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飛機也能變成一次人生驚喜體驗。

最近有人在生日當天被安排出差，清早起來趕飛機，正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的時候，東航的空乘端來了一份專門為她準備的裱花生日蛋糕、“全體機組”的手寫賀卡，以及一杯特制茶。

“生日出差”的牛馬之悲瞬間變成了“萬里高空上慶生”的殊榮：

“第一次在經濟艙享受到頭等艙待遇。”

圖源：小紅書@閃閃

飛機生日服務已推出多年，之所以小眾，大概是因為生日期間還飛在天上的，要么是時間和財富一樣自由的老錢，要么是個月月出差、“每天早上睜眼都要回憶一下自己在哪個城市”的高級牛馬。

飛機上的“生日驚喜”比黃牛們明碼標價的labubu更像盲盒：不用自己申請、不看艙位會員等級、禮物和蛋糕回回都不同。有人拿到精致小蛋糕，有人只得到一瓶礦泉水。

但普通牛馬們最關心的還是，

“一邊哭窮一邊漲票價，餐食和經濟艙空間一齊縮水，航空公司們怎么還熱衷于整這些花活兒？”

打工人在飛機上過生日的幾率很小，但絕不為0。

東航、國航、深航、廈航、海航、川航，但凡你叫得出名字的航司，都能看到不少“幸運兒”在社交媒體上分享自己坐著飛機突然收到生日祝福的經歷。

給生日旅客悄悄準備生日驚喜，這兩年已經變成了各大航司的慣例。

就連“空中綠皮”春秋航空，也給過生日的乘客準備了一張賀卡和一個寫著“暴富、奉旨發財”的鑰匙鏈，很難說是不是帶貨推銷的一環。

圖源：小紅書@不吃香菜

飛機上過生日的三件套，基本離不開蛋糕、飲品、手寫賀卡。

在南航、東航等等大航司，發完當天餐食后，空乘會來給過生日旅客送去一個小蛋糕、落款“全體機組”的生日賀卡，以及一杯特調飲品——東航最拿手的是百香果檸檬水和“日出東方”。

飛機上的蛋糕和你在59元自助店里吃到的色素甜品類似，“味道沒多好但是個意思”。東航的抹茶小蛋糕尤其受歡迎，因為“味道不錯”。

小蛋糕珍貴就珍貴在這是在飛機上——打工人頭一回在經濟艙見到包裝小面包和錫紙速熱飯之外的食物，激動地連拍800張。有人舍不得當場吃掉蛋糕，“下飛機后從大興機場一路捧到天壇東門，到酒店才打開”。畢竟航司送的禮物，一輩子可能也就收到那么一次。

其他航司的生日禮物則各有所長。

以“喂豬流水席”出名的川航一如既往在吃喝上發揮穩定：別人送冷凍蛋糕，他送生日特色餐——一小碗熱騰騰的現煮長壽面和一杯銀耳羹。

“獨居北漂在家過生日都懶得給自己煮長壽面，這么多年唯一一次吃到是在川航的飛機上。”

廈門航空則會在你毫不知情地情況下把你的生日昭告全飛機：登機后，廣播會大聲播報今天過生日的旅客名字，“在此我謹代表全體機組成員祝xx旅客生日快樂”，再放一首生日快樂歌。

連在海底撈過生日都害怕的I人，難免在萬里高空體驗一把和全機幾百名乘客一起慶生的臉紅心跳。

當然，廈航的播報還是不及川航的熱情。如果遇到e人空乘，他們走到你身邊親自給你唱完一首《生日歌》，“I人光想想就已經窒息了。”

海南航空把你的生日變成了機上聯歡晚會：他們給生日旅客準備了一份生日點播歌單，包括周深、周杰倫，還有Taylor Swift。你可以點一首喜歡的歌，全機播放。

有人拿著歌單問能不能自己上去唱，乘務員顯然愣住了，“從未見過如此無理的要求”。

航司們為了慶生花招百出，但最吸引人的地方莫過于，所有服務都是免費的，甚至不需要你提前申請，航司會根據你購票身份證上的生日信息自行為你準備生日驚喜。經濟艙的票硬是飛出了SVIP的感覺。

為了多掙錢，經濟艙都在分高級座和低級座，甚至正試圖增加站票，唯獨生日服務卻對所有乘客一視同仁：

有人問是不是只有白金卡會員們或者頭等艙才能享受到如此殊榮，但分享自己奇妙生日經歷的人表示，“普通經濟艙，甚至之前很少坐這個航司的飛機，只是恰好碰上生日”。

生日驚喜服務的神秘在于“薛定諤”的觸發條件：能不能收到、收到什么樣的禮物似乎純靠運氣。

有人反映自己貴為東航公務艙，生日當天沒有收到航司的任何祝福；有人生日坐深航只收到了一瓶額外的礦泉水，有人卻收到了一瓶辣椒醬。還有生日當天坐海航的人說，自己收到的祝福是空姐走過來說“祝你生日快樂”。

