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簡介：大牧(原名蔡鎖淮)，祖籍陜西岐山。上學、參軍、為民，眨眼知天命。從三秦大地到西北邊陲，為國盡忠、為民盡義四十余載，良心良知良能如救頭燃。懷悲天憫人之心，耘懸壺濟世之志，行走于入世與出世間，林林總總記錄凡人凡事，閑暇閱讀思考寫作，塵世虛名過慮干凈，唯“詩言志”初心未改。

遇見，即為福祉

你總是，那么用力地跳著。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美......——流河

鄉土系列詩歌

作者：大牧 原創

秦嶺

作者：大牧

山脊如刀

切開南北

風物

云海腳下

翻涌

似一卷未寫完的經書

古松的根

扎進巖石裂縫汲取

千年的沉默和片刻

雷鳴

采藥人的背影

消失霧靄深處

留下一串腳印

通向遙不可知

遠方

暮色四合時

山寺的鐘聲

驚起歸巢的

鳥群

翅膀掠過明暗

分界線

八卦嵌在中天

而秦嶺依舊

橫亙在那里

似一道永恒

的禪機

令蕓蕓眾生

頂禮又膜拜

村口的老槐樹

作者：大牧

村口的老槐樹

像一位沉默的

老者

枝干虬曲

樹皮皸裂

頑強挺立

它的根深深扎入泥土

枝葉舒展伸向天空

仿佛擁抱整個村莊

春天

老槐樹最先抽芽

嫩綠的新葉春風中搖曳

像無數只小手打著招呼

夏天

它撐起一片濃蔭

為過往行人遮陽

秋天

金黃的槐花紛紛

揚揚

落在青石板上

鋪成一條花毯

冬天

光禿禿的枝干

在寒風中屹立

似一根倔犟的

扁擔

樹下有塊青石板

歲月里沉淀如盤

小時候

我總愛坐石板上

聽老人們講故事

前輩說

這棵槐樹是祖先的

祖先從秦嶺移植到

臺塬

見證了村莊的興衰

樹上的每道疤痕

都是一個故事

每片葉子

都有一段記憶

老槐樹如赤子

腳下的路

外放的人走到這

總要回頭望一眼

歸者遠遠的看見

知道離家鄉不遠

那年我從軍邊陲

父親送我到樹下

往口袋里塞了把

槐花

說——

想家了

就聞聞

如今

每當我聞到槐花的

香氣

就會想起那個早晨

想起父親樹下揮手

的身影

樹下的石板刻著

幾道淺淺的痕跡

那是兒時兄妹們

測量身高的標記

每年春天

父親會讓兒女背靠樹干

用石子在石板上劃一道

如今

那些痕跡已經模糊

成長的記憶

卻永遠清晰

站在老槐樹下

撫摸粗糙樹皮

聽風吹樹葉的

沙沙聲響

悵然若失

這棵樹

不僅是秦嶺骨血

更是一個村莊的

靈魂

它的根脈扎進泥土

枝條永遠伸向天空

連接著過去與未來

見證了重逢與離別

守護一代又一代人

抹不掉的鄉情

老屋的門檻

作者：大牧

老屋的門檻

被歲月蹭的發光

像一輪彎月

靜靜臥在那里

小時候

我坐在門檻

看螞蟻搬家

看燕子筑巢

看夕陽西下

門檻不高

似童年的分界線

門外是寬闊田野

門內有溫暖灶火

每次“瘋”回來

門檻上蹭掉鞋底

泥土

才敢跨進屋里

母親說——

這是規矩

不能把外面塵土

帶進廳堂

門檻有道淺淺的凹痕

那是祖父拐杖留下的

每到黃昏

祖父坐在門檻

望著村口方向

他說——

牛背梁割掃帚的人

也該回來了

一直到祖父過世

那幫坎山的男人

澗溝塬邊又多了

幾包新墳

如今

我也成了那個外鄉人

每次回家

