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7月18日
六時起,一口氣寫作到11時,裝了兩幅字,兩本書,兩餅茶葉出門。這些是送給今天要見面的幾位先生女士的。下午三點,是與幾位日本作家和編輯的交流會,安排在飯田橋的神樂咖啡館。我到得比較早,肚子很餓,隨便進入附近一家餃子館,懶得用翻譯軟件,隨便點了一個豚肉餡兒的餃子,要850日元。這時候我才突然想起來,好像忘了帶錢包。把背包提溜起來,掏了半天,果然沒帶。我喊住一個服務員,亮出手機里西瓜卡頁面,比劃著問他這個可不可以,他搖頭說日語,顯而易見是不行的。我打開翻譯軟件,告訴他我忘帶錢了,不能吃飯。
提著背包出來,走了200米,在一幢玻璃大廈底下,看見了星巴克的標志,走進去,同樣打開西瓜卡,服務員立刻點頭表示可以。我臉上活潑起來,點了一杯卡布奇諾和甜甜圈,權當午飯。
下午兩點半,按導航走到咖啡館。還沒到時間,我在咖啡館外面的椅子上坐下。今天的翻譯是張熙旸先生,他是我在日本期間的全程翻譯。我剛坐下五分鐘,他就長發飄飄地來了。我們簡單聊了幾句,立刻轉入正題,請他帶我去參觀東京競馬場。我們敲定下周一去,然后他接了一個電話,起身相迎今天來參加交流會的作家,佐川光晴先生。我們站著聊天。他原來是屠宰場的一名職員,專門庖丁解牛的人。他干了很多年,然后才成為一個作家。我跟他說我也是和屠宰這一行業打過交道的人,我每年都有那么幾次,要挑選出出售的羊或者牛,在和二道販子價格談崩的情況下,不得不自己租用貨車將牲畜拉到屠宰場去宰殺,那血腥的場面很唬人。我跟他說,我有一個朋友,正是因為目睹如此的殘酷修羅場,難以接受,從此吃素了。
張熙旸說這個咖啡店下午4時關門,所以要換其他地方了。我們跟著他,走了沒多遠就到了另一家咖啡館。我剛才找飯店路過此地,還差點上樓呢。田中教授和《SUBARU》雜志的編輯小島睦美女士已經在此了。但是到三點半,朝吹真理子女士還不見蹤影。張熙旸說,真理子女士走錯地方了,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到來,不過這個消息差不多是半個小時前他得知的,現在也應該快到了……20分鐘后,真理子女士來了,和她同樣姍姍來遲的還有小野正嗣先生。小野先生帶著他的一個中國學生。我們后面的交流還算順暢,這位叫羅伊的女同學和張熙旸輪流翻譯,現場交流很熱烈,氣氛融洽,是我來日本后參與過的最喧鬧的一次集會。小島編輯給我帶來了《SUBARU》雜志的第八期,告訴我我的短篇小說《在辛哈那登》將在下一期發表。同時,如果我不介意的話,她希望能跟我做一次訪談,同樣由翻譯了這篇小說的趙子璇女士來翻譯。我說可以,我們約好了時間?!度镂膶W》雜志是田中先生帶來的,這期發表了我和朝吹真理子女士的書簡。去年末,在我們開始往復第一封書簡時,我尚不知道會有日本之行。而眼下,第一份書簡發表在雜志上,兩個寫信的人和雜志同時在東京的咖啡館里見面,真是太有意思了。幾位作家朋友也就此事說起來,哈哈大笑,覺得分外有趣。
五點多,大家盡興而散。我去地鐵口之前找了一家熱狗店,吃熱狗,喝熱可可。在地鐵上睡著了,錯過了我的克星“王子站”,多花了一個小時在路上。為了不跟自己慪氣,我很認真地聽有聲書《靜靜的頓河》,出乎意料地被治愈了,仿佛灰撲撲的地面上有了一層形狀豐富的雪花。
2024年7月19日
天氣可夠熱的,但不能阻擋我外出。我去了淺草寺。說實在,沒啥可逛的,不過抽了一個簽,“第二十一吉”,四句簽語:洗出經年否,光華得再清。所求終吉利,重日照前程。