生日禮物的確定性也不會因為票價翻倍變得更高。公務艙照樣有可能收到一瓶礦泉水。

生日驚喜的完整程度還取決于當天飛機上有多少個壽星：也有人收到一整個蛋糕，有人只有一個三角——空乘解釋，因為當天飛機上有兩個人過生日，蛋糕各分一半。

飛機上過生日作為“難得的人生體驗”，航司們當然不會放過這種賺錢的機會。

亞航、國泰航空等等國外航司都推出了可以自己付費購買的生日服務。比如亞航的高空生日驚喜套餐，最低只需120馬幣（約202.5元），包含的項目頗為全面，不僅有生日蛋糕、賀卡、全機生日廣播，還有空乘為你親自唱生日歌、送你生日肩帶和生日派對帽。

但這項服務的限制也很多：要提前7天申請，只限從吉隆坡出發或抵達的航班，且必須是超過1小時45分鐘的航線，每一趟最多慶祝三個乘客的生日。

“從哪里出發”是限制你能否拿到生日蛋糕的關鍵條件之一。

有空乘人員解釋，是否有蛋糕取決于出發地的基地是否有存貨。像從上海，北京，西安，昆明這些“大基地”出港時，一般就會有配備專門的生日蛋糕。如果不是這幾個地方出港，乘務員也會盡量用機上資源送上祝福——比如用公務艙配餐剩余下來的蛋糕為你慶生，或者用他們自己的工作餐“補償”你的生日。

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收到礦泉水或口頭祝福可能是因為，“基地里的賀卡也沒有存貨了。”

“臨時”值機也可能也沒法獲得生日禮物。但不同航司對“臨時”的定義不同，比如某些航司需要你在出發24小時前值機，才有充足時間準備蛋糕和禮品。

生日禮遇堪比盲盒，所以缺少生日驚喜往往會成為“尊貴的高卡會員”們不滿甚至投訴的重災區。

有國泰航空的會員因為生日當天坐飛機沒收到蛋糕去官網投訴，被告知航司“為了保障會員隱私如果沒有申請不會主動慶祝”，補償了他飛行點數。

一方面，沒有生日驚喜會被投訴；一方面，準備了驚喜又可能被會員以“侵犯隱私”投訴，航司們左右為難。

慶生活動堪比海底撈，乘客們也“被迫”給陌生人慶生。海航的生日點歌服務就被同機乘客質疑，“為什么要占用機上其他人的時間都來聽生日歌”，打斷了他看到一半的電影。

“飛機上怎么慶生”眾口難調，但機組成員們為了給乘客生日，大概是付出最多的那群人：

有人在春秋航空上過生日，收到了一個包裝小蛋糕和一杯咖啡，“空乘來說了三次生日快樂”。

圖源：小紅書@你猜我是誰

前春秋航空的空乘人員在下面留言，“這是空乘自己的工作餐，給了你就說明機上有一個小姐姐自己沒得吃了。空乘很好，也祝你生日快樂。”

飛機上越來越熱鬧了。

你可以在機上求婚。空乘們雖然沒法幫你開香檳、把戒指偷偷藏進蛋糕里，但也會開心地在旁邊吃瓜，和其他乘客一起鼓掌。土耳其航空也提供蛋糕，專門標注可以用來慶祝結婚紀念日。

圖源：小紅書@二狗

求婚、生日是“個人專屬”，春秋航空的特色項目則是帶全體乘客做健身操。

在飛機快降落時，飛機上會開始播放健身操廣播。即使平常再害羞的人，也抵擋不住在飛機座椅上蜷縮8個小時后和全機人一起伸展手臂的救贖感。

也有人說春秋航空這一招，其實是為了把你叫醒買東西。但這項由廉航開創的服務也已經被其它航司學習效仿，國航的國際航班上最近也播放起了健身操跟練視頻。

“廣播的時候很猶豫，開始的時候情不自禁地跟著做”。

圖源：小紅書@李李

節日也成為航司們組織活動的由頭：東航上個月開了一班“母親節主題航班”，為飛機上帶孩子的母親贈送康乃馨。三八婦女節時，東航則在從西安飛往北京的MU2111航班上為女性乘客送上鮮花和賀卡。

