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4月2日,在疏勒縣草湖荒灘上,解放軍戰士犁地開荒。 袁國祥攝
這張意義非凡的照片,擁有一個響亮的名字——“軍墾第一犁”。
1950年4月2日,在疏勒縣南罕南力克河畔一片名為“草湖”的荒灘上,當年尚不滿18歲的第一野戰軍第一兵團二軍政治部攝影員袁國祥,用相機定格了這個永恒的瞬間——
照片中,一位年輕戰士奮力扶犁。前方,6名戰士肩套繩索,低頭弓腰,身軀如6根繃緊的弓弦。繩索深深勒進厚重的棉衣,肩頭下陷,腳步深嵌于初春尚未解凍的泥土。一架從維吾爾族鄉親處借來的簡陋木犁,在7人的血肉之軀牽引下,深深刺入草湖荒灘沉寂的土地。
它何以重若千鈞?1949年新疆和平解放,新生的人民共和國百廢待興。1949年12月,中央人民政府《關于一九五○年軍隊參加生產建設工作的指示》飛越關山而來:人民解放軍除擔任保衛國防、鞏固治安的任務以外,應當負擔一部分生產任務,使我人民解放軍不僅是一支國防軍,而且是一支生產軍。1950年1月21日,新疆軍區隨即下達命令:駐疆部隊須在天山南北開墾荒地、興修水利,發展農業生產。自己動手,豐衣足食!曾帶領三五九旅在南泥灣開展大生產運動的王震將軍,再次率領駐疆部隊指戰員,在這片新的土地上掀起了轟轟烈烈的大生產運動熱潮。
將士們征塵未洗,行裝甫卸,便向天山南北的亙古荒原發起了沖鋒。“人人拿起鋤頭,個個扶起犁耙!”王震一聲令下,1950年開荒60萬畝的軍令如山。戰士們以肩為牛,以骨為犁,帳篷為家,血汗化泉——照片中那7道勒進棉衣的繩索,正是11萬大軍向荒原挺進的生動縮影。
從攝影員到南疆軍區紀委原專職副書記,這張照片的記憶伴隨著袁國祥的整個軍旅生涯。“你看這照片,扶犁的戰士脫掉了棉衣,褲子上露出棉花,鞋子也都是破爛的……”93歲的袁國祥少將沉浸在這難忘瞬間,他的講述穿透歲月,讓照片上破洞的棉褲、磨損的腳跟與緊繃的繩索驟然鮮活起來。新中國屯墾戍邊新疆的壯闊歷程,往往從草湖上這7個奮力前行的背影開始訴說。這背影,濃縮了11萬駐疆官兵在共和國初建時的篳路藍縷與赤誠奉獻。這第一犁不僅插進草湖荒原,更插進了天山南北的萬古戈壁。
當袁國祥的鏡頭轉向更廣闊的田野,另一幅震撼的畫面躍入膠片:巴楚縣一片新墾的油菜地里,夕陽熔金,墾荒戰士揮鎬的身影被勾勒成大地上的剪影。近處田壟邊,步槍交叉而立,槍刺直指蒼穹,如撐開一柄守護的巨傘。“四師12團一到達巴楚就把部隊開進生產地,播種了大量小麥和油菜。戰士們攜武器開荒,勞動時即把槍架起,派出哨兵警戒,其余人則奮力生產。”袁國祥的解說質樸如腳下泥土——一手執槍戍邊,一手揮鎬開荒,屯墾戍邊的千古之策,在新時代迸發出雷霆萬鈞之力。
勞動的號子震醒了沉睡的戈壁。1950年,奇跡在荒原綻放:駐疆部隊開荒達96萬畝,收獲糧食3290萬公斤、棉花37.9萬公斤、油料186.5萬公斤,造林1065萬畝。短短三年,糧棉油肉瓜菜鹽糖實現自給自足。荒原上稻菽翻浪,棉田如雪鋪展。袁國祥的鏡頭里,也盛滿了麥浪的金黃與瓜果的芬芳。當拓荒的鎬頭叩醒荒漠,當自產的糧香飄滿營地,亙古荒原捧出獻給新中國的厚禮。
1985年,“軍墾第一犁”從泛黃的照片中站起,化作新疆兵團軍墾博物館廣場上的青銅雕塑。那深深勒進肩膀的繩索、棉褲上的破洞、腳下新翻的油黑泥土……每一道深刻的褶皺都在訴說:真正的豐碑,從來不是冰冷的石頭,而是血肉與大地撞擊時,迸濺在歲月長河中的永恒星火。
兩張泛黃的照片,一尊青銅的雕塑——讓我們讀懂:那第一道劃破荒寂的深溝,犁開的何止是土地。它是共和國改天換地的序曲,是兵團精神永不磨滅的基因:以躬身之姿,開萬世之基。(梁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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