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中國有一個奇特的現象，就是信訪不信法。

中國人對于打官司歷來是諱莫如深，因為在他們的觀念里打官司總不是什么好事，無論原告還是被告，都會被人議論。好人哪有動不動打官司的，只有刁民或是惡棍才會惡人先告狀。過去把狀師稱為訟棍，可見在普通人的認知里就不是什么好人。

中國人羞于打官司，覺得那不是一件光彩的事，無論輸贏都會被人背后指指戳戳。他們對法律的看法是貶義，只有做了壞事才會吃官司，起訴告狀那就是當眾打人的臉。中國人向來把臉面看得重，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斯破臉的，撕破了臉就是真正結下了煙子。

不知是對法律心存敬畏，還是不信任，一般老百姓是輕易不愿觸碰官司。過去人們不是對官衙有那么一句話嗎，官衙大門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無權無勢休告狀，吃頓皮肉攆出來。吃了被告吃原告，官司最后不了了。這是當時老百姓對官司最直觀的看法。

02

和現在不同，過去沒有專門的法院，一般官司都是官衙負責打理。如果遇到一個清官他可能給你斷一下官司，若是碰到一個貪官或是昏官，那就麻煩了，別說贏官司，搞不好還會有牢獄之災，這個風險就太大了。

雖然現在和過去不同，但是打官司太繁瑣，而且費時費錢，即使官司下了地執行起來又不知是猴年馬月，即便執行下來早就不是自己預期的那樣，而且身心俱疲。從這個意義上說老百姓對打官司，吃官司還是十分在乎的，這不僅關乎臉面，而且關乎尊嚴和精力。倘若官司打翻了面那就掉的更大，恰如偷雞不著反蝕了一把米般的尷尬。

而同樣是告狀，信訪就不同，不僅成本和風險比打官司低多了，而且靈活多變，不用受制于人。中國是個人情社會，到處充滿著對權力的崇拜，既然權力有至高無尚的魅力，那么法律在權力面前就不值一提，既然權力能解決的事，何必訴諸于法律呢。何況中國的法律實施起來還是有很多人為、人情的因素在里面。九曲黃河十八彎，一場官司下來不知要費多少周折，普通人耗不起。

信訪信訪就是可以寫信反映情況，可以上門陳述訴求。信訪當然是找當官的，找能直接解決問題的人。他們的裁量權很大，而且常常有意想不到的結果，這個結果多半是積極的。甚至可以當面鼓對面鑼把涉及到的事權人召集到一起就地解決問題，不用東跑西顛地亂找人。而且有時候信訪的自主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到哪里訪，什么時候訪，是住訪還是走訪，是鬧訪還是纏訪都由自己決定，靈活方便。

打官司就沒有那么便利了，不僅受制于人，講究什么證據，還有很多環節。對于普通老百姓打官司就是奢望，本來道理都說不清楚，還要什么誰主張，誰舉證，加之繁復的法律條文和程序，不暈菜才怪。特別是民事糾紛，欺詐和咬文嚼字的官司，搞不好贏了理卻輸了官司，真是有理說不清。

請律師吧，既無錢更舍不得花那筆錢。要么聽天由命，要么讓法官牽著鼻子走。最重要的是一不能鬧，二不能纏，更不能亂發脾氣。搞不好給你加一條擾亂法庭秩序的罪名，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法律不僅是嚴肅的，而且有威力、有戒度、有邊界，不可以隨意、隨性，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一個吐沫一口釘，一切都要在法律框架內運作。

03

信訪則有點自由市場的味道，可以討價還價，可以扯皮，尺度比較大。有時候遇到難纏的老信訪戶，或是信訪釘子戶，為了息事寧人都商量著來，特別是現在講求和諧，接訪的人怕惹麻煩能讓步盡量讓步。過去對待信訪的人可以一濆二炸能唬住人。那是因為信息不對等，官在暗處掌握著政策資源，有主動權，看心情，看關系處理就可以了，不一定把政策用到位。現在不同了，信息太發達太快了，加之什么都講公開，老百姓不僅知道你的政策打了折扣沒有，甚至還知道該怎么對抗官僚。

現在資信發達，特別是網絡媒體，門檻低，隱蔽性強，人人都有發言權，而且圍觀的人多，吃瓜的群眾不怕事大，可以先造成輿論倒逼官方。當然這都是后手。信訪的渠道很多，方法也不少，有個體訪、群體訪，還有聚眾訪。訪的形式有本級訪，事情發生在哪里就在哪里訪；有越級訪，本級解決不了的，或是不相信本級的，可以到上一級甚至是更高級去訪，給本級造成影響，施加壓力；還可以隨訪、纏訪，領導走到哪里訪到哪里；盯人訪，專門盯住能解決問題的人訪，死纏亂打的訪，撒潑打滾，尋死覓活的訪，攔路訪，苦情訪打情感牌，關系訪，扯大旗作虎皮，等等，不一而足。出現鬧訪，聚眾訪多半是基層的人開始敷衍塞責，以為胡弄一下就能對付過去，沒成想現在的人都精明著呢！把本來本級可以化解的矛盾，七推八推推成了大問題，結越結越大，結到本級無法解決了。

當然也有人不懷好意利用群訪故意制造麻煩以期達到個人目的。其實接訪是最吃力不討好的事，也是最考驗一個干部素質和處事能力的事。特別是沒有話語權的人去接訪，那才叫受罪。

按說現在是法制社會，很多矛盾完全通過走司法程序解決，可是中國的老百姓對法律有抵觸，對法官不信任。現在的一些個官們法律意識淡薄，還習慣于人治管理，好體現自己的官威，好為民作主。其次沒有厘清行政管理和法制管理的邊界。看來普法和提升法律素養不僅是老百姓的事，也應該是執法人員，乃至所以的公職人員，特別是領導干部的事。

依法治國不僅是口號，更應該是行動，真正讓老百姓信法用法，而不是以訪代法。

作者簡介

朱才勝，湖北麻城人，已有作品發表在紙刊和網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