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倪祥明因為入黨申請書提交好幾天了,都遲遲沒有消息,擔心得失眠睡不著。和班長商量后,與班長一同站崗放哨。
突然聽到一聲脆響,發現美軍已偷偷摸上陣地。
為了不讓敵人接近洞口,倪祥明高呼“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后,拉響手榴彈,與七名美軍同歸于盡。
1925年的中原大地,軍閥割據的硝煙尚未散盡,豫東平原的寒風裹挾著饑荒的陰云。在杞縣一個破敗的農家院落里,倪祥明呱呱墜地。這個裹著補丁襁褓的男嬰不會想到,命運早已在他的人生軌跡上鐫刻下"苦難"二字——五歲那年,母親因長期營養不良引發的癆病撒手人寰;七歲寒冬,父親為尋條活路跟著隊伍北上,從此杳無音訊。當同齡孩童還在父母膝下承歡時,稚嫩的倪祥明已挎著竹籃穿梭在鄉間乞討,最終被姐姐接到婆家,在寄人籬下的歲月里早早嘗盡人間冷暖。
1941年的深秋,國民黨軍隊的抓丁繩索卻套住了這個正在田間16歲的少年。在豫皖邊區的國民黨軍營里,倪祥明見識了舊軍隊最黑暗的角落:長官的皮鞭比北風更刺骨,同袍的欺凌比嚴霜更徹骨。他三次試圖翻越圍墻逃回故鄉,三次被巡邏隊像捉牲口般拖回營房。最后一次逃跑未遂后,憲兵隊的棍棒在他脊背上留下交錯的血痕。
八載春秋在暗無天日的軍營里緩慢流淌,倪祥明從青澀少年熬成滿手老繭的"老兵油子"。直到1949年秋日,淮海戰役的炮聲震碎了國民黨的統治,當解放軍戰士的布鞋踏上軍營的泥土時,倪祥明第一次真切感受到"解放"二字的分量——那不僅是卸下鐐銬的自由,更是靈魂的重生。
脫下國民黨軍裝的第二天,倪祥明就穿上了解放軍嶄新的灰布軍裝。在渡江戰役的戰船上,他握緊鋼槍的手不再顫抖;在解放上海的巷戰中,他沖鋒的腳步比任何時候都堅定。這個曾經被命運踩進泥潭的孤兒,在人民軍隊的熔爐里鍛造成真正的戰士。當朝鮮半島的戰火燒到鴨綠江畔時,已是39軍115師343團3營7連4班副班長的倪祥明,在請戰書上按下了鮮紅的手印。
1952年7月的朝鮮半島,黃海北道漣川郡的空氣中彌漫著焦土的氣息。倪祥明站在老禿山陣地的戰壕里,望著被炮火犁過千百遍的土地:焦黑的彈坑像大地的瘡疤,燒禿的樹干如同折斷的骨杖。那一刻,他終于讀懂指導員常說的"唇亡齒寒"的道理。
老禿山的夜風裹挾著硝煙,倪祥明帶著四班戰士在前沿陣地構筑防御工事。美軍炮火像不要錢似的傾瀉而來,震得防空洞頂簌簌落土。他貓著腰檢查每道塹壕,手指在凍土上劃出加固方案,心里還一直在惦記著他的入黨申請書,好幾天了怎么一直都沒有結果。
就在幾天之前,倪祥明懷著無比莊重且鄭重的心情,向黨組織遞交了一份入黨申請書。按照常理來說,黨組織對于入黨申請的處理通常都有一套既定的流程,到了今天,按道理是應該有個確切消息反饋回來了。然而,倪祥明左等右等,眼睛都望穿了,卻始終沒有等到任何關于入黨申請的消息。
這沒消息的日子里,倪祥明的心里就像揣了只小兔子,七上八下的,各種念頭在腦海里不停地打轉。
他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起來:會不會是黨組織在審核過程中,覺得自己的表現還不夠優秀,在思想覺悟、工作能力或者作風紀律等方面,還沒有達到成為一名黨員的標準,所以才遲遲沒有給自己回復?
