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29日，2025“國際山地旅游日”主題活動在西班牙大加那利島啟幕。本屆活動以“山海相擁·人文共生——山地旅游與面向未來的文化包容性”為主題，匯聚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國際組織代表、政府官員、業界領袖、專家學者及媒體人士，共同探索全球山地旅游包容互鑒與共享共建發展之路。本次主題活動舉辦開幕式、主題論壇、山地文旅交流分享會、中國西班牙文化旅游交流展、“大加那利之夜”歡迎晚宴系列活動，嘉賓們以不同形式參與其中，交流先進理念，探討前沿問題，深化務實合作。“山地旅游業態創新與社區共建”主題論壇上，中國旅游研究院院長戴斌發表主題演講。

以下為演講全文：

值此國際山地旅游聯盟5月29日紀念日活動來臨之際，我謹代表中國旅游研究院表示熱烈的祝賀！本次會議，選擇“業態創新和社區共享”這個主題，我認為是正當其時。

首先是廣大游客對此有所期待，在大眾旅游邁向高層次、高質量的新階段，游客的腳步早已超越“登山觀景”這樣簡單淺顯的體驗，他們渴望能夠更多地去了解山地、山區、山地居民背后所隱含的生活方式和文化底蘊。無數的山區都承載著自然與人文的雙重底蘊，以中國貴州為例，山區里面就藏著非常豐富多彩的民族生活，同時這里也是多民族集聚的區域。在這些山地中間，千千萬萬的苗族人、侗族人、布依族人以及各個民族的人們，在這些地方繁衍生息，創造了悠久的歷史文化。

國際視野下，山岳作為文明守護者的角色同樣震撼。在洪都拉斯，我看到了非常璀璨的瑪雅文明。而瑪雅文化的傳承，也源于山岳的保護，高聳的山脈讓外來文化難以侵入，也是這樣才有了當地獨特的自然生態與人文歷史。所以當游客踏入山岳型景區之后，是否能夠深層次地去了解當地的人文歷史，尤其是世居于此的山地居民，游客們是否了解當地的生活方式呢？

如何更好地去領略自然之美，領悟人文之美，陶冶人們的心靈。這種“看見風景卻讀不懂文化”的體驗斷層，不僅是當下山岳旅游游客的體驗訴求，更是政府規劃者與行業實踐者需共同破解的命題。

怎么樣才能實現相應的業態創新呢？業態創新的核心，不應停留在增設淺表層面的游玩體驗，而要構建文化解碼的“翻譯系統”，通過現代科技還原古代文明，將旅游業態成為連接古今、溝通族群的媒介，游客才能從“旁觀者”轉變為“文化共情者”，讓山岳旅游真正實現陶冶心靈的價值升華。

斯洛文尼亞·布萊德湖

作為游客，站在千年的古建筑面前，不能只是看。如果沒有人向我講解當地歷史，沒有人向學生、孩子們講解當地的歷史文化，那人們又如何通過研學來涵養自己甚至下一輩人的家國情懷呢？這既是當代旅行者的體驗剛需，更是山岳旅游實現文化傳承的必由之路。

但發展新時期的山岳旅游，也要充分尊重當地居民的意愿，維護自我權利。人們常說山岳景區開發要保存山地的原真性。很多游客到訪山岳型景區或者山岳旅游目的地，都希望能夠看到山岳最原始的狀態、看到山岳之中原生態的生活方式，而這便是旅游的權利。

為此我們提出并使用了一些新的旅游發展理念，比如可持續旅游、負責任的旅游、包容性旅游……但我們卻忽視了世居于此的山岳居民、山區民族也有走向現代化，享受現代文化的權利。因此，廣大游客在將就所謂的“旅游權利”的同時，更應該將目光看向當地居民，人們是否尊重、考慮當地的發展權利呢？這是當代旅游發展合意性與否的重大考量。

我們不能因為山區居民的一些高腳屋或者當地一些相對古老的生活方式，就讓人們誤以為自己看到風俗民情獨特性的一面，便讓當地居民保持原始的生活，從當地的建設生產、生活方式、學習教育等方面都需保持原樣，這樣的原始風格才算是獨特。這些東西的本質上便將原始的建筑與古老的生活異化為“落后美學”“民俗表演”，通過游客視角剝奪當地居民的發展權。

