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沫沫
我們曾經熱愛的《星球大戰》系列,近年出的那么多正傳和劇集,大多都只落一個褒貶不一的結果。
里面只有兩部作品,我認為是精品。
一部是《曼達洛人》,共三季,還有最近結束的兩季《安多》。
都不是正傳和圍繞主線人物。
《安多》(2025)
于是很多人就說,《安多》的悄然崛起,不僅極大地重振了星戰品牌的活力,更重新定義了大IP旗下的劇集能達到的原創性。
我對這個觀點倒是有一定的疑問,后面再說。
《安多》一個比較核心的特點,是它刻意避開了絕地武士、西斯尊主和原力這些星戰傳統元素,轉而以隨機的、過著普通生活的人們為中心,聚焦普通人如何建立革命的殘酷現實,觸動了很多觀眾。
兩季下來,《安多》探索了許多并非道德典范的邊緣角色。這種對新角色和未開發故事的聚焦,使得劇集比前傳以來任何其他劇集或電影,都推動了更多和更深遠的世界觀構建。
另外關鍵的一點,《安多》也堪稱是對《星球大戰》前傳三部曲的一次終極平反。它的存在,讓前傳中引入的復雜政治和意識形態與治理主題,變得更有意義,而且使得帝國的陰險崛起和最初不愿反抗的局面,也更加合情合理。
而在這個意義上,因為當下世界越來越亂,讓人看不清自身所處的位置,更遑論未來的走向,我們會需要更多這種能提供政治洞察力的影視劇。
《安多》的寫實風格,是延續《俠盜一號》的思路,盡量避免各種超自然元素。劇中幾乎沒有可愛的搞笑角色發出嗶嗶聲、咕嚕聲或令人尷尬的方言,并且機器人和外星人數量明顯較少。
原力,作為《星球大戰》的核心神秘元素,在《安多》中基本缺席。這種創作選擇使得寫實主義成為可能。
因此,劇集的敘事必須根植于物質現實,而不是依賴魔法來取得解決方案。
劇集的重心被放在了普通人身上,官僚、小偷、工業勞工和間諜,這些人在帝國無處不在的掌控下,過著非常個人化和親密的生活。
卡西安·安多本人被塑造成一個普通人形象,一個在陰影中行動的冷酷實用主義者,而非「天選之人」。
「物質性」的概念是該劇獨特風格和敘事驅動的核心。這指的是物體在空間和時間中的相對位置,這種位置如何變化,以及這些物體的物理特性,如何決定人們與它們之間的互動。它本質上是關于「物流如何與人相關聯」。
例如,卡西安的旅程受到對資源需求的驅動;奧爾德哈尼劫案依賴于對軍事單位相對間距的仔細分析;蒙·莫思馬的故事線本質上是關于如何轉移資金;而監獄篇章的越獄則利用了水管和電梯軌道等必要系統。
帝國N-S9星路儀這個看似微不足道的設備,卻成為了關鍵的情節推動器,揭示了卡西安的行動方式,并暴露了帝國關鍵的弱點——他們對其象征力量的不合理信念,使其對卡西安這樣的小人物的重要性視而不見。
這種寫實的手法使故事雖然混亂,卻充滿一種溫暖的人性,最終有力地傳達出一個信念:沒有天行者式的英雄會拯救人們脫離帝國,只有基于集體團結和犧牲的革命英雄才能確保解放。
第二季全景化地呈現了關于革命的全部細節。
它對革命的描繪是粗糲而細致的,超越了簡單的英雄敘事。它將反抗軍的誕生描繪得非常混亂,毫不回避地處理了發動起義的復雜現實,包括團體之間荒謬的內斗以及為了事業愿意做可怕事情的個體。它生動地展現了建立反抗軍的巨大人類代價,強調武裝斗爭對抗暴政并不光鮮亮麗,勝算渺茫,回報也并不直觀。
該劇真正具有顛覆性的一個方面,是其毫不退縮地描繪了當合法政治抵抗失敗時,恐怖主義暴力是合法且必要的。這包括一些令人震驚的場景,例如盧森和克萊婭冷靜地引爆一座橋梁,令平民感到恐懼的閃回,以及蒙·莫思馬日益認識到她所支持的秘密暴力的殘酷現實。
