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長安的荔枝》最新的劇情中,打通了梅關道的捷徑之后,李善德開始向長安運送荔枝。
在轉運荔枝這件事上,李善德有技術、有頭腦,他規劃了線路、編制了預案、親自做了試驗,做足了所有的準備。
相距五千里,各在天一涯。從嶺南到長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果不其然,李善德的荔枝轉運之旅終結在了湖北河南交界的丹江口一帶。
關山難越,誰悲失路之人。這是李善德轉運荔枝的第十一天,距離長安尚有千里之遙。在送別閆雅莊之后,身心俱疲的李善德倒在了路旁。等他再次睜開眼睛,已然身處一座道觀之中。
救下李善德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觀中的道長——長源。
萍水相逢,盡是他鄉之客。醒來后的李善德,將自己從嶺南而來、到長安而去,采買轉運荔枝的事情告訴了道長。
對于李善德轉運荔枝的事情,長源是這樣說的——你是身處迷障之中、心在糾葛之地,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李善德娓娓道來,長源道長卻不為所動。他本就是化外的高人,對于俗世之上、紅塵之外的事情早就沒有了牽掛。對于荔枝使的遭遇,道長當面發出了邀請——既然運荔枝是道送命題,李善德你不如就跟我一塊靈臺作伴、出家為道。
你看,運荔枝并不是一道無解的題,只要愿意放下心中雜念、世間羈絆,李大使分分鐘就會變成李大師。
李善德想要回家,但道長卻勸他出家。長源的提議,直接讓李善德一臉懵逼——你這是什么建議???
李善德道行太淺、悟性太差,對于道長的指點不以為然。
長源是這樣說的,“如今那長安城,何其煊赫、何其輝煌,但居住在其中的百姓,又何其的可悲。爭權奪利者,不知殺機已至;縱情聲色者,不知大難降臨;貪圖名聲者,不知即將身染污穢;趨炎附勢者,不知大廈將傾。”
此時的長安城里,王公貴族們輕裘肥馬、窮奢極欲,一幅太平盛世的畫面。
然而,一旦我們將視線定格在天寶十三載的大唐,自然會發現這不過是金玉其外的假象。此時的大唐,兩次出兵云南都遭到慘敗,安祿山坐擁河北三鎮虎視眈眈,楊氏兄妹權傾朝野,而人到古稀的皇帝卻貪圖享樂。
盛世的大唐,已然是憂患叢生、危機四伏。
長源站在了上帝視角、提前看穿了一切。但是,身在其中的李善德卻并不知曉。把出家當作出路,這對于實干家、實心眼的李善德而言,無異于天方夜譚。
長源無法說服李善德出家,那就只能另辟蹊徑、換套打法。他說,“聽貧道一句話,你陷得太深了,可謂是一葉障目,行禍國殃民之舉卻不自知?!?/strong>
長源說,轉運荔枝是件禍國殃民的事情,所以他勸李善德及時抽身、適可而止。然而,李善德是個又老實、又拼命的軸人,他有著赤子心,又想做實干家,始終抱有著效仿先賢、干出成績的幻想。因此,在肉眼可見的成功面前,他不愿輕言放棄。
人到中年,最大的悲哀在于不自知。李善德固執己見,長源只能把話掰開了、揉碎了說。
“你也不過是個算學上有點天分的人,遇到這么一份差使,讓你把天分發揮到極致。但你應該清楚,你的能力僅限于此。你應該獨善其身,好好過你的日子,遠離世間的紛擾之爭。”
從表面上看,一旦李善德轉運荔枝成功,那么就等于為沙里淘金、海底撈針開了先河。今后的日子,一旦楊貴妃開啟了舌尖上的大唐,那么必將有無數的人跟著陪葬。
山東的櫻桃、湖北的藕尖、貴州的酸粉、南洋的山竹、貴妃只要再次張張嘴,必然會有更多的人跑斷腿。
像是一場擊鼓傳手雷的游戲,總有無數的人成為接鍋的那個人。李善德轉運荔枝的成功,會讓長安的官場陷入內卷。假如有一天,別人的任務沒法完成,這個掉腦袋的差使還會落到李善德這里。
一切像是電影《逆行人生》中的單王大黑,他尋找最優路線、日常瘋狂接單,最終促成了外賣軟件路路通的產生。乍一看,他把自己的心血分享給了眾人。
事與愿違的是,路路通軟件面世之后,外賣員之間的競爭更加內卷,騎手們需要更多的時間、接更多的單,掙著和原來幾乎一樣的錢。
路路通,將更多的人困在了算法之中。
李善德轉運荔枝,幾乎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他的成功太具有標桿意義,最終會成為無數后來者的催命符。
何況,即使荔枝轉運成功,最終摘桃子的必定是劉署令、楊內侍等領導們。荔枝轉運不成功,必定是李善德辦事不力、有負圣恩,荔枝轉運可行,必定是領導有方、親自下場??鄤谑亲约旱?,功勞是領導的,這幾乎是職場內通用的法則。
當李善德延長荔枝保鮮時間,制定了標準操作手冊,打通快捷運輸通道,之后的事情就注定與他無緣了。就像楊內侍說的那樣,“這魚,我是吃定了。”
以李善德的耿直脾性,最后必定是抗爭無果、被人搶攻,落得個官職被貶、下放出京的結局。
不過,正如長源道長說的那樣,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伏。對于李善德這樣官場哲學、政治智慧為零的人而言,被貶出京未必是一件壞事。
天寶十三載的大唐,歌舞升平;天寶十四載的長安,國破山河。
所有的虛榮繁華,最終都會有泡沫破滅的那一天。只是,遙遠的未來將被擊碎,此時的人們尚不知情。
盛唐,始于玄宗,止于玄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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