人們是否想過？一代山區居民可以通過旅游的方式，將旅游形成業態，將房屋變成旅行要素來獲得一些就業以及資產性收入的權利。他們同樣懷揣著與我們一致的向往——讀萬卷書以滋養心靈，行萬里路以丈量世界。在這片幅員遼闊的美麗國土上，在這顆蔚藍璀璨的星球間，誰不渴望擁有自由行走的權利？

正因如此，中國提出“普惠旅游”的創新理念，旨在讓更多群體共享美好體驗：無論是深居山區的淳樸居民，還是奔波城鄉的萬千百姓，都能在旅程中實現“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的精神追求。這不僅是對生活品質的提升，更是對視野邊界的開拓——讓每一個人追求美好生活的權利，都能在山水跋涉間得到充分保障，讓詩與遠方的夢想，不再是少數人的專屬風景。

倘若旅游經濟的發展能夠讓更多的城市居民，平原地區的居民，發達國家和地區的游客能夠看到山地山岳型的自然風光和人文風情，而不能夠讓這些地方的居民特別是原居民能夠有更好的發展，過上現代化的生活，那這種畸形的旅游形式是不是我們要的當代旅游，是不是旅游發展過程中正確的價值取向呢？

中國·貴州黔東南加榜梯田

所以這個問題，我覺得山地旅游聯盟提出來了，那需要我們去回答好。當我們做旅游業的就業者，需要通過業態的創新，通過和社區居民的共享來讓自己對旅游業的發展有更高水平的認識，共同促進旅游業更高質量的發展。旅游業的發展，不應該局限于“圈一個山” “圈一個水”“收一個門票”的運營形式，這樣的模式會導致景區成長空間受限。

我們的政策取向是在有條件的地區，推動更多的以國有資源支撐的旅游景區門票價格要下調，要更具有普惠性。如果這些景區門票價格下調了，我們的山岳型景區可持續發展的動能又來自何方呢？

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科技，人文，創意，更多的年輕人進來，來加入旅游業態創新的進程當中。從而給廣大游客提供更加多元的、更高質量的產品和服務。當然，我們在推動我們山岳旅游的業態創新和社區共享的時候，也必須充分地尊重每一個國家和地區，特別是特定的山岳型景區當地人民的意愿，當地政府的規劃乃至相應的法律的要求。為了做好這樣一項工作，我覺得我們至少要從以下三個方面來進行推進。

一、要加強理論建設

當我們談論新時期山地旅游發展時，必須直面三個根本命題：發展為了誰？依靠誰？重點做什么？

山地旅游的發展邏輯究竟是聚焦為游客創造多元文化體驗，還是必須將當地居民的發展權利納入核心發展框架？這一追問絕非簡單的二元選擇，而是觸及旅游可持續發展本質的重大理論命題。

還有，山地旅游的發展動能只能依賴外來企業的注入嗎？難道當地居民注定只能以有限姿態參與發展進程，進行簡單勞動就業？

這串追問背后，實則是旅游開發模式的深層叩問。當我觀察中國山岳型景區與古村古鎮的發展時，常為一種現象憂心：商家、資本、技術、創意強勢介入，外來資本以標準化模板重構山地空間時，總會引發雙重悖論：一方面，商業邏輯催生出千篇一律的“古鎮業態”，使原生文化淪為消費符號；另一方面，居民被迫從“土地主人” 異化為“景區雇工”，其對故土的情感聯結與發展決策權被悄然剝離。

這種發展路徑的本質，何嘗不是將地域發展權簡化為資本與技術的單向輸入？當人們談論山地旅游的可持續性時，或許更應追問：如何讓本土居民從發展旁觀者轉變為規則制定者，讓地域文化基因在現代商業語境中獲得創造性延續的可能？

當本地居民住宅改造成民宿，當他們憑借保潔服務獲得就業機會，看似實現了資產變現與崗位增收的雙贏局面。然而，這種表層繁榮背后，潛藏著更深層次的隱憂——若缺乏長遠發展規劃與產業升級路徑，年輕人終將因看不到發展前景而選擇離開。

