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瑞士一家私人診所內，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病床上寫下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段話。

他說：“我感到羞辱，因為我曾是那些流失海外國寶的始作俑者之一！”

這個人，就是盧芹齋。

此人曾讓無數中國文物流落異國，同時，他還被巴黎上流社會追捧為“東方藝術教父”。

有人罵他是文化的掘墓人，有人說他是把中國藝術推上世界舞臺的第一人。

但在這光鮮背后，他的故事，遠比金錢和藝術更復雜。

盧芹齋原名盧煥文，出身于浙江湖州一個貧苦的山村。

因母親早逝，父親嗜賭染毒，他十歲便成了孤兒，在堂叔家寄人籬下，依靠吃百家飯長大。

少年時的盧芹齋，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吃頓飽飯。

十五歲那年，盧芹齋離開家鄉，在南潯的富戶張家做雜役。

那個年代，南潯是江南絲綢重鎮，富戶林立，張家是當時“四象”之一，家資數千萬兩白銀。

但盧芹齋并沒在廚房窩一輩子，他勤快聰明，很快被提拔為張家二少爺張靜江的貼身仆人。

命運從此拐了個大彎。

張靜江思想激進，不愿做官，被父親送往法國躲避風頭，而隨行的家仆，就只有盧芹齋。

他們抵達巴黎時，一個是革命青年，一個是沒文化的下人，但不久之后，后者卻悄悄踏入了一個新的世界，那就是古董。

在張靜江創辦的絲綢公司中，盧芹齋一邊打工，一邊偷偷鉆研古董買賣。

靠著勤奮，他竟慢慢學會了英文、法文，還能辨識瓷器、玉器、佛像的真偽。

幾年后，盧芹齋脫離張家，自立門戶，開了自己的古董店，并正式改名為盧芹齋，他也從一個窮仆人一躍成了巴黎古董界的黑馬。

盧芹齋的第一場婚姻，卻是一出荒誕戲劇。

隔壁帽子店的女老板奧爾佳，是個曾被貴族家庭男主人誘騙過的女人，19歲未婚先孕，生下女兒瑪麗。

奧爾佳和盧芹齋相識時，她已三十出頭，聰明、世故、手段高明。

為了不影響自己和原情人的經濟關系，又不舍得放棄盧芹齋的溫柔和上進，她想出了一個皆大歡喜的辦法。

她讓女兒嫁給盧芹齋，自己則以岳母的身份繼續出入盧宅。

于是，兩年后，30歲的盧芹齋迎娶了年僅15歲的瑪麗。

婚后，他們育有四女，但瑪麗長期精神緊張，最終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

盧芹齋對外仍維持家庭體面，實則和岳母關系曖昧不清，然而，這段混亂的關系，只是他荒唐人生的縮影。

更大的爭議，藏在他打造的那座“紅樓”里。

隨著清朝滅亡，大量王府、廟宇、古剎的珍寶流入市場，文物流通失控，走私頻繁。

盧芹齋趁勢而起，大肆收購古物，并建立起中西聯動的文物流通網絡。

在他的運作下，許多國寶悄然流出國門，佛像、玉器、壁畫、青銅器，甚至整塊昭陵石刻，都被運往歐美。

盧芹齋和上海古玩巨商合資開設公司，雇傭大量掘墓者和古董獵人，通過盜墓、買賣、走私等手段獲得源源不斷的貨源。

有官方數據記載，僅在紐約的兩場拍賣會，他就出售中國文物近3000件。

而巴黎紅樓里的展品，更是數不勝數，那座紅樓，可以說是他人生的巔峰。

那是一座位于巴黎黃金地段的五層中式宅邸，外墻通體朱紅，窗欞雕花，屋頂飛檐翹角。

里面不光有陳列的佛像、瓷器、玉器，還有來自云岡、龍門、天龍山的整面壁畫。

他甚至把古代石窟現場“復制”到了巴黎地下室，供西方人參觀。

法國人為之瘋狂，美國富豪為之掏空錢包，連當年頂級收藏家洛克菲勒、小摩根都成了他的座上賓。

在西方人眼里，盧芹齋是文化布道者，但在中國人眼中，他卻是賣國求富第一人。

晚年的盧芹齋，也不是沒有悔意。

抗戰爆發后，他在日內瓦捐出部分文物義賣，把所得款項交給中國紅十字，他也每年悄悄給故鄉寄回2000美元，用來修路建橋。

但這些舉動，像極了他人生的一種補償。

他曾說，自己把文物送到海外博物館，是為了保護它們免受戰亂，可他也明白，很多國寶本不該離開故土，變成他人手里的收藏品。

尤其是那兩匹唐太宗昭陵六駿中的“颯露紫”和“拳毛騧”，最終流落到了美國賓夕法尼亞大學。

那原本是國家的瑰寶，卻成為他交給美國客戶的見面禮。

盧芹齋靠文物流通發了家，又因祖國衰弱走了偏路，他熱愛中國文化，卻親手拆解了中國文化的根。

他想用金錢換回尊重，卻始終無法逃開民族的良心審判，他晚年多次表達想回國養老，卻終生未能如愿。

1957年，他在瑞士去世，終年77歲。

臨終前，在那封遺書中，他寫道：“我的一生，帶走了太多我不該碰的東西。”

今天回頭看，盧芹齋是個悲劇人物，他聰明、勤奮、敢闖，但在國家最脆弱的時候，他選擇了帶走屬于全民族的東西。

他的存在，是一個警鐘。

當一個民族不能自己保護好自己的歷史，就總有人會以“愛”的名義，把這些歷史帶走。

所以，唯有強國，方能守寶，才能讓歷史不再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