又或者,是因為自己曾經有過一段在國民黨軍隊伍里的經歷,雖然在1949年的時候,他毅然決然地脫離了國民黨軍,轉身投入到了人民解放軍的溫暖懷抱,可這段過往會不會成為自己入黨道路上的絆腳石,從而影響了自己的入黨申請?
還有一種可能,會不會是因為當時戰局異常緊張,戰場上硝煙彌漫,局勢瞬息萬變,黨組織忙于應對各種緊急事務,所以入黨的消息才被耽擱了,要晚一些才能送到自己手里?
倪祥明越想越心煩意亂,腦子里就像一團亂麻,怎么也理不清。他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強行閉上眼睛,想要休息一會兒,可那紛亂的思緒就像脫韁的野馬,根本不受他的控制。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半天,不僅沒有絲毫睡意,反而覺得坑道里的空氣越來越悶熱,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在坑道里坐立不安,忍了一會兒之后,倪祥明實在是再也忍受不住這種失眠的煎熬了。他鼓起勇氣,找到了正在那里值守的班長劉佐才。他一臉誠懇地向班長請求道:“班長,今晚讓我替您站崗放哨吧,您去好好休息休息。”班長劉佐才聽了,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倪祥明的請求,嚴肅地說道:“不行,你趕緊回去休息,明天還有重要的戰斗任務等著我們呢,養足精神才能更好地打仗。”倪祥明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好悻悻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可是,回到坑道里的倪祥明,躺在那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坑道的頂部,腦海里全是入黨申請的事情。過了一會兒,他實在躺不住了,又悄悄地起身,去了另外一處洞口。在那里,排長石林河正全神貫注地站崗放哨。倪祥明走到排長面前,再次誠懇地請求道:“排長,今晚讓我替您站崗吧,您去休息一會兒。”排長石林河看了他一眼,同樣果斷地駁回了他的請求。
這一次,倪祥明覺得自己快被憋死了,心里一橫,決定直接找到班長劉佐才攤牌。他徑直走到班長面前,說出了自己的睡不著,是因為惦記著自己的入黨申請,希望班長能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用實際行動向組織證明自己。他完全能夠經受住組織的任何考驗,不管是思想上的考驗,還是行動上的考驗,他都不怕。
班長劉佐才聽了倪祥明這一番情真意切的話,臉上的嚴肅神情漸漸緩和了下來。他明白,倪祥明對入黨的渴望是如此強烈,這份決心是值得肯定的。于是,笑著答應倪祥明和他一起站崗放哨,不過是他倆同時站崗。
當查哨的銅哨在山風里第三次響起時,倪祥明端著槍緊跟班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哨位摸去。
"啪嗒——"
寂靜中突然炸開石塊相撞的脆響,像是有人不慎踢翻了石堆。班長渾身肌肉驟然繃緊,左手已閃電般摸向腰間。
"臥倒!"班長暴喝未落,右手已甩出枚木柄手榴彈。橘紅色火球在半空炸開的瞬間,山谷里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刺破夜幕。借著爆炸的強光,倪祥明瞳孔猛地收縮:黑壓壓的美軍士兵正順著山脊往上蠕動,月光在他們的鋼盔上泛著冷光,活像一群搬家的螞蟻。
"敵人上來啦!"喊完這句話,倪祥明感覺后襟被人拽住,整個人被班長扯進掩體。工事里頓時響起此起彼伏的拉栓聲,機槍同時調轉槍口。
