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我住院,輸液輸得手背都鼓包了,打了八天點滴,兒子天天來,風雨無阻,可我那兒媳,一次都沒露面。
住的是市里的人民醫院,一個病房四個人。我隔壁床的大姐做了膽囊手術,她兒媳婦每天都來,喂飯、擦身子,嘴里叫著“媽”“媽”的,溫溫柔柔。我心里不是個滋味,臉上笑,心里酸。
我姓劉,六十一歲,原來身體一向好,就是前陣子突發高血壓,頭暈嘔吐,鄰居幫忙把我送去醫院。一查住院,醫生說得好好調理幾天。我不愿給孩子添麻煩,原想著輸幾天液就回家,哪知道一住就是八天。
兒子建國人倒是孝順,每天中午下班趕來,送飯送水果,晚上下班又來陪我聊天。我問:“你媳婦呢?她不是也放寒假嗎?”
他有點尷尬地笑:“她這兩天忙,單位要開年終總結。”
我點點頭,心里也沒多說。可這都第五天了,還沒見人影,我不是傻子,心里早就有數了。
我知道她還在記恨,當初的事,她是放不下的。
說起來,也不是啥大事。四年前他們剛結婚那會兒,她想在婚后馬上出去旅游,說是拍婚紗照順便度蜜月,我當時一聽就急了。
“你們才結婚完,家里還欠著賬呢,你們倆一個工作還沒穩定,一個剛畢業,就想著出去玩?你讓人笑話不?”
我當時確實語氣沖了點,在飯桌上就說了這些話,兒媳婦當場臉就拉下來了,飯也沒吃完就回屋了。建國拉著我去道歉,我還嘴硬:“我又沒說錯!”
后來我知道她哭了一整夜,說我看不起她娘家、說我不給她面子。我心里其實也難受,但這人一上歲數,就拉不下臉來。就這樣,兩個人心里結下了疙瘩。
之后這幾年,她雖然表面上也叫我“媽”,逢年過節也來走動,但總是客客氣氣的,冷冷淡淡。建國也勸過我:“媽,你給她道個歉吧,別讓她總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我心想,她是小輩,她不該先低個頭?何況我又不是故意要她難堪。
就這么僵著,這次住院算是把事情撕開了。
第六天那天晚上,我躺在病床上睡不著,聽著隔壁床大姐和她兒媳聊著家長里短,說著說著兒媳還給她捏了捏腳,我眼淚差點掉下來。
人老了,能不能吃飯、穿不穿得好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怕的,就是孤單。尤其是生病的時候,床頭沒人守著,哪怕身上不疼,心也堵得慌。
第七天我實在忍不住,跟建國提了一嘴:“你媳婦是不是還在恨我當年那句話?”
建國沉默了半天,嘆了口氣說:“媽,她不是壞人,就是心里有疙瘩。你那次確實說得重了,她也不想跟你爭,但心里難受是真的。她說她不是為了旅游,是想兩個人拍個照片,留個紀念。你那天在人前說她,她覺得丟盡了臉。”
我心一顫,嘴上卻硬:“現在人脾氣真大,講不得幾句……”
建國沒說話,只是輕輕幫我把被角掖好。
第八天,我準備出院那天,早上六點半,護士進來拔了針,說可以等家屬來辦手續。我靠在床頭,想著“等會兒要是她能來送送我,我就裝作什么事也沒發生過。”
可一直到上午十點,來的是建國一個人,拿著出院單笑著說:“媽,咱回家吧。”
我心里那點盼頭,徹底熄了。
回到家,屋子里冷冷清清,建國忙著給我燒水、煮粥。我坐在沙發上,看著陽臺上那盆她曾經種的小綠蘿,有些枯黃了。
她沒來,不是不知道我出院,是壓根就不愿來。她在用沉默告訴我:“你當年不給我面子,我今天也不給你情。”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別輕,一閉眼就是那天她坐在餐桌邊紅著眼睛說“我沒有想浪費錢,我只是想留點紀念”,而我當時卻一句:“你家也沒那么有錢吧。”
我悔得心里發酸。
第二天早上,我起得特別早,給建國發了條微信:“你跟她說,媽那天說話重了,是我不懂事。現在人老了,才知道,講道理沒有陪伴重要。”
建國沒回我,但那天晚上,兒媳婦提著一鍋雞湯來了,還是我喜歡的老母雞燉香菇,鍋一放進廚房,她低頭說:“媽,我工作忙,沒來得及看您,您別見怪。”
我鼻子一酸:“沒事,媽知道你忙。”
她沒多說什么,接過我手里的碗開始盛湯,動作輕柔,跟以前不太一樣。
我那一刻才明白,有些事不能等,一等就是隔閡,一等就是一輩子。我們老一輩人啊,總覺得自己吃的鹽多,說話就有理,可有時候,一句不合時宜的話,能讓人記恨好多年。
年輕人面子薄,感情細,咱做長輩的,就別總硬著那張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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