我沒翻譯出來,我不太確定要不要翻譯,找誰翻譯。人很多,天又熱,太曬了,懶得去琢磨。
淺草寺外面有好些條小街,有些東西賣得挺貴,比如用玻璃制作的小物件兒,只有指甲蓋大小,就要賣1000多日元到2000日元。我買了一盒筷子,有五雙,也花了1000日元。有一家餐廳門口有兩個人高馬大的老外,一男一女,在喝啤酒。我口渴難耐,坐在他們旁邊的一張餐桌旁,要了一個大扎啤,慢慢地喝完,很享受。三個小時的走動,最享受的是這一刻??戳瞬藛?,像書本一樣在介紹這家有歷史的餐廳的來龍去脈??粗锩娴牟似?,突然想吃鰻魚飯了。菜單里面沒有鰻魚飯,而我早晨從淺草寺站出來的那條街上,有一家鰻魚店,是老店,我看見了“大眾點評”第一名的字樣貼在櫥窗里。這是專門給中國人看的??!我找了回去,糟心的是門口排著長隊。我的前面是四個穿著和服的東南亞人,對男對女,都差不多老了,矮矮的,黑黑的,快樂的。我以為排個半小時頂天了,不料一個小時過去了還沒輪到我。排到一個小時的時候,我就想走,好幾次動動身子,又蹲下來(實在站不住了)。我想都排了一個小時,這樣走了不劃算?然后又想,正是被這種想法綁架才真的不劃算。但我耗著。
一個小時40分鐘后,穿黑服的店員給我打比劃,問我幾個人。我豎了一根手指頭,他請我進去,我只用幾秒鐘就買了一個套餐,1900日元,折合人民幣差不多100塊,好貴。先端上來的是配菜,味道類似于奶酪和蘿卜泥混成的,像蛋糕,不好吃。他們烤鰻魚就在我眼前,我看著自己的鰻魚裝在已經有米飯的紅色漆木盒子里,擺弄好,給我端上來。樣子好看,聞著特別香。吃了人生第一口鰻魚,不賴不賴。鰻魚肉很緊致,沒有腥味,醬汁滲透肉里,再被恰到好處的焦烤鎖住汁水。一口一段,配上一筷子米飯,就是滿滿一大口的滿足。
下午運氣不錯,遇到一家烏煙瘴氣的咖啡館,有很多人在抽煙。好家伙,這是我遇到的第一個可以抽煙的咖啡館,但是,這才對嘛,咖啡與煙才是好搭檔。我猶記得在德州的冬夜,我一個人獨自住在“四個羊棚”的定居點,至少有五六個不同的夜晚,我煮上一杯咖啡,拿出香煙和打火機,擺好煙灰缸,放上那部同樣看過幾遍的電影《香煙與咖啡》,慢慢地抽著煙啜飲著咖啡,漫不經心地看著電影。有雪的夜晚我會熬夜,每隔一陣子披衣出門,看雪的厚度;風大的夜晚我早睡,因為穿過墻屋進入到我耳朵的風,天然地催眠。
這會兒看到這么多喝咖啡抽煙的人,我煙癮犯了,可惜沒有煙。為了壓制這股癮,我連喝了兩大杯冰水,給我添水的那個員工戴著口罩,眼睛笑成了一條縫,似乎在說,先生,好樣的,接著喝。我旁邊坐著一位幾乎沒穿啥衣服的女孩子。這真討厭,我的眼睛又開始蠢蠢欲動,但我極力地克制住了。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克制得很好,我居然沒再看她。后來居然忘了看她,真是了不起。我想我是被煙癮弄遲鈍了。我最終還是跟兩位聊天的先生討要了一根煙,并得到點煙的待遇。我貪婪地吸著煙,回到座位,掏出虹影的《英國情人》來讀。她寫性很不錯啊。
原標題:《【東京日記】下午運氣不錯,遇到一家烏煙瘴氣的咖啡館 | 索南才讓》
欄目主編:舒明 文字編輯:吳東昆
來源:作者:索南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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