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北京城的朱門深巷里,流傳著這樣一句俚語:“貝勒府的磚,親王府的瓦,都比不上順承郡王府的債。”
這個顯赫一時的鐵帽子王家族,用百年光陰演繹了一場從“開國元勛”到“欠債專業戶”的荒誕劇。
當嘉慶年間的春風拂過紫禁城的琉璃瓦時,第十三代順承郡王春山正蹲在庫房門檻上,對著賬本上觸目驚心的數字發愁,為給老爹辦場像樣的葬禮,他剛把康熙御賜的青花瓷瓶送進了當鋪。
要說這順承郡王府的沒落史,得從順治五年那個飄著細雨的清晨講起。
勒克德渾,這位代善親王的孫子,帶著江南戰場的硝煙味進京受封。多爾袞親自將金冊遞到少年將軍手中時,大概不會想到,這個家族的榮光會像早春的薄冰般脆弱。
勒克德渾在平定湖廣的戰役中創下過以三千兵馬擊潰兩萬叛軍的奇跡,可他24歲就撒手人寰,留給后人的不是金山銀山,而是需要填補的政治空缺。
真正的災難在雍正九年爆發。第八代順承郡王錫保站在御書房里,看著雍正帝將38萬兩的賠款詔書甩在龍案上,后脊梁瞬間被冷汗浸透。
和通泊之戰的慘敗像塊燒紅的烙鐵,不僅把他的親王爵位燙成了郡王,更在王府賬本上烙出個無底洞。
當時北京城米價每石不過1兩銀子,38萬兩能買38萬石糧食,夠全城百姓吃上半年。
為了填窟窿,錫保變賣了河北的12處皇莊,連祖奶奶陪嫁的翡翠屏風都送進了琉璃廠。
可債務就像滾雪球,越滾越邪乎。乾隆年間,順承王府的年俸祿才5000兩白銀,光利息就要還3000兩。
第十代郡王恒昌想出個“絕招”:把王府后花園改成菜地,讓福晉帶著丫鬟們種黃瓜貼補家用。
結果某日乾隆微服私訪,看著親王福晉挽著褲腿在菜畦間勞作,當場笑噴:“這順承王府的黃瓜,怕是沾著龍氣呢!”
到了嘉慶年間,第十三代郡王春山更絕。為給兒子娶媳婦,他硬著頭皮向敗落的和珅家提親,就為那2000兩銀子的嫁妝。
婚禮當天,賓客們看著新娘子嫁妝箱里碼得整整齊齊的銀錠,再看看王府梁柱上剝落的金漆,哪個不是心里直嘆氣?春山倒想得開,端著酒杯跟人打哈哈:“這銀子燙手啊,可比祖宗的丹書鐵券實在!”
其實清朝王爺的日子,遠沒有《紅樓夢》里寫得那般花團錦簇。按制度,郡王年俸5000兩白銀、7500石祿米,聽著嚇人,可維持王府運轉就像用漏勺舀水。
春山他爹倫柱在世時,光是給宗人府的冰敬、炭敬每年就要花去2000兩,再加上三節兩壽的禮單,王府庫房的鑰匙比皇帝的玉璽還忙。
有次老管家看著賬本直跺腳:“主子,再這么花下去,咱們就得把祖宗牌位當了啊!”
最要命的是,這些鐵帽子王們還被道德枷鎖鎖得死死的。道光年間,第十五代郡王訥勒赫想學人家開當鋪,結果被御史參了個“有辱體統”。
氣得老王爺在府里跳腳:“老子連西北風都快喝不上了,還要什么體統!”可罵歸罵,第二天還是得規規矩矩穿著四團龍補服去上朝。
轉機出現在咸豐年間,朝廷終于大發慈悲免了順承王府的欠款。可這時候的王府早被掏空了,就像被白蟻啃過的金絲楠木柱子,看著光鮮,里頭全是窟窿。
末代郡王文葵在民國八年干了個驚天動地的事——賣墳地!他帶著家丁刨開自家祖墳,把陪葬的玉器瓷器洗劫一空。
這事兒被《申報》曝光后,北京城茶館里說書的先生都編了新段子:“順承王挖墳,比盜墓賊還狠!”
1935年的冬天特別冷,文葵裹著破皮襖蹲在胡同口賣字畫。有位老旗人路過,盯著他看了半晌,突然跪下就哭:“您可是順承郡王千歲?”
文葵苦笑著把字畫往人懷里塞:“什么千歲,現在能換頓涮羊肉的就是好畫!”
如今漫步在北京西城的錦什坊街,偶爾還能聽見老人們指著某處斑駁的院墻說:“這兒原先是順承王府的馬廄。”
從勒克德渾的戰功赫赫到文葵的饑寒交迫,這個家族用兩百年寫就的,何嘗不是整個封建王朝的訃告?
當歷史的塵埃落定,人們驚覺:所謂鐵帽子王,終究敵不過時代的洪流,就像再華美的袍子,也藏不住底下滋生的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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