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悲壯豪邁的代名詞，到中國政治文化中心，“北京”的意義，超越了地理上一座城市的邊界。本期漫畫家寂地的《書中禮物》系列，與大家分享《古代散文中的北京》這本書。

漫畫家寂地分享《古代散文中的北京》(05:54)

“北京”的意義，超越了地理上一座城市的邊界，更是一個文化符號、一種精神象征。有這樣一套書，收錄了關于北京的詩歌、楹聯、戲曲、散文，讓我可以以一種從未有過的角度，去重新認識北京，傾聽歷史的心跳，也更加理解今天的世界。

本期的書中禮物，與大家分享《古代散文中的北京》。閱讀時，就像走在歷史的長河中，一篇散文就開啟一個窗口，從那里望進去，會看見許多鮮活的身影、市井繁華與人間百態。

《古代散文中的北京》，馬東瑤/主編， 文津出版社，2024年10月版

今天的北京，地理位置就屬于戰國時的燕國。而燕國，在那時就是悲壯與豪邁的代名詞。兩千多年前，荊軻在一曲悲歌中，越過易水，去完成他無法完成的壯舉。書中提到，燕國太子對荊軻的重視，到了荒唐的地步。荊軻看見千里馬狂奔，說了一句“千里馬肝美”，太子就殺掉千里馬，把肝臟做成菜給他；荊軻在酒席上看見美女擊鼓，夸獎一句“好手也”，太子就將美女的手斬下，放在玉盤中呈獻給他。

而再讀司馬遷筆下的荊軻，他性格豪邁，且情緒起伏很大。他在集市上與好友飲酒高歌，開始還非常高興，然后就和朋友抱頭痛哭。（原文：高漸離擊筑，荊軻和而歌于市中，相樂也，已而相泣，旁若無人者。）他常與酒徒混在一起，飲酒作樂，但轉頭就陷入孤獨，一個人沉思，一個人讀書。（原文：荊軻雖游于酒人乎，然其為人沉深好書。）這其實非常符合雙相情感障礙的特點，時而高亢時而低落，前一分鐘開心，后一分鐘悲從中來，生死這種事情也看得很淡。

戰亂年代的異鄉客，荊軻背負了太多太多，精神壓力太大，雙相情感障礙，一點都不奇怪。他也許明白，雖然說自己很受重視，但其實他的命運，與被犧牲的千里馬、擊鼓的美女，并無兩樣，只是燕國太子復仇之心的棋子。

兩千多年后，中華大地的文化融合，讓人常常想不起現在的北京和彼時的燕國俠客有什么關系。而一心想要刺殺秦王的燕國太子，一定也想不到，曾經是邊陲之地、國力弱小的燕國疆域，會成為中國未來的政治中心。北京成為了世界上最大最繁忙的城市之一，建起了世界上最大的宮殿群。為了報仇做出的一切努力、犧牲，在歷史的洪流中，顯得毫無意義。

所以，工作壓力大嗎？就想想荊軻，然后安慰自己：沒事沒事，至少我的工作不用讓我去送死。

清朝的散文也非常豐富，還特別收錄了幾篇皇帝們寫得工工整整的散文。雍正的《圓明園記》，時尚達人、古玩收集者、旅游博主乾隆的《帝都篇》《皇都篇》《瀛臺記》，寫得都很好，但是總有一種公司大老板的文章，你無論如何都得為他鼓掌叫好的淡淡的無聊。我最喜歡的卻是一位很有正義感，但不太受朝廷重視，卻又挺過了康熙的“文字獄”，在伴君如伴虎、勾心斗角的朝廷中成功地幸存到了乾隆年間，成為三朝元老的老先生的作品。他的名字叫做方苞。他寫的《獄中雜記》可以說是一篇千古奇文。

話說康熙年間，他因為《南山集》受到牽連，被捕入獄，打入死牢。然而，作為一個優秀的官員和善于觀察的作者，既然進了監獄，那么就讓我來看看監獄里有哪些問題。這一觀察，不得了。監獄里的貪污腐敗，獄卒們的荒誕行為，簡直令人三觀盡毀。奸民犯了罪，被抓進監獄，對他們來說竟然是天大的好事，只要你有錢有手段，監獄就成了樂園。方苞看見背負著四條人命的亡命徒，用錢擺平了一切，很快就可以出獄，還在監獄中大擺宴席，與獄卒們吃喝玩樂。他聽見獄卒向即將受刑的犯人索賄：聽我的話呢，我到時候一刀就刺進你心臟，讓你死得很痛快；不聽我的話，我對你一頓亂戳，把你戳成蜂窩你還活著。死刑犯受不受罪，全看錢給得是不是到位。斬首沒法做手段，卻也可以扣押人頭向家屬索賄。最令他感到匪夷所思的，是有個已經出獄了的奸民，因為沒事可干，他的同鄉犯了罪，他自己就主動跑去頂罪，好再進監獄。因為他很有手段，并且和里面的獄卒打成一片。他在監獄里每年反而能有幾百兩銀子的灰色收入，在外面閑著也是閑著，不如進監獄和兄弟們一起撈錢。

我讀完這篇散文，簡直是驚掉下巴，這真的可以拍一部中國清朝版的、更加黑暗曲折的《肖申克的救贖》——“方苞的救贖”。

方苞出獄之后，就不太受重用，所以，這篇文章雖然大受好評，卻并未促成監獄的改革。但是在康熙年間差點就被砍頭的他，成功地熬到康熙、雍正都死了，他老人家還活著，并且很受乾隆的尊重，成為清代著名的散文家。所以說，好好活著，其實比什么都強。

今天，與你分享《古代散文中的北京》，歷史留下的痕跡漸漸淡去，豐富多彩的生活還在繼續。愿我們閱讀快樂，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