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4日，民主社會主義人士佐赫蘭·馬姆達尼（Zohran Mamdani）贏得了紐約市長民主黨初選，意外戰(zhàn)勝紐約州前州長安德魯·科莫（Andrew Cuomo）。馬姆達尼33歲，出生于烏干達，他誓言作為一位“進步派穆斯林移民”，要成為“唐納德·特朗普最可怕的噩夢”。若在11月當選，他將成為紐約市首個南亞裔和穆斯林市長。

▲馬姆達尼于5月4日在紐約舉行首次競選集會。

草根力量

2024年佐赫蘭·馬姆達尼宣布參選時，他的民調支持率近乎為零。然而，6月的紐約市民主黨市長初選夜，屏幕上顯示著顛覆性的數字——馬姆達尼以44%對36%的優(yōu)勢擊敗前州長安德魯·科莫。科莫坐擁華爾街巨頭邁克爾·布隆伯格和比爾·阿克曼資助的超級政治行動委員會，這個委員會投放了超過2500萬美元的廣告，大多是針對馬姆達尼的政策和性格的攻擊， 將他描繪成危險的“穆斯林社會主義者”。然而馬姆達尼以驚人的草根動員回應——超過2.7萬名志愿者走上街頭，被馬姆達尼稱為“紐約歷史上規(guī)模最大的志愿者行動”。他籌集了800多萬美元的競選資金，而其中包含了2萬多名普通市民的捐款，這部分人群平均捐出80美元，徹底碾壓科莫不到6000人的捐款基礎。當科莫的認輸聲明投射在墻面時，歡呼聲幾乎掀翻屋頂?！都~約雜志》寫道：“除非科莫孤注一擲以獨立身份參加大選，否則他的政治訃告已經寫好，不會有任何修改?！瘪R姆達尼的勝利也是美國左翼力量在城市政治中的空前突破，“對共和黨人來說，他是橫空出世的大惡魔”。

一個可能有點高攀的類比對象是奧巴馬（Barack Obama）。馬姆達尼和奧巴馬最初都遭到對手的嘲笑，被認為太缺乏經驗、能力不足，甚至“異類”。很少有美國人能想象一個擁有“奧巴馬”這樣名字的人能成為美國總統(tǒng)。在紐約，馬姆達尼也書寫了新的劇本。他將自己置身于政治圈之外視為一種優(yōu)勢，他在社交媒體上發(fā)文稱，他“自豪”自己沒有“科莫那種腐敗、丑聞和恥辱的經歷”?？颇?021年在性騷擾丑聞愈演愈烈之際辭去州長職務，此前有十幾名女性對他提出指控。在他辭職前幾天，州總檢察長辦公室發(fā)布了一份報告，結論是他曾性騷擾現任和前任政府雇員，并為女性制造了“充滿敵意的工作環(huán)境”?？颇裾J了針對他的最嚴重指控，盡管他為讓女性 “感到不適”而道歉。科莫還因隱瞞養(yǎng)老院新冠死亡數據而受到抨擊。在辯論中，馬姆達尼以尖銳的言辭回應了科莫對他相對缺乏經驗的評論?！拔覐奈磹u辱地辭職過。我從未削減過醫(yī)療補助，我從未從大都會運輸署竊取過數億美元，我從未騷擾過那13位可信的‘指控我性騷擾’的女性，我從未起訴索取她們的婦科記錄，我從未做過那些事，因為我不是你，科莫先生?！彼f。

馬姆達尼的政綱直指紐約人的最切膚之痛——生存成本，他競選活動的關鍵原則是他希望在紐約“降低成本，讓生活更輕松”。他提出凍結出租單位租金、公交車免費乘坐、6歲以下兒童免費托育三大核心政策。最引發(fā)熱議的是建立市政連鎖菜市場：“我們不追求利潤，只為壓低食品價格”，馬姆達尼提出，這些超市將以批發(fā)價采購并向市民平價銷售。他還大膽提議讓紐約的富人和企業(yè)買單，計劃將企業(yè)所得稅率從9%提至11.5%、向年收入超百萬美元人群征收2%的“富人稅”。正如馬姆達尼在辯論中強調：“我和科莫的不同之處在于，我的競選活動不是由資助特朗普的那些億萬富翁推動的，而是來自平均捐款80美元的2萬多名紐約客。”