不僅集體活動越辦越像“移動幼兒園小飯桌”，航空公司還越來越重視“個性化”的客艙服務了。

空乘們記住金卡、白金卡客戶的名字是基本操作。供餐的時候如果乘客在睡覺，空乘們會留下手寫紙條，“如您需要用餐可以聯系我們”。這項比較人性化服務已經成為航司標配了。

航空公司甚至會給常飛會員旅客備注他們的喜好、座位和飲品習慣，如果沒選到常做的座位，登機后空乘會主動幫你調換。有人買票時看到自己的備注是，前排靠窗，無糖冰咖啡。

但追求“無微不至”的個性化服務也給一線空乘帶來了精力和情緒上的雙重壓力。

因為“個性化”服務的范圍含糊不清，“只要乘客要求了就得回應”，空乘們開始發出“客艙服務的底線到底在哪里”的疑問。

連旅客都開始對空乘們的“周到”服務感到驚訝，“和每個乘客說話都要先蹲下來，作為交通工具上的服務人員是不是有點過分卑微了？”

有空乘講述，飛機上很多旅客都是銀卡、金卡、白金卡會員，空乘們需要給每位會員準備拖鞋、枕頭、毛毯，并且打招呼：“xx先生，您今天從上海起飛，目的地是xxx，到達時間大概是......”

由于這項服務耗時且不安全，這項服務后來被取消，遭到了很多會員投訴。

空乘們在保障旅客安全飛行之外被當做了“免費勞動力”：空乘人員并不會因為飛機上額外的服務得到更高的薪資。如果旅客向航空公司投訴，那空乘人員輕則扣工資，重則停飛一段時間。

一邊用花里胡哨的新型服務讓你“值回票價”，一邊航司們在餐食、硬件上則想方設法向廉價航空靠攏。

主要是現在航空公司錢難賺。據國際航空運輸協會（IATA）近期發布的預測，2025年，亞太地區的航司運送一個乘客的收益僅有2.6美元，利潤率不到2%。亞太地區是全球最大的航空客運市場，其中中國占到客運量的40%以上。

雖然國內航空公司在2024年整體實現了扭虧為盈，但根據上市航司披露的年報，國航，東航和南航三大國有航空盈利依然承壓。海航控股去年虧損超過9億元。

最近南航頗具創造性地推出“薄椅背”硬座，嘴上說的是為了節能減排，你心里清楚椅子薄了又好多塞幾排座位，反正票價也不會跟著降本。

為了維系運營，航空公司的核心目標依然是“降本”。

航空公司對硬成本向來斤斤計較：飛機成本的大頭是燃油支出，也就是飛機重量。所以有的航空公司取消放置厚重的客艙雜志、用更輕便的紙盒盛裝餐點，或者像南航那樣選用輕型客艙座椅。

印度廉價航空GoAir為減輕機上重量，甚至出現過一段時間只聘用女性空服員，不用體重較重的男性空服員的規定。海航也曾設定限制女性空乘員體重、超重停飛的制度。

于是雖然你看到的票價年年飛漲，航空公司想賺錢，主要還得靠頻繁坐飛機的商務旅客，說白了就是不在乎機票價格的高級牛馬。

國際航協2024年7月26日發布的《高端旅行艙位的復興》顯示，商務艙和頭等艙乘客僅占所有旅客的3%，但高級艙位的票價平均約為經濟艙票價的五倍，在整體乘客收入里約占15%。

要想留住這群人，航空公司的策略是：摳搜每一分可以摳搜的成本，再把“品質”體現在不用額外花太多錢的地方。

個性化服務、生日驚喜，就成了“留住會員用戶”還不太花錢的關鍵。

經常坐飛機的商務會員比一般旅客更在乎飛機上的“特殊”服務。畢竟商務出行常飛的城市也就那么幾個，有公司報銷所以價格敏感性弱。是否有足夠貼心的服務，就成了旅客們選擇加入某個航空會員體系的參考標準。

環球旅訊推出的《中國旅游消費趨勢報告》提到，選擇航班時，機票價格是大部分旅客首要考量因素。但比起對價格優惠的關注，高收入群體往往更加重視會員權益。

畢竟當你收到“全體機組”獻上的生日祝福，在情感上也會覺得自己和這趟飛機的關系不一樣了。無論是蛋糕還是生日歌，都只為你一個人奉上，從里到外都寫著“你很特別”。

有人說當天自己吃完生日蛋糕，立馬就被空乘塞了一張意見卡，只好在意見卡上大吹機組成員的彩虹屁，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于是你這才懂了，免費蛋糕的花語是，

“下次坐飛機記得首選我們。”

編輯｜橘總

作者｜肘子

設計｜胖兔

封面圖源｜小紅書@中國東航

參考資料：

1.財經雜志，《飛機運一個人賺多少錢？其實不到50元》，2024.12

2.36kr，《“縮水”的飛機餐：對標廉航，暗藏億萬生意》，201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