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比足球場還小的國家,憑什么活下來?
在意大利首都羅馬的西北角,有一塊用步行20分鐘就能繞一圈的土地。這里的面積只有0.44平方公里,連北京故宮(0.72平方公里)的一半都不到。
站在圣彼得廣場中央環顧四周,整個國家盡收眼底,它就是梵蒂岡城國,地球上領土面積最小、人口最少的國家。
截至2023年,這個迷你國家的常住人口僅618人,絕大多數是意大利裔。
當游客穿過協和大道踏入圣彼得廣場時,仿佛進入了一個精微的宗教主題公園:國土呈三角形,三面圍著古老的城墻,另一面是開放的廣場。境內除了圣彼得大教堂、宗座宮、博物館等宗教建筑外,幾乎沒有任何自然景觀。
更令人驚訝的是,這個國家沒有自然資源、沒有工農業生產,連最基本的食物供給都依賴意大利。2018年財政赤字一度高達7000萬歐元。若按傳統國家的生存標準評判,它早該被歷史淘汰。
然而現實恰恰相反,從十九世紀意大利統一浪潮到兩次世界大戰的血雨腥風,當亞平寧半島上諸多城邦湮滅于歷史長河時,這個袖珍國中國卻奇跡般存活下來,甚至成為全球六分之一人口的精神燈塔。
它的秘密武器是什么?答案不在軍事或經濟版圖,而在信仰的力量。
從教皇國到梵蒂岡
梵蒂岡的生命線可以追溯到公元756年。那一年,法蘭克國王丕平將羅馬城及周邊區域贈予教皇斯提芬二世,教皇國就此誕生。此后千余年,這個政教合一的政權以羅馬為中心,統治著亞平寧半島中部廣闊土地。
轉折發生在十九世紀。
1870年9月20日,意大利統一運動的軍隊僅用三小時就攻破羅馬城墻。末代教皇庇護九世被迫退守梵蒂岡宮,宣布自己為“梵蒂岡囚徒”。曾經擁有數萬平方公里領土的教皇國名存實亡。
在意大利王國的包圍中,教皇的處境極其尷尬:既無軍事防御能力,又拒絕承認新政權。
這種僵局持續了59年,直到1929年2月11日,墨索里尼政府與教皇庇護十一世在羅馬城外的拉特蘭宮簽署了改變歷史的條約。
《拉特蘭條約》的核心內容只有兩條:意大利承認梵蒂岡為主權獨立國家;教皇則正式宣布教皇國滅亡。這場政治交易中,梵蒂岡放棄了99.9%的歷史領土,換取了0.44平方公里的生存權,面積雖小,卻獲得了一個現代主權國家最珍貴的資產:國際承認的中立地位。
條約簽署當天,瑞士衛隊在梵蒂岡城墻上升起黃白相間的新國旗。一位現場記者寫道:“這不是投降,而是一次重生,精神權威終于卸下了世俗權力的重擔。”
世界上最小的軍隊:110人的傳奇衛隊
走進梵蒂岡的圣達瑪索庭院,會看到一群穿著紅黃藍條紋制服、手持長戟的衛兵。他們的裝扮像文藝復興時期的舞臺劇演員,卻是當今世界最特殊的現役軍隊,瑞士衛隊。這支編制僅110人的微型武裝,承載著梵蒂岡全部的國防職能。
瑞士人保護教皇的傳統始于慘烈的事變。
1527年5月6日,哈布斯堡王朝軍隊血洗羅馬城。危急關頭,189名衛兵中有147人為保護教皇克雷芒七世全部戰死。幸存的42名瑞士士兵掩護教皇通過密道逃往圣天使城堡。從此,“瑞士人用鮮血證明忠誠”成為梵蒂岡永不更改的衛隊信條。
今天的衛隊成員仍清一色來自瑞士,且必須是天主教徒。入伍條件近乎苛刻:19-30歲未婚男性、身高1.74米以上、擁有職業文憑。而他們的月薪還不到1000美元,遠低于瑞士本國收入水平。
現代衛隊的職責遠超越禮儀性質。當教皇在圣彼得大教堂主持彌撒時,便衣衛兵會攜帶沖鋒槍混在朝圣人群中;梵蒂岡博物館的貴重藏品由他們監控;連教宗出訪專機的安全檢查也由其負責。
二戰期間,面對納粹德國可能入侵的威脅,瑞士衛隊緊急配發沖鋒槍和防毒面具,在城墻后構筑起最后的防線。
令人意外的是,這支軍隊的象征意義遠大于實戰價值。2013年教皇方濟各就職典禮上,衛隊指揮官克里斯托夫·格拉夫道破實質:“我們站在這里,不是展示武力,而是向世界證明,精神信仰值得用生命守護。”
