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盯著電腦屏幕上的Photoshop界面,畫布中央是一張未完成的婚禮海報。玫瑰花瓣的漸變層被他反復調試了十七次,始終調不出記憶里新娘捧花的那抹繾綣粉紅。失業的第183天,他終于承認自己連偽造幸福的能力都失去了。
廚房傳來妻子切菜的聲音,刀刃與砧板撞擊的節奏像某種倒計時。老陳下意識摸向褲兜,煙盒早已空了三天。他蜷縮在轉椅里,腰椎發出干澀的咯吱聲,這把陪他熬過無數個改稿夜的椅子,如今成了客廳里最突兀的擺設——就像他這個人,突然從家庭運轉的齒輪中被摘除,生銹在角落。
"吃飯了。"妻子端著番茄炒蛋站在門口,圍裙帶子勒出細瘦的腰線。老陳注意到她新染的栗色發梢在燈光下泛著柔光,而自己后腦勺已經三個月沒理的頭發正扎著襯衫領子。餐桌上的青花瓷盤是他當年跑遍景德鎮淘的,此刻盛著的菜肴卻陌生得像外賣。
深夜,老陳被手機震動驚醒。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妻子落在沙發上的備用機。鎖屏照片是她與一個男人的合影,背景是城郊新開的網紅美術館。老陳認得那里,三個月前他抱著作品集去應聘,保安說他們只要35歲以下的設計師。
浴室水聲忽然停了。老陳感覺指尖發麻,手機屏幕的光斑在視網膜上燒出兩個黑洞。他想起上周整理舊物時,在妻子梳妝臺抽屜底層翻到的那枚琥珀 水龍頭滴答聲在寂靜中放大。老陳摸到鼠標,點開自己塵封半年的作品集。最新文件停留在去年為珠寶公司設計的情人節海報,紅絲絨背景上并蒂的鉆戒閃著冷光。而此刻妻子手機相冊里,同系列胸針正躺在男人鎖骨間,被鎂光燈照得發亮。 他突然笑出聲來。原來失業這半年,自己不是被時代拋棄,而是被生活提前宣判了死刑。那些被拒稿時安慰自己的話——"至少還有家庭"——此刻都成了鋒利的回旋鏢。老陳把手機放回原處,起身時撞翻了椅子。妻子裹著浴袍沖出來,發梢滴落的水珠在瓷磚上洇出暗色花朵。 "我找到工作了。"老陳說。他盯著妻子瞬間蒼白的臉,忽然想起剛認識時她總夸自己調色精準。此刻他終于調出了最合適的顏色:不是海報上的虛情假意,也不是記憶里的溫情脈脈,而是血液干涸后那種暗沉的褐紅——像極了此刻窗外漸亮的天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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