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一家開了十二年的不銹鋼廠突然貼出關門告示，老板戴志才說要“及時止損”。5月16號正式關門，所有訂單都會做完，欠的錢按合同結清。不銹鋼圈里傳得很快，很多人說這廠子關門挺體面，沒甩鍋也沒哭窮。戴老板在關門前專門請了律師核對所有債務，確保沒有遺漏。這種負責任的態度在當下行業寒冬中顯得尤為難得，有人開玩笑說“這年頭連倒閉都能卷”。

廠子2013年開的，老板和法人各占一半股份，注冊資本三十萬。不銹鋼這行最近幾年不好做，東西賣不出去，原材料漲價。鎳、鉻這些材料價格老變，環保要求越來越嚴，成本高得嚇人。去年廠里環保設備改造投了八十多萬，相當于兩年利潤。今年開年后訂單量直接腰斬，倉庫里積壓的成品堆到天花板，資金鏈眼看就要斷裂。

很多小廠撐不住，要么轉行要么關門。這家廠子最后幾個月加班加點把訂單做完。工人說老板開會時說“再堅持下去只能跑路，不如體面退出”。老員工回憶，最后那段時間大家每天工作12小時，戴老板親自在車間盯著質量。交貨那天客戶來驗貨時驚訝，沒想到要關門的廠子還能把產品做得這么精細。

不銹鋼行業2010年開始擴張太快，現在產能過剩，低價競爭嚴重。低端產品誰都做，賺不到錢；高端市場被外國企業壟斷。小廠沒規模優勢，沒錢搞技術升級，只能夾在中間。佛山不銹鋼協會的數據顯示，近三年當地超過60家中小型不銹鋼廠倒閉，存活下來的大多在縮減規模。做一噸不銹鋼的利潤還不如賣一車白菜。

原材料價格波動大，鎳價去年漲了15%，很多廠子利潤直接被吃掉。環保罰款多，佛山去年查了好幾家，有的直接關了。戴老板的廠子沒被罰過，每月環保運維成本五六萬。銀行收緊了貸款，以前靠短期貸款周轉的路子走不通了。供應商老王說，去年開始只敢做現款現貨的生意，怕哪天廠子突然倒閉貨款打水漂。

廠關門后，客戶和供應商等消息。老板承諾欠的錢會結清，具體怎么處理不清楚。有供應商說“至少沒突然消失，還能商量”。戴老板變賣廠里的設備和庫存，自己那輛開了七年的寶馬掛上二手車網站?？蛻糁鲃犹岢鲅娱L付款周期，戴老板堅持按原合同辦事，“不能讓人指著脊梁骨罵”。

不銹鋼圈子三十年前野蠻生長，現在很多人退出，也有人轉型。有些廠子開始做新能源電池材料，或者和大公司合作。小廠轉型需要錢和技術，不是說轉就能轉。戴老板考察過新材料項目，動輒幾百萬的投入讓他望而卻步。就算把廠房抵押貸款，湊不夠轉型升級需要的資金。

佛山不少不銹鋼廠在掙扎，有的降價賣貨，有的偷偷環保不達標。像這家廠關門還處理善后的不多，老板覺得“名聲比錢重要”。隔壁廠的李老板說，現在行業里流行“擺爛”，戴志才這種老派人守著當年的規矩。這種體面退場的方式，在如今的市場上越來越少見。

政府出了補貼政策，說要幫小企業升級設備，具體怎么申請不清楚。很多老板說“等政策下來可能廠子早關門了”。企業主去咨詢過，申報材料要準備二十多項，還要排隊等審核。戴老板苦笑，這些政策像“遠水”，解不了近渴，小廠耗不起那個時間。

不銹鋼行業還在洗牌，不知道接下來還會關多少廠。工人說“干這行十幾年了，現在連兒子都不讓學這手藝”。老師傅老張被辭退后準備去送外賣，這行當的手藝以后可能真要失傳。廠里最年輕的90后工人小陳報名了電工培訓班，再也不想進制造業。戴老板把大門鑰匙交給中介時，想起十二年前開業那天放的鞭炮，紅紙屑鋪了滿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