"給我打!"班長話音未落,倪祥明的沖鋒槍已經噴出火舌。子彈打在巖石上迸出串串火星,幾個美軍士兵栽下山坡。但這些家伙前頭剛倒下一排,后頭立刻涌上來兩排。
倪祥明咬著后槽牙,把沖鋒槍抵在肩窩掃射。彈殼雨點般砸在巖石上叮當作響,槍管燙得能烙餅。"手榴彈!"班長甩過來兩枚手榴彈。倪祥明接住后,左手立刻甩出冒煙的手榴彈,右手已摸向腰間布袋,三顆手榴彈接連甩出。
"班長,放心吧,我們絕不會讓敵人占領老禿山!"倪祥明喊完,貓著腰往東側二十米左右的陣地狂奔。
剛拐過坍塌的碉堡,一串子彈擦著頭皮飛過。倪祥明順勢滾進彈坑,抬頭就看見兩個戴鋼盔的腦袋在巖石后晃動。他毫不猶豫甩出手榴彈,爆炸的氣浪掀起的碎石打得臉生疼。硝煙未散,他已端著沖鋒槍沖進戰壕。
倪祥明貓著腰摸到山坡斜面的一處地堡,同行的戰士剛要開口,就聽見堡壘外傳來凌亂的軍靴聲。透過射擊孔望去,二十多個美軍士兵正呈扇形包圍過來。倪祥明迅速操起步槍,可扳機扣到底只發出空響——彈匣早已打空。
"用手榴彈!"他低吼著拽著戰友滾出地堡。三顆冒煙的手雷劃著弧線墜入敵群,爆炸的火光中騰起四五具殘缺的軀體。但敵人剛擊退這波進攻,更密集的沖鋒號又沖了上來。倪祥明和戰友將成箱的手榴彈傾瀉而出。
當最后一箱彈藥見底時,兩人背靠背喘著粗氣。戰壕里橫七豎八躺著二十多具美軍尸體,可遠處督戰隊的哨音仍在尖嘯。倪祥明抹了把糊住眼睛的血水,沙啞的嗓子擠出兩個字:"撤坑道!"
潮濕的坑道像張開的巨口,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濃。借著頂棚滲漏的微光,倪祥明看見二十多個輕重傷員或倚或躺。最里側的角落里,班長劉佐才已經被暈了過去。
"手榴彈都集中到我這!"倪祥明顧不上多言,帶著兩名還能行動的戰士開始清點彈藥。當他們抱著最后三箱手雷摸到坑道口時,月光下黑影正在往上爬。
為了不讓敵人接近洞口,倪祥明沒有絲毫猶豫,他抓起兩枚木柄手雷縱身躍出。美軍被這突如其來的沖鋒嚇得連退數步,待看清只有一人時,立即嚎叫著圍撲上來。倪祥明側身閃過,掄圓胳膊將手雷砸在領頭軍官的鋼盔上,金屬與頭骨的碰撞聲清脆刺耳。可雙拳難敵四手,轉瞬間四個美國兵如惡狼般撲上來,兩人拽胳膊兩人抱腿,將他死死按在布滿彈片的焦土上。
"班長!我跟敵人拼了!"這聲嘶吼驚醒了昏迷中的劉佐才。他看見坑道口晃動的黑影,聽見布料撕裂聲與拳腳擊打肉體的悶響,指甲深深摳進土墻。
當"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的怒吼喊出來時,伴隨著"轟!"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火光吞沒了坑道口。當戰友們沖出來時,只見五具美軍尸體疊壓在倪祥明身上。而我們的英雄,這個27歲河南小伙,永遠定格在沖鋒的姿態,殘破的軍裝下,年輕的心臟已停止跳動。
1952年9月5日,志愿軍黨委根據他生前請求,追認其為中國共產黨正式黨員。9月19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領導機關作出決定:為倪祥明追記特等功,授予"一級英雄"稱號,其生前所在的4班被命名為"一級英雄班"。
如今,在抗美援朝烈士陵園里,倪祥明的墓碑靜靜矗立。碑文上鐫刻的不僅是他的赫赫戰功,更銘刻著一個普通戰士用生命詮釋的信仰高度。當春風吹過墓前的松柏,人們仿佛還能聽見那個年輕的聲音在老禿山上空回蕩:"共產黨萬歲!毛主席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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