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色列與伊朗沖突以來,內塔尼亞胡總理可以說是在國際舞臺上“大放異彩”。
先是斬首伊朗數十名政府高官,后是對哈梅內伊公開發布死亡威脅,甚至在不斷擴大的緊張局勢中,一度將美國也拉入了這灘“中東渾水”。
可你能想到,這般“春風得意”的內塔尼亞胡,就在一年前,還面臨著萬人唾罵、差點被轟下臺的悲慘窘境嗎?
2024年3月31日,以色列爆發特大規模的反政府集會,組織者宣稱有超過十萬人參與其中,就是為了推翻總理內塔尼亞胡,并要求實現加沙停火。
即便面對這樣的壓力,內塔尼亞胡也并沒有放棄軍事行動,反而向美國再度申請了10億美元武器的援助,以作為后續“拉法軍事行動”的支撐。
內塔尼亞胡的堅持有沒有真正幫他躲過政治危機還不好說,但我們知道的是,今年伊朗與以色列的沖突本質上就是去年這把“烈火”的延續。
我們并不知道內塔尼亞胡的自救要持續到何時才能終止,但當他決意將政治生存置于國家利益之上的那一刻起,這場“邊奔跑邊吐血的馬拉松”就注定不會輕易停下了……
統治動搖
在討論內塔尼亞胡如何自救之前,我們要先弄清楚一個問題,那就是——執掌以色列近20年的內塔尼亞胡為何會突然面臨如此巨大的政治危機?
事件的直接導火索是2023年10月以來的巴以雙方持續近半年的武裝沖突。
在哈馬斯發動“阿克薩洪水行動”后,約250名以色列平民(含外國國民)遭到扣押,哈馬斯想要通過人質交換巴勒斯坦的囚犯,但以色列政府卻拒絕談判。
于是,雙方的對抗進一步升級,而這一對抗直接造就了長達半年的僵局。
當談判反復陷入死胡同,以色列政府既沒有實現解救人質的承諾,又無法在軍事行動上達到預期目標,這就招致了人質家屬“6個月后仍需為親人存活權斗爭”的血淚控訴。
因此,在反內塔尼亞胡政治勢力與世俗派群體的共同推動下,人質家屬帶領民眾從特拉維夫的“人質廣場”一路抗議到耶路撒冷的議會大樓,高呼要罷免這位在任時間最長的總理。
我們已經知道,內塔尼亞胡后續采取的,是通過擴大對外戰爭來轉移民眾注意的強硬方案。
不僅試圖通過在拉法的軍事施壓迫使哈馬斯于停火談判中讓步,更是想要靠“戰時”狀態延續沖突來維持軍事“戰果”,并挽救自己低迷的國內支持率。
可他不會想到,這種“孤注一擲”的打法,卻帶來了更加災難性的后果:
由于內塔尼亞胡堅持將戰爭進行到底,各部門都被迫承擔軍費責任,教育、衛生等民生部門面臨大幅預算縮減,交通與道路安全部的預算也遭到凍結。
當基礎社會服務都受到影響,以色列的政府不可避免地產生了分歧,內閣會議期間頻現部長憤然離席的罕見場面,就連內塔尼亞胡的支柱極右翼政黨都以退出執政聯盟作為威脅。
同時,以色列不顧勸阻擴大戰爭規模,導致更多“人道危機”的行為在國際上也招來眾多反對,一度形成“國際孤立”的局面。
土耳其暫停了對以貿易,愛爾蘭和西班牙甚至擬承認巴勒斯坦國來施展回擊,甚至就連國際刑事法院也發出了對內塔尼亞胡的逮捕令,來指控其犯下的戰爭罪與危害人類罪。
如果說,國內外的這些反應還能用巴以沖突的“余波”來作為解釋,那么,當法院因三項貪腐指控(欺詐、背信、受賄)傳喚內塔尼亞胡出庭受審之時。
我們就能隱約看出,內塔尼亞胡的執政危機不僅僅是針對某一事件的“應激反應”,而是以色列內部出現了更為嚴重的政治問題……
根基不穩
以色列建國至今,從未擺脫高度碎片化的政治制度困擾,但是從根本來講,這確實算是一種“小國的悲哀”。
門檻僅為3.25%的選舉機制,就讓小黨得以輕易進入議會,而這些“過小”的勢力,就讓任何執政聯盟都必須依靠多黨聯合才能形成執行力。
這一機制不僅造成治理效率低下,更使強勢總理必須依賴宗教政黨或極右翼勢力組閣,助長了“政治議價”的畸形格局。
內塔尼亞胡一直被視為以色列政壇的“強人”。
然而,他的強勢統治并非建立在穩定多數基礎之上,而是依賴一系列小黨派、尤其是宗教政黨的“勒索式支持”,這類權力結構本質上是脆弱的,一旦聯盟破裂,總理地位就極易動搖。