習慣在門檻坐一會兒

感受故鄉傳遞的溫度

門檻見證太多的

離別與重逢

那年我應征入伍

母親站在門檻內

父親站在門檻外

親人的眼眶如潮

強忍著不讓淚水

決堤

父親默默地幫我

提著行李

一路無語

直到村口說

常回來看看

那一刻

我猛然省悟

門檻不僅是塵世

分界線

更是故鄉難以割舍

臍帶

如今老屋已經空置

但門檻依然堅固的

站立

每次回家

我仔細擦拭

像擦拭兒時

記憶

木紋藏著太多

故事

有歡笑

有淚水

有期盼

有不舍

坐在門檻上

聽風吹竹林的聲音

聞灶臺飄來的菜香

這看似普通的家什

承載一個家族一個

村莊的記憶

連接過去現在未來

它不高

讓回家的路如火溫暖

它不深

卻承載著沉沉的鄉愁

故鄉的月光

作者：大牧

月光

從老槐樹的枝椏間漏下來

在地上織出一張斑駁的網

我站在這張網里

數著歲月的年輪

像數那些回不去

的時光

老屋的土墻

月光下泛著白光

墻根爬滿了青苔

小時候

我總愛用手指摳那些苔蘚

祖母用蒲扇輕輕拍我的手

——那是老屋的根

如今

老屋的皺紋更深

像祖母額頭壑坎

祠堂的燭火夜色中搖曳

映照祖宗牌位油漆斑駁

父親曾說

每塊牌位都是一個故事

每縷香火都有一份牽掛

我跪在蒲團

香煙裊裊升起

仿佛祖父佝僂

背影

正給祖宗上香

嘴里念念有詞

村口的老井還在

井臺上的青石

被歲月磨的發亮

記得母親總在那洗衣

棒槌敲打衣服的聲音

合著蟬鳴

成為夏日最動聽的音樂

井水依然清冽

倒映天上的月亮

倒映我花白頭發

田野的稻穗

月光下泛著

銀光

晚風吹過

沙沙作響

我想起兒時的夏夜

躺在涼席上聽蛙鳴

數蒼穹數不清的星星

那時的月光

溫柔的像母親的手

輕輕撫過童年的臉龐

月光依舊

老屋依舊

心卻——

物是人非

我站在家鄉的土地

感受著地下的血脈

相連在地上的腳印

重疊在逝去的歲月

像今晚的月光

明明觸手可及

卻又遙不可握

秋風五丈原

作者：大牧

秦嶺翻開地脈

書章

五丈原的肋骨

卡住渭水咽喉

東西臺塬深溝

如史冊攤開的折痕

臥龍北斗七星位置

用羽扇丈量地脈的

寬度

整個秦嶺

整體向西傾斜三寸

河灣處隕落的星辰

狹長地脈——

生長夯土臺塬的窯洞

木牛流馬啃食的山梁

棋盤山齒痕滲玄武巖

成分

八陣圖吞下整個漢水

吐不出祁山半輪殘月

星辰斗柄指向葫蘆峪

五丈原的秋風

裂成七星形狀

黃土深處淬火成犁

把狹長地脈鍛造成

半部三國志的青銅

書脊

傳說隕落的不是星辰

是丞相咳出最后一口

劍氣

落星灣漩渦吞咽七星燈

河底熔煉帶鋒刃的箭簇

拖拉機犁過葫蘆形地脈

手機號與將星靈魂共振

無人機掠過定軍山松柏

螺旋槳切碎的星光

涌現出師表的露水

南北窄如未展的帛書

東西長似臥倒的金龍

五丈原用葫蘆形腹腔

孕育整片石頭河胎脈

北斗第七星墜入深溝

高鐵河灣里探流星般

頭顱

穿漢服女子舉起手機

將狹長地脈挽成絲帶

旗幟般埋進后出師表

石榴山站在蒼穹之巔

指點江山

(作者：大牧2025-06-10發于現代詩歌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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