▲6月4日，紐約市長候選人參加初選辯論，安德魯·科莫（最左）和馬姆達尼（右二）在臺上發(fā)表觀點。

勝利秘訣

馬姆達尼的勝利密碼，在于將多重身份劣勢轉化為優(yōu)勢。作為7歲從烏干達移民美國的穆斯林，他在一個跨文化家庭長大，父親馬哈茂德·馬姆達尼是哥倫比亞大學教授，母親米拉·奈爾是電影制作人。在從政之前，馬姆達尼做過住房顧問和嘻哈音樂人。擔任住房顧問時，他幫助皇后區(qū)少數族裔低收入者對抗驅逐的經歷，成為從政的直接動因。這些背景使他得到了參議員伯尼·桑德斯和眾議員奧卡西奧-科爾特斯的背書——桑德斯的“我們的革命”組織為他發(fā)送6萬條催票短信。而他出人意料的上位，在一定程度上要歸功于積極的社交媒體活動，這讓他能夠接觸到許多對政治不感興趣的選民。他的Instagram和TikTok賬號粉絲數量數月內突破百萬，在病毒式傳播的短視頻中：他在地鐵車廂內拍攝熱門社交媒體節(jié)目《Subway Takes》，在皇后區(qū)夜市與攤主討論物價，在貝瑞吉社區(qū)傾聽特朗普選民訴說生活困境。他從曼哈頓一頭走到另一頭，與紐約人碰拳打招呼，他說居民們“值得擁有一位他們能看到、能聽到，甚至可以對他喊叫的市長”。在另一條視頻中，他用流利的印地語解釋了排序復選投票制，并穿插了俏皮的南亞流行文化梗。相比曾借著網絡為自己造勢的美國前副總統(tǒng)卡瑪拉·哈里斯，馬姆達尼的線上競選增添了更多的個人風格?！缎l(wèi)報》評價，這些線上競選活動證明了“馬姆達尼是一個天生的領導者，一個能夠傳達道德真理而又不顯得說教的人”。安東尼·迪米耶里（Anthony DiMieri）是馬姆達尼競選視頻的制作人，他表示馬姆達尼的部分人氣來自他在鏡頭前和鏡頭后性格的一致性?！拔覀冊诟傔x活動中遇到一些人，他們說是因為視頻才加入的。我們問，‘是什么把你帶到這里來的？’他們會說，‘我就是喜歡他的視頻’‘我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人’。”迪米耶里說?！拔覀冏鲞@項工作都感到非常有趣，我認為我們的樂趣正在傳遞給觀眾。”他的行動主義基因早已顯現。2021年，為聲援背負高利貸的出租車司機，他發(fā)起15天絕食抗議，最終促成政府救助計劃；2023年加沙沖突期間，他又進行五天絕食呼吁?；?。這些經歷塑造了他“政策源于街頭”的執(zhí)政理念。當他的競選活動成為今年市長競選中首個達到800萬美元支出上限的競選團隊時，馬姆達尼發(fā)布視頻敦促觀眾停止捐款，轉而去做志愿者進行挨家挨戶的宣傳。這些真實接觸形成燎原之勢，初選近四分之一的提前投票者是2012年后首次參與民主黨初選的新選民。紐約大學政治學教授、該校社交媒體與政治中心聯合主任喬納森·內格勒（Jonathan Nagler）說：“如果你問選民，‘你為什么投票給馬姆達尼？’我認為他們不會告訴我們，‘哦，因為我在社交媒體上看到了一些可愛的東西’。我認為他們會說，真正影響他們的是，他們通過社交媒體了解到了他制定的、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政策?！?/p>

如今馬姆達尼劍指11月選舉，將與卷入腐敗指控的現任市長埃里克·亞當斯（Eric Adams）對決。全美左派都在密切關注。在芝加哥，有前途的左翼市長布蘭登·約翰遜（Brandon Johnson）因根深蒂固的反對勢力以及自身的行政失誤而步履維艱，被認為是對馬姆達尼的警示。因為如何交出執(zhí)政答卷，才是更深層次的問題?！缎l(wèi)報》評論員巴什卡爾·桑卡拉（Bhaskar Sunkara）寫道：“馬姆達尼無疑在美國最大城市取得了重大勝利，但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未來的挑戰(zhàn)。選舉的勝利只有在轉化為人民生活的切實改善時才有意義，而如果治理不力，政治勢頭就會迅速消散。馬姆達尼肩負著巨大的責任——不僅是對他直接選區(qū)的選民，也是對全美國和全世界密切關注的更廣泛的進步運動。”

▲馬姆達尼參加在特斯拉門店外舉行的抗議活動，反對馬斯克以及政府效率部。

內容來源于《周末畫報》

撰文—聞葉季

編輯—金布萊

圖片—Get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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