今年,張雪峰的快手賬粉絲量已超830萬,其余平臺更是突破了千萬。
熱度朝天,供不應求,是當前高考志愿填報行業的真實寫照。
一位高考志愿填報分析師曾在社交媒體上分享,高考一結束,自己就開始滿負荷運轉,平均一個分析師每天要溝通50多個客戶。
當然,激勵他們連軸轉的動力,就是每個學生高達數千到數萬元不等的咨詢費。
高考志愿咨詢生意的根基,是當前教育體系中的一個痛點:
信息差。
當城市的中產家庭已嫻熟運用校友網絡、升學顧問規劃路徑時,很多縣鄉考生還在“冬眠”狀態。
作家林小英在《縣中的孩子》揭示了一個殘酷現實:
寒門學子對學科的理解,僅僅停留在刻板印象層面,對外部世界的變化和大學到職場的路徑幾乎一無所知。
張雪峰敏銳地捕捉到這一鴻溝,并將其轉化為商業密碼。
早年,張雪峰所做的生意,是考研教培,但隨著教培市場的變天,以及行業賽道的內卷,張雪峰找到了更輕松,門檻更低的高考志愿咨詢行業。
這場生意的暴利在于:成本很低。
不需要花錢請名師輔導,不需要和其他競爭機構打價格戰。
一個團隊、幾臺電腦、幾組數據庫,就能對普通家庭收取九千至一萬八的高額服務費。
在豆瓣論壇里,一位兼職高報師就自述,短短2年,就靠學生咨詢賺到二十來萬,一個月就能掙了過去一年的錢。
在他看來,高報師就業市場好,行業也不卷,更重要的是入行門檻低,很多大四的學生就能做。
實際上,高考咨詢生意,賣的并非獨家信息,更多的是篩選與包裝的能力——將高校就業報告、薪酬數據、行業趨勢重新組合,再用犀利的直播表演,進行情緒化包裝。
隨著“普通孩子不要學金融”、“別報新聞學”等標簽化口號病毒式傳播。
復雜的高校就業圖景,就簡化為非黑即白的生存指南,而這恰恰是家長和學子們最關心的問題。
更重要的是,當同行還在靠口碑積累客戶時,張雪峰早已憑借個人多年的資源積累,完成了互聯網信息流量的壟斷。
在一次宣講會上,張雪峰曾自豪地表示:
“我現在有三家公司,第一家馬上要上市,上市后變現大概能掙幾個億;第二家估值五億至八億;自己寫書每年能賺大幾十萬,講課能賺幾百萬。”
對于女兒的前途,張雪峰甚至表示過要在女兒所在的銀行存款一個億(助力女兒當銀行高管)。
02 蛋糕謊言:誰動了誰的未來?
“干我這個行當不容易的,我動了太多人的蛋糕了,有些東西我不能說得過于直白。”
“動蛋糕”,是這些年很多短視頻博主的口頭禪。
稍微透露點行業信息,就說是動了別人的蛋糕,營造一個苦情且敢于斗爭的人設。
那么,高考志愿填報這個行業,最大的蛋糕在哪里呢?
按照一些家長的說法,張雪峰最大的好,就是幫助他們彌補了“信息差”。
但這個信息差并不是只有張雪峰可以獲得。
公開的資料、高校的信息,只要會動腦筋,都可以搜到。
一家來自安徽的高報機構負責人表示,不少高報分析師都是從教培行業轉型過來。
他們模仿張雪峰路線,成立自己的工作室,然后在各大媒體平臺通過對熱點事件的解讀,以及就業信息的科普,來打造個人IP,在線上獲取流量和客單。
家長來咨詢后,先說服家長簽單繳費,然后讓孩子做測試,根據結果給到早就對應好的分析模板。
此外,還可以給一些落榜考生推薦補課機構,從中賺取提成,高考之前,還能售賣一些學習資料,比如“高考押題卷”等。
根據艾媒咨詢數據顯示,2024年中國高考志愿付費市場規模,達10.2億人民幣,是2016年的8.6倍。
2010年時,中國志愿填報的相關企業只有37家,到了今年,已經超過了1200家。
此外,很多最新的AI產品,也覆蓋了高考志愿填報建議的功能。
一些網友說,AI出來以后,張雪峰的天塌了。
由此可見:
張雪峰不是動了別人的蛋糕,而是隨著越來越多的競爭對手加入,別人開始動他的蛋糕。
毫無疑問,在現在的高報市場,張雪峰自己正享用最大的那塊蛋糕。
只是這個蛋糕開始被瓜分了。
03 看到了行業的天花板
當然,同行之間也是會互相借鑒的。
當越來越多的新玩家進入高報行業,張雪峰也開始拓展同行們的玩法,比如:
賣押題卷。
今年,張雪峰團隊推出了2025年的《高考預測卷》,售價168元,在高考前發布,吸引考生購買。
既然是“預測卷”,那就是“愿者上鉤”,預測不準也不能退貨。
但今年很多家長卻反饋,張雪峰出品的押題卷,有很多低級錯誤,題目胡亂拼湊,甚至出現選項都一樣的錯誤。
“像是AI生成的考題”。
但即便如此,家長們卻很難退貨,理由是考卷一旦拆封,就“泄露了信息”,不好退了。
身在行業內,張雪峰可能是看到了行業的天花板。
一方面,今年的高考人數首次下降,增量市場,即將變成紅海市場,這就意味著數萬元一個人頭的咨詢費,越來越不好收了。
另一方面,因為大環境的原因,目前什么專業都不太好找工作,張雪峰“就業為王”的邏輯,也難以經受市場的檢驗。
舉個例子,2021年之前,張雪峰一直推薦土木專業,當時聽他意見的考生現在有何感想呢?
此外,計算機也是張雪峰常年推薦的專業之一,他特別鼓勵農村的孩子選這個專業。
不過,2021年被浙大錄取的衡水學子張錫峰卻在學習計算機專業3年后,對著媒體大吐苦水,抱怨找實習都困難。
相反,他過去一直不推薦的“生化環材”,卻成了目前就業市場的香餑餑。
張雪峰收取萬元費用,主要賣的是一個“四年后的光明未來”。
本質上,這是在售賣一個無法兌現的期貨合約。
因為隨著經濟波動、產業變遷、政策調整,任何變量都可能讓這種規劃淪為空中樓閣。
所以,張雪峰之前的“退出”也是一種精心安排。
這出戲碼的高明之處在于,它巧妙利用了公眾的同情與好奇心。
當張雪峰淚灑直播間,聲稱“得罪了人”,實質是在完成一場風險對沖的心理暗示:
未來若推薦專業失準,粉絲們或會自我寬慰——“張老師頂著壓力為我們服務,預測不準也情有可原”。
04功利主義的危機
其實,關于高考志愿,很多從事教育工作多年的人,往往只會給到家長們一些原則性的填報建議。
比如:“人多的地方別去”。
選專業和選股票往往是一個道理:現在熱門的,未來可就不好說了。
張雪峰本人也是這句話的踐行者。
大學學的排水專業,看到考研賽道好,選擇了考研培訓。
后來考研賽道變得擁擠,他又切換到了志愿填報賽道。
及至今天,高考志愿填報市場仍將以每年千萬規模膨脹,但張雪峰們的好日子正在倒計時。
當信息差隨著AI的普及逐漸消弭,當首批天價服務用戶面臨現實落差——這門建立在信息壟斷與焦慮販賣上的生意,終將露出皇帝的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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