至關重要的是,暴力并未被美化;該劇敏銳地意識到它對那些參與實施者所造成的影響。它將革命描繪為不適合理智之人的事業,常常依賴于一無所有的危險人物。
這些劇情設計,毫無疑問會令當代觀眾聯想到發生于真實世界中的一些事情。甚至也可以反過來說,真實事件本就是劇集創意的來源。
有人說《安多》在馬克思主義意義上極其唯物主義,這意味著反抗軍受制于他們所生活的帝國世界的環境和現實。他們的手段被呈現為是他們所面臨的壓迫性條件所必需的。
如果我所料不差,該劇應該是從真實世界的革命歷史和政治驚悚片中汲取了不少靈感,包括吉洛·彭特科沃的《阿爾及爾之戰》、約翰·勒卡雷的間諜小說,以及讓-皮埃爾·梅爾維爾1969年的驚悚片《影子軍隊》(關于法國抵抗運動)。
《影子軍隊》(1969)
劇中的人物發展曲線也充滿了復雜性,以幾個主要角色為例。
卡西安·安多,他的旅程被描繪為從一個冷酷實用主義者到被激化的反抗者的轉變,反映了真實世界革命者的幻滅和激進化。他作為一個「反英雄」存在,愿意為了更大的利益而妥協道德,始終在道德灰色地帶行動。
盧森·拉爾被描繪為一位革命策劃者,他放棄了所有內心的平靜,并注定要使用敵人的工具來擊敗他們。他直接或間接導致無辜者和盟友的死亡,使其成為一個復雜、憤世嫉俗且冷酷的人物。
蒙·莫思馬是一位貴族自由派參議員,她努力進行骯臟交易,甚至考慮將女兒嫁出去以確保反抗軍的資金。她的反對立場仍然是根本性的改良主義,旨在恢復舊共和國,而無需解決其固有的缺陷。
德德拉·米羅,則是一位冷酷的情報官員和能干聰明的帝國官僚,對帝國體系忠心耿耿。
西里爾·卡恩代表了小資產階級對法西斯主義所承諾的秩序和歸屬感的渴望。他的激進化與卡西安相似,但他渴望帝國的秩序,最終意識到自己被他所信仰的體系拋棄和背叛。
而帝國通過展現其運作的細節和效率,使其顯得更加可怕。它是一個令人恐懼且活生生的法西斯政權,擁有無處不在的官僚機構(ISB,讓人聯想到蓋世太保)和聰明、冷酷的執行者。
《安多》在敘事結構和節奏上展現了獨特的設計。第一季和第二季都采用了獨特的三集「塊」或「循環」結構,通常每個塊由相同的導演和制作團隊負責。
特別是第二季,被分為四個三集循環,每個循環在劇中時間上相隔一年,從而壓縮了四年時間的故事,直接銜接《俠盜一號》的事件。
《俠盜一號》(2016)
這種結構帶來了效率極高的敘事,實現了有條不紊的程序性行動,與跨越數月或數年的長篇故事曲線之間的平衡。它還允許重要的發展在屏幕外發生,而屏幕上的劇集則情節緊湊。
如果說第一季節奏還比較緩慢,允許了細致的角色發展的話,第二季的節奏就快得多了,故事容量大大提升,對應著反抗軍日益升級的緊迫性和混亂。
下面我想說說《安多》的成功,是否能幫助大眾重燃對《星球大戰》的熱情?換句話說,《星戰》會因此煥發活力嗎?
表面上看,這部劇兩季下來,證明了《星球大戰》可以遠不止天行者家族的窩里斗,它可以關系到更多普通人的命運,它擴大了星戰的宇宙。
但是,《安多》的成功,又很難算是《星球大戰》宇宙的成功,其實它是贏在自身的獨立品質過硬。即便去掉所有和星戰宇宙關聯的元素,這仍然是一部出色的劇集。
不過,如果迪士尼和盧卡斯影業能把《安多》的成功因素推而廣之到整個星戰宇宙的話,不要再那么固步自封,自我循環,我的確會對更多的星戰宇宙作品,重燃多一點的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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