十億信徒的力量
沒有礦產資源,沒有戰略縱深,梵蒂岡卻在國際舞臺擁有超乎想象的發言權。其核心資本是全球13億天主教徒構成的精神王國。這個數字意味著:地球上每六個人中就有一位承認教皇的宗教權威。
二戰期間,這種無形力量展現出驚人威力。盡管希特勒的鐵蹄踏遍歐洲,納粹軍隊占領羅馬后卻始終未跨過梵蒂岡城墻。
歷史學者發現關鍵原因:德國外交部曾警告“軍事占領圣地將激起全球天主教徒反抗”。當庇護十二世在1942年圣誕演講中隱晦譴責種族迫害時,《紐約時報》頭版標題寫道:“一個來自寂靜大陸的孤獨聲音”。
更深層的保護來自1929年《拉特蘭條約》埋設的機制。該條約在承認梵蒂岡主權的同時,規定意大利有義務保障其安全。這意味著任何進攻梵蒂岡的行為等同于攻擊意大利,這個條款在1944年6月得到驗證:當盟軍坦克逼近羅馬時,德軍因顧忌觸發意梵共同防御機制而主動撤出圣城周邊。
梵蒂岡的中立政策是其生存智慧的集中體現。作為聯合國觀察員國,它不參與任何軍事同盟,避免卷入政治爭端。這種超然姿態反而賦予其特殊調解人身份:2011年敘利亞內戰期間,敵對雙方代表秘密進入梵蒂岡舉行和談;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后,教皇方濟各同時接待莫斯科和基輔特使,成為少數能連通交戰雙方的溝通渠道。
“我們的武器不是槍炮,而是道德權威。”前國務卿貝爾托內樞機曾如此總結。當硬實力萎縮到極致時,梵蒂岡用八個世紀摸索出一條生存法則:以信仰為盾牌,以中立為護甲。
現代生存術
走在梵蒂岡的街道上,會看到一組奇特的對比:瑞士衛隊手持五百年前的長戟守衛宮門,而游客們正用手機掃描數字導覽二維碼。這個古老宗教圣地在現代社會的生存,依賴一套精密的運作體系。
國家運轉的財政基礎十分獨特。由于沒有工農業,梵蒂岡收入主要來自旅游業、郵票錢幣發行、不動產租賃和全球信徒捐贈。
圣彼得大教堂每年接待600萬游客,博物館門票收入占財政三成;那套著名的瑞士衛隊郵票在收藏市場溢價數十倍;甚至羅馬市中心的許多高端物業產權歸屬梵蒂岡。
即便如此,2018年仍出現7000萬歐元赤字,需要動用宗教銀行儲備金填補。
在對外關系上,梵蒂岡展現出超小型國家罕見的外交網絡。盡管本國公民僅六百余人,卻在全球派駐106位大使,與183個國家建交。這種布局服務于雙重目標:保障各地教會權益,同時擴大道德影響力。
2023年俄烏沖突中,梵蒂岡大使成功促成雙方交換200名戰俘,小國外交的柔韌性顯露無遺。
最令人驚嘆的是其文化輸出能力。梵蒂岡電臺用52種語言向全球廣播;《羅馬觀察報》成為西方世界重要輿論陣地;連教皇都開通社交媒體賬號,方濟各的推特擁有超千萬粉絲。
當現代國家為獲取關注度絞盡腦汁時,這個迷你國度卻讓十億人自愿傾聽它的聲音。
二戰的黑暗歲月最能體現梵蒂岡的生存藝術。
943年納粹占領羅馬后,開始大規模搜捕猶太人。庇護十二世立即密令全城修道院打開大門,最終將4715名猶太人藏匿于150處宗教場所,占當時羅馬猶太人口的83%。在梵蒂岡城內,更有477名猶太人偽裝成神職人員獲救。這種人道主義行動后來被學者稱為“沉默的抵抗”,未公開挑戰強權,卻以行動守護了文明底線。
圣彼得大教堂的青銅華蓋下,教皇的祭服與米開朗基羅設計的穹頂交相輝映。
每天有數萬人跨過意大利與梵蒂岡的邊界線,卻無人覺察國境的變化,因為分隔它們的僅是圣彼得廣場上一道半圓形的白石線。
這條幾乎看不見的界線,守護著世界上最小的主權國家已近百年。它沒有軍隊護航,卻擁有十億信徒筑起的精神長城;它放棄廣袤領土,卻以道德權威影響著人類文明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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