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屬于中國創投的新紀元。當下的中國創投市場，既是周期筑底的轉折點，也是結構性轉型的深化期。在政策主導、國資與資本高度集中的新生態下，唯有順應趨勢、靈活調整，方能在不確定性中捕捉確定性機遇。 6月11-12日，杭州良渚文化藝術中心，36氪WAVES新浪潮2025大會以「新紀元」為主題，匯聚創投領域頂級投資人、新銳企業創始人，以及深耕科技、創新、商業的科學家、創作者與學者，共同探討AI技術革新、全球化浪潮與價值重估等前沿議題，拆解他們眼中的商業理想和未來世界，一起討論、尋找、走向中國創投「新紀元」。

6月11日上午，在創始人會場進行了一場巔峰對話，36氪CEO馮大剛與鐘鼎資本創始合伙人嚴力圍繞著科技領域的投資與創業這一主題展開對談。

右為嚴力

以下為對話原文，經36氪編輯——

馮大剛：非常歡迎鐘鼎資本的嚴力來到現場，先請您介紹一下自己。

嚴力：我是鐘鼎的嚴力。15年前，我們創辦了鐘鼎，原來最早從物流起步，進入供應鏈，“互聯網+”這樣的賽道上，投資了中國的科技、以科技和供應鏈相結合的一系列公司。

馮大剛：很多人認為投資人或者投資機構的管理并不好，他們雖然投資創業者，但他們本身不一定是好的創業者，您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嚴力：我個人有幸做了20年的投資，之前也做過銀行信貸，和中國的民營經濟接觸比較多，每個時代都有對應的企業家和創業者。我們鐘鼎是本土起步，現在成長為國內排名十幾名的機構。你看中國的創投行業，有很多國有背景的機構，還有一部分是純外資背景的，但純本土出身的機構其實比較少。我個人覺得確實創業的過程，做鐘鼎的創業（不容易），我要知道這么難，就不創這個業了（笑）。我發現很重要的一條，預感到那些能賺錢的事情，投資于長期、投資于創新，做了這樣一些事情，使我們能夠活下來。

馮大剛：您也曾是一個個人投資者，創業者不止是靠個人的天才，一個人投資和一群人投資，拿自己的錢去投資和拿別人的錢去投資，還是有很多不一樣的地方，您在創業過程中有什么樣成功或失敗的心得？

嚴力：創業，我的理解是這樣的，現在科技投資，做創業者首先要是一個生意人，生意人有極強的商業嗅覺，要理解客戶的需求，要理解各種利益關系，所以很多創業者要有很強的商業嗅覺，誰是你的客戶。

馮大剛：您最想成為的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以及一定要避免的是什么？

嚴力：鐘鼎剛成立的時候，我們當年提到“聞鐘而聚，鑄鼎為諾”，敲鐘，兄弟聚在一起，“鑄鼎為諾”是做一些有趣、有意義的事情，事把人連在一起，這是我們的理念，是我們的幸福觀。

我們一開始定義自己要做一個精品的基金，叫精品的投資人、精品的投資企業、精品的生態，持續靠譜就是精品，我們想做這樣的事情。我們喜歡的團隊在一起，做每一個投資，不想把公司做太大，但是隨著發展，你會發現一個問題，如果是這樣的情況下，新來的同事沒有成長的機會，你這個組織不僅僅是這幾個人，是有一幫同事，問題的核心是只有合適的規模才有一定的規模效應，才能促進更多人的成長。所以我們后來希望公司變成平臺化組織，我們的規模也比較大了。但現在看來，平臺化的組織在今天的環境下，可能沒有原來精品型組織的生命力更強，越困難的環境，平臺化組織難度越大。所以在不同時代，應該有不同的組織模型和對應的適當規模。

馮大剛：如果規模小了，團隊得不到成長，團隊規模大了以后，不好管，尤其是科技行業，這幾年我覺得科技行業的一個變化，又出現一個新的代際交疊的機會，每次出現這種機會的時候，都是年輕人、小公司的機會。今天的巨頭將來不一定是巨頭，這就要求我們的敏感性、發現能力以及組織的靈活性都會要求更高，這時候怎么辦呢？

嚴力：不同的商業有不同的組織模型。總體來講，我認為你要能找到一個很好的商業模式。我始終認為競爭最強的行業是最在意管理的行業。好公司、好的生意和好的成長，在成長過程中肯定會有管理稍微混亂的時候，大家都要先舍命狂奔的。反倒是那些最終的形態、生意模型沒有那么好的，管理方面全是挑戰。規模不是它的朋友，規模是它的敵人，因為我看到有些企業家和創業者，我說你這個生意不能做大，做大是坑你，你應該縮小規模，而不是做大規模的事情。但有另外一些企業不做大、不做快速成長，根本就沒法生存，這是不同的生意決定的。

馮大剛：我看到國外的基金，有意的控制規模，甚至我覺得控制規模是一種品德，控制自己的貪婪、欲望。當然，這和它的整體能力有關。

嚴力：說實在話，你的幸福觀是什么。我個人感覺，作為一個很大的組織，你要有自己的幸福觀，堅持每筆投資投好。我這一段時間經常出差去見創業者，你要看現在的環境，和傳統企業家接觸，大家的舒適度不多。但是你和新興的創業者，特別是AI時代的創業者，和他們接觸的時候，你看到一些光亮。85年到90年、95年的創業者，他們代表一個新的時代，特別是面臨出海，局部有大量的機會出現。

