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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官場劇《人民的名義》中,高育良是一個極其復雜多面的人物。
他是漢東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是在官場摸爬滾打多年,有深厚政治背景的老狐貍。
他的名場面數不勝數,許多臺詞火到出圈,如“工作的時候稱職務”、“不利于團結的話,不要說”、“我是省委高育良”……
以及最耐人尋味的那句:“中國目前的政治生態,就是一把手幾乎擁有絕對的權力!”
但相比那些場景,最讓我感慨的,還是他落馬前的最后一次挽尊。
他深情地望著前妻吳老師,用飽含歉疚的語氣說了句:“惠芬,還是你好!”
這是高育良最后一次精妙的偽裝,是他在最熟悉最愧疚的人面前,迎接自己人生最不堪一幕時,最體面的離開。
他試圖用這樣一句話,抹平原配心中的不甘和委屈。
他不知道原配怎么看自己的倒臺,干脆先手一步,不給原配任何看笑話和嘲諷的機會。
一直以來,高育良都是一個特別的“體面人”。
他引以為傲的是,自己是一個知識分子,和一般的政客是不同的。
他對為人處世,對勾心斗角,對一切爭奪博弈的定義,都是建立在斯文風度之上的平衡。
高育良跟沙瑞金、李達康有了矛盾,他不會將它作為矛盾處理。
他極盡自己的知識,對規則的理解,對話術的掌握,用軟方式跟他們打擦邊球。
贏了只是處理方式被認可,輸了只是觀念認識不同。
他體面地游走在這樣的政治生態中,顯得卓爾不群。
所以無論跟祁同偉等人的合作,還是跟侯亮平等人的掰扯,他都很注意風度,只用書記或老師的身份左右調停。
對一些齷齪的手段,哪怕明明認可,卻要半推半就,假裝自己不知道,假裝自己不支持。
一旦事情敗露,他就噴祁同偉,顯得自己偉光正。
對一些調查步步緊逼,他明明擔心牽出藤蔓逮著瓜,他卻斥責侯亮平對老學長下手太狠。
不經意間表露自己的情緒:大家是自己人,怎么能趕盡殺絕呢?我對你無非是冷藏,你為什么非要把我送進去?
他雖然當了幾十年的官僚,但骨子里總是擺脫不了“文青病”。
他跟高小鳳在一起,明明就是貪圖美色,卻偏偏假裝是因為《萬歷十五年》。
認定自己是因為學識涵養,和高小鳳心靈契合。
多了解高育良,能夠發現大多知識分子型貪官的精致虛偽體面:一邊做著黑暗的事,一邊立著高標的格。
劇中有個細節,就是高育良但凡心煩意亂的,就會去外面鋤地。
是因為他要借鋤地發泄嗎?我看不見得。
這個鋤地,更多的是一種自我掩飾!
他用鋤地,表現自己是一個正直無私,貼近人民大地,山水自然的知識分子。
他每次鋤地,都是在掩飾自己的不安和不潔。
仿佛那些不好的事情,鋤完地就放下了,就跟自己無關了;仿佛接下來不好的動作,都有了理由了。
既然沒了心理負擔,他也因此而體面了。
理解了這些,就能理解高育良最后一刻,為什么要說“慧芬,還是你好”。
高育良離婚不離家,一直跟前妻長期生活在一起。
前妻其實通過這些年的生活,明明就知道高育良是一個貪色、貪權、貪利的人,是一個壞人。
可能高育良也有自知,明白自己裝得再好,但是在前妻心里,自己到底是個什么人,她一清二楚。
離婚后長期生活在一起,既是政治需求,也是某種體面的自我表達:我不是那么庸俗的人。
但前妻究竟怎么想,會怎么評價,高育良本身是一無所知的。
在被帶走之際,對于高育良來說,最恐慌的是自己所有體面的面孔,被前妻遲來的報復一次性撕碎!
他最怕的是前妻以看熱鬧的心態,鄙視的心態,以某種難以琢磨的神態,瞧著他徹底崩塌.
他可以坐監,可以判刑,可以前途盡毀,但決不能接受精心營建的體面的知識分子形象被一推到底。
于是他將這么多年的背叛,這么多年的生活,作為一個鋪墊,平靜而誅心的告白:“惠芬,還是你好”。
這句話說出來,既是印證自己與高小鳳始終只是書史之交,但與惠芬是時間之交,心靈之交。
更是向前妻吐露:“我一生也許做錯了所有的事,但認識你,跟你在一起,直到這一刻都是我做得最好的事”。
他并不是悔恨愧疚,他是以他慣有的精致體面,給前妻下了一個先手棋。
有了這句話,前妻會感動,會釋懷,會心疼,會憐惜。
唯獨不會嘲諷,不會大仇得報的暗爽,她甚至有可能不忍心看他被帶走。
事實證明他做對了,無論是吳老師還是陸毅,看著他倒臺那一刻,都是流露出惋惜,而不是痛快。
一生體面的高育良,完成了最后一次對體面的維護。
最熟悉最清楚自己的人,沒有揭穿他“就是這么個貨色”的面目。
他仍然可以斯斯文文的離開,并自我安慰:我只是因為一本書做錯了一點事罷了。
我本質,并不壞,并不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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