試想，那些曾被寄予厚望的山岳型景區、山區古村古鎮，若有朝一日只剩下老人守著空蕩街巷，唯有看家犬在石板路上徘徊，這樣的 "詩與遠方" 真的是我們期待的山岳旅游未來嗎？

這些問題，不僅是山地旅游發展的現實困境，更是對整個行業發展理念的深刻拷問。期待山地旅游聯盟與社會各界凝聚共識，共同構建以人民為中心的山岳旅游發展理論體系，讓發展成果真正惠及當地居民，真正地構建起以人民為中心的山岳旅游發展理論體系，并以此指導我們的實踐。

中國·安徽黃山宏村風光

二、創新實踐

在創新實踐的過程當中，我們要發揮包括山地旅游聯盟等行業組織的力量。發揮旅行商，酒店，度假區，技術創新團隊的力量。在山岳旅游的探索之路上，我始終關心一個問題：如何以業態創新為核心，吸引年輕人深度融入這片領域？

近期走訪國內外眾多旅游創業創新項目的經歷，我找到了答案：每一次與創業者的深度對話，都讓我欣喜地發現，以95后、00后為代表的年輕一代，正以顛覆傳統的從業理念，為行業注入全新活力。他們用自己的智慧，用科技的力量，用文化創意的力量，給當地的傳統資源賦能。

在中國敦煌，在西寧青海湖，我看到一批年輕創業團隊帶來令人耳目一新的實踐——激情四溢的山地越野賽事、活力迸發的山地自行車挑戰賽、充滿挑戰的戈壁極限運動，還有別具匠心的文化創意項目。這些創新業態，不僅盤活了地域特色資源，更搭建起傳統與現代交融的橋梁。

與他們交流時，我從他們眼中看到對創新的熾熱渴望，從他們言語中感受到對行業的堅定信念。這讓我堅信，無論是山岳旅游，還是其他旅游形態，唯有持續吸引年輕人投身其中，以其創新思維、前沿技術與無限創意驅動變革，方能在時代浪潮中擁有希望，擁有光明未來。

當年輕人懷揣熱情踏入山岳旅游時，必將迸發出改變行業的無限可能。我熱切希望，在山地旅游聯盟舉辦的國際國內交流活動中，能涌現更多年輕面孔。能夠讓更多95后、00后創業者來到現場分享他們的創業經驗。雖然他們比較稚嫩，但他們的探索精神，正是行業發展破局的關鍵。

這讓我想起在烏干達孤兒院時說的那句話：“你是我的過去，但也是我們的未來。”人類社會的發展，旅游產業的未來一定是寄托在年輕人的身上。

為此，我呼吁山地旅游聯盟積極聯動政府、社會與商業各方力量，在“以人民為中心”的理論指導下，凝聚起創新創業的強大合力。我們需要在不同海拔、不同地貌的山區設立觀測點，通過系統研究分析：哪些區域適合發展觀光旅游？哪些地方具備康養度假的天然優勢？哪些地段能夠打造探險旅游勝地？

借助大數據分析精準定位市場需求，構建以需求為導向的產品開發體系。同時，通過走訪廣大游客與社區居民，持續收集動態數據，對山岳旅游可持續發展進行檢測，并定期發布權威報告。只有讓發展成果讓人民滿意，讓人民從中受益了，山岳旅游才能真正走上可持續發展的未來。

坦桑尼亞·乞力馬扎羅山

三、加強國際合作

隨著中國旅游產業從大眾旅游的初級階段邁向全面發展的高級階段，開放學習與經驗互鑒愈發關鍵。歐洲瑞士阿爾卑斯山的生態保護與旅游開發的均衡發展，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島的山岳旅游的發展經驗，中美洲、南美洲以及南太平洋島國因地制宜的山岳旅游發展模式，都值得我們深入研究與借鑒，與此同時，中國也愿以開放姿態，與國際社會共享山岳旅游發展的經驗與相關數據，搭建全球山岳旅游交流互鑒的橋梁。

在“以人民為中心”的發展理念指引下，知識、經驗與智慧沒有國界之分。只有我們協同共進、群策群力，把政府的力量、商業的力量，都用于滿足人民對詩與遠方美好生活的向往，必將推動中國山岳旅游邁向可持續、高質量發展的新征程。

圖文來源：國際山地旅游聯盟

一審：袁佳利

二審：鮑港

三審：張翼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