如果能夠和這樣的新時代創業者一起，用自己多年看企業家的經驗和他交流，真的是產生極大的共鳴，年輕創業者非常尊重你，你帶著經驗會有很多的價值輸出，他的激情更多感染了你，這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我覺得本身做投資就回到我的幸福觀上，而不是簡單做鐘鼎的打理，做自己機構的服務者，我要做一個好的投資人，回到我原來的戰場上。我相信好的企業家和我這樣的投資人，一打眼，雙方都會懂得。一起分析討論局面，企業發展時候先打哪個仗，后打哪個仗，有些人就是有這樣的勁頭，能激發我的熱情。

創業就是這樣的事情，奔向未來、有好奇心，探索的過程，你和他在一起是快樂的。特別是AI出來之后，尤其DeepSeek出來之后，鐘鼎自己也投了一些相關的芯片制造基礎設施項目。DeepSeek一出來，我們就判斷中國的AI芯片制造不會有太大的問題，雖然有一些困難，但不會成為國內AI方面發展的阻力，我們認為國內AI硬件和軟件的基礎設施陸續鋪設完畢，就即將進入AI應用時代、探索時代，這個時代的機會給在座的創業者和投資人都會帶來希望。

馮大剛：今天我聽到一個新的說法，我問過很多投資人，他說我要成為一個成功的投資人、耐心的投資人，但是我第一次聽到說要成為一個幸福的投資人，這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觀點。

很多基金說要all in AI，您怎么看？鐘鼎怎么看？我們是不是要加強這部分的布局？

嚴力：AI是信息技術的延伸。這幾年不同的城市都因為不同的方向“火熱”起來過，這兩年杭州的火熱，核心是信息技術和硬件的結合、信息技術和各個領域的結合，杭州是一個有創業精神的城市。各個地方山水輪流轉，所以我們現在看的所謂AI投資，其實就是說一個科技、一個技術帶來一個新的生意機會，但是最終你還要看這個生意是不是個好生意，企業家是不是好企業家，科技只是手段，AI只是手段，但是手段能夠創造一些有想象力的新機會。

總體來講，我更看好AI和硬件的結合、出海方向上AI在一些軟件上的應用。具體來說有AI和服務的結合，包括AI和內容的結合，這些機會正在出現。

馮大剛：您接下來會投大模型公司嗎？

嚴力：大模型公司看了三遍，沒投，沒敢下手。沒下手的核心，是我在思考這到底是大公司的機會，還是創業者的機會？如果大公司必須要在這個戰場贏的時候，創業者怎么可能贏呢？之前我覺得這個事情挺難成的，但是忽然出來一個DeepSeek，因為它是獨立的公司，還是開源的，還成為國際的，那是國內AI發展的好機會來了。

馮大剛：我自己觀察這個行業很多年，投資人分三股力量，一種叫美元基金，一種叫國資，還有一種是本土人民幣基金。在這樣全民科創、科創立國，這是我們今天最重要的背景下，本土基金應該扮演一個什么樣的角色？

嚴力：我們也有美元基金，我們實際上是一個雙幣基金。大家說現在進入本土基金時代，因為老外不給你錢了，其實也不是這樣的。為什么國資進來？國資有他的價值在。他們想進來的地方，我們民營機構就往邊上靠靠，所以我經常開玩笑，如果用動物比喻，我們鐘鼎要做鴨子，能在水里游著，但是偶爾也上上岸，這是形勢的變化產生的結果。

很多事情，我的理解，不管是本土的，外資的，要找到不同的偏好。有的機構偏好穩健，有的是偏好創新的、面向未來的、革命性的機會，這是不一樣的。我總體是偏好于產業和科技結合，不是最快的、不是風險最高的那種投資。星辰大海類型的投資，鐘鼎投的沒有那么多，但是我在產業+科技里，投的還不錯。

馮大剛：你只是說它的性質還是沒有那么重要，重要的還是看你的偏好，以及能不能投出好的結果來。最后一個問題，現在有很多年輕的創業者，在這樣一個極度高不確定性的時代敢于去創業的人都是很勇敢的人，請您作為一個年長的創業者，對他們有什么想要說的？

嚴力：我認為，你要做一個生意還是做一個特別偉大的公司是不一樣的。你要把這個事想清楚，是要做一個生意，還是要做一個特別大的公司。你得判斷有沒有機會做成特別大的公司，最怕的是本身終局不是一個大事，但你還按大事的方式做。你要去思考這是不是大事，為什么屬于你，類似的事情想清楚，定義戰場，再一戰一戰打。我認為創業者的核心，做勇敢的事情其實不難，就是要找一個市場需求，滿足它。我總體的感覺是要比打工強（笑），是自由的狀態，一定會有這樣或那樣的機會。

馮大剛：我借嚴總的一句話來說，嚴總要做一個幸福的投資者，我們可以做一個幸福的創業者，幸福的標準是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定義，賺很多錢是幸福的標準，做好產品是幸福的標準，還是其他，都可以。今天嚴總給我的啟發是，也許我們可以出一個新標準，這個標準和過去也不一樣，而且大家這么年輕，為什么不去做一個幸福的事情呢？！再次感謝嚴總。

嚴力：心里有夢，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