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陸棄

當第二個黑箱從殘骸中被拖出時，274個家庭已經陷入無法逆轉的絕望。6月12日，一架印度航空公司波音787-8型客機在起飛數分鐘后即在古吉拉特邦艾哈邁達巴德機場附近墜毀，造成包括33名地面人員在內的274人死亡。事發后，印度政府迅速封鎖現場、宣布國家哀悼日，并發出所謂“全面徹查”的信誓旦旦，但現實遠比詞句更沉重：這不是一場突如其來的空難，而是一場早有跡象、反復警告卻終被忽視的系統性崩塌。如今，黑箱已被找到，真相是否也能被聽見？

此次事故發生之迅猛、傷亡之慘重、責任歸屬之混沌，再次將印度民航系統長期累積的隱患推至聚光燈下。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后一次。自2020年以來，印度航空已發生超過十起“特級安全警報”事件，涵蓋起落架故障、發動機異響、艙門破損、導航系統癱瘓等多個環節，卻始終未觸發真正意義上的安全系統反省。原因很簡單——政治遮掩、監管失靈、產業浮夸，三者構成了一個無法穿透的責任護盾。

官方通報稱，該架航班為印度航空從艾哈邁達巴德飛往倫敦的直飛客機，機型為波音787-8，被歸類為“新一代中長程干線核心機種”。問題是，這架機齡已超過10年的“新一代”是否真的如表面數據那樣“現代化”？過去三年，印度航空以“國產技術整合”“私有資本注入”為由，加速老舊機體混編投入長途航線，且頻繁壓縮維修窗口、推遲年度安全大修周期。一位匿名印度航空工程師早在2023年接受媒體采訪時就警告，“公司正把過期的飛機當作快速運輸工具，以速度換利潤，以幸運賭生命。”

從現有初步調查來看，事故發生幾乎是“典型教科書級”的系統崩塌。發動機起飛后動力不足、輔助導航系統失靈、飛行員嘗試返航失敗、機體撞擊跑道邊緣后爆炸，每一步都意味著系統級別的故障鏈，而非“個別失誤”所能解釋。駕駛艙語音記錄器已被找到，飛行數據記錄器也已送往實驗室解碼，調查小組聲稱將在三個月內提交最終報告，但輿論幾乎沒人相信這會是一份揭示真相的結論。因為在印度，太多事故結尾都是“氣候復雜”“操作不當”“個別責任”，卻沒有制度承擔。

就在墜機前一周，印度民航部長奈杜還在新德里機場舉行“全球民航安全峰會”，對外宣傳印度“未來五年將成為全球第三大航空市場”，甚至提出“2030年打造亞洲最大低成本航網”的宏偉藍圖。但這場空難如同一記當頭棒喝，將所有宏圖打得粉碎。在乘客性命面前，GDP數字、航班頻次、國際轉運樞紐地位都顯得虛偽而冰冷。印度航空要想真正站上全球舞臺，必須首先回答一個最基本的問題：它能保障乘客活著到達目的地嗎？

國際社會已開始關注這一事件。多家歐美飛安組織已派遣專家進駐，波音公司也表態將協助調查。英國交通部則第一時間宣布暫停所有印度航空飛往歐洲的航班注冊備案審核，美國國家運輸安全委員會（NTSB）也發出技術調查協助邀請。這種迅速且異常高規格的反應，表明這次事故遠不只是“印度內部問題”。因為波音787是國際機型，該機事故將可能牽動全球超1500架在役同款機體的使用與排查機制。而印度航空作為“星空聯盟”成員，所表現出的安全水平與責任落實機制，將直接影響其他成員國對其航權信任程度。

此外，這起事故也給全球南方國家一個沉痛警示——基礎設施的現代化，不等于管理水平的現代化；航線密度的上升，不等于飛行安全的提升。在資本、政績、擴張的夾擊下，民航安全被當作可調控變量，但生命卻從不容打折。

接下來幾天，事故調查團隊將向全球提交初步數據。但黑箱不會撒謊，它會告訴我們：這場災難是否可以避免，這套系統究竟出了什么問題，以及，那些本可活著的人，是否只是被犧牲在一個國家浮夸幻象中的注腳。

或許，黑箱的聲音并不響亮。但愿，它足夠刺耳，喚醒一個對自身系統安全早已麻木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