以色列并無成文憲法,而是依賴一套松散的《基本法》體系來維持權力分立,這種制度安排原本是權宜之計,卻在內塔尼亞胡時代成為弱化司法、擴張行政權力的工具。
因此當內塔尼亞胡將改革之手伸向《基本法》之時,越來越多的人擔心以色列會走向“多數暴政”,于是,針對司法改革的大規模抗議接踵而至。
此外,以色列是猶太民族國家,卻也是高度世俗化、現代化的科技強國,這一矛盾在其宗教政治的擴張中暴露無遺。
以“極端正統派”和“國家宗教派”為代表的宗教政黨,憑借議會中穩定占據20%-30%的席位,不斷推動《安息日法》、《皈依法》等帶有神權色彩的立法,試圖將宗教規范制度化。
這就與以色列中產階級主導的世俗社會形成了嚴重沖突,極端正統派享受兵役豁免、教育補貼,卻不參與經濟生產,而中產階級卻承擔大部分稅收和兵役義務。
這一不對等結構不斷激化著社會矛盾,因此民眾在提出推翻內塔尼亞胡的時候,還會附帶要求廢除極端正統派兵役豁免特權、進行平等征兵的訴求。
以極端正統派為代表的宗教選民,正在逐步取代世俗派成為選舉主力,這一趨勢更是造成右翼選民基礎的持續壯大。
就是在社會矛盾不斷激化的背景之下,本應為內塔尼亞胡提供鞏固權力的契機的加沙沖突,直接演變成了其執政危機的加速器。
以色列軍方在此次沖突中不僅頻頻公開質疑政府戰略,更在戰術上采取獨立行動,未經總理同意便宣布“戰術性停火”。
尤其是軍方高層指出,徹底消滅哈馬斯“并不現實”的表態,直接與內塔尼亞胡的政治宣傳形成反差,民眾對政府的信任也遭到削弱。
當戰時聯合政府內部出現裂痕,原本象征國家團結的戰時內閣也便走向解體。
這種來自軍方與極右翼的雙重夾擊,使內塔尼亞胡陷入政策“騎虎難下”的境地:停止進攻,政府垮臺就在眼前;繼續戰爭,終將陷入國際孤立……
越陷越深
如果說加沙戰場已經讓內塔尼亞胡焦頭爛額,那對伊朗的直接打擊就是一場全新的豪賭。
幾十年來,以色列雖然在暗中對伊朗采取定點打擊(如刺殺核科學家、網絡攻擊等),但正面軍事沖突始終被認為是“最后手段”。
這一次,以色列出動戰機直接轟炸伊朗境內核設施,打破了多年默契,伊朗隨即以導彈回擊,局勢驟然升級。
而這,正是內塔尼亞胡得以將國內政治危機“外溢”至國家安全層面的重要手段,只要有著伊朗的“核威脅”,以色列就必須“別無選擇”地發動戰爭。
如果行動順利,伊朗的核計劃就此受挫,內塔尼亞胡就將被視為“拯救國家的領袖”,借助“政治強人”的形象,他將再次實現政治派系的整合,并正面推翻一切指控。
然而,靠戰爭掩蓋問題,從來不是長久之計,歷史上,許多政治領袖都曾借戰爭實現轉型,但戰爭也可能反噬自身,尤其是在戰后清算的階段。
目前內塔尼亞胡面臨的問題,并不止于戰時,加沙戰爭帶來的民眾焦慮,司法改革引發的社會撕裂,極端宗教派系與世俗派的長期矛盾,都在等待“秋后算賬”。
目前的戰局更是呈現一副極不穩定的狀態:伊朗不會善罷甘休,黎巴嫩真主黨在一旁虎視眈眈,西岸的巴勒斯坦人情緒高漲,哈馬斯殘余勢力也在靜候時機。
縱使戰爭狀態暫時掩蓋了以色列國內的社會撕裂“傷口”,軍隊也還是承受著巨大的作戰與心理壓力執行任務。
加沙泥潭已經不見天日,如果內塔尼亞胡再陷入伊朗“陷阱”,那么未來民眾對他的憤怒必將再次爆發,“戰爭自救”的政治邏輯也再難以為繼……
內塔尼亞胡的處境,其實就是當今以色列困境的縮影,國家一方面面臨著真實的安全威脅,另一方面也被自身的體制、社會裂痕和宗教矛盾所拖累。
今天,他憑借戰爭贏得了時間;明天,他是否還能靠成果贏得民眾信任?這真的很難說。
以色列的未來尚不明朗,但可以確定的是,內塔尼亞胡的命運,是真的牢牢綁定在了戰爭的軌跡之上,在這種情況下,自救,恐怕終究只是這位“政治強人”的“一廂情愿”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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