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謝君是在一個寶馬聯盟會群里遇見王菲的。

那段時間，謝君的心情郁悶到極點。先是相戀數年的女友移情別戀嫁給了一個美國男人。據說那個男人比她大二十歲，但在紐約擁有三家珠寶行.女友走的時候幽幽地說：“對不起，相對于我們的感情，我更愛他能帶給我的未來。”

是的，感情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有金錢才最實際。他不怪她，誰讓他在一個貿易公司待了八年還是一個小小的司機，給老總開車，在上海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所有的存款還不夠買十平方的衛生間。

女友走后，他感覺租住兩室的房子有些吃力，于是在網上發招租信息。不經意發現有個人在論壇上留下一個叫寶馬聯盟會群號，加入者必須得有自己的寶馬車，還要把車的照片貼上來。他有些好奇，隨手把老總的寶馬車資料填上去，結果很輕易就通過了。

進入后他才明白，這個群里的人在事業上很成功，討論的都是一些房產股票高爾夫，他實在說不上什么話，就一直沉默。后來有一個叫王菲的女人主動和他聊了起來。

謝君說自己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總，因為忙于事業一直未婚。除了婚姻這一項，他把老總所有的條件與經歷都附加到自己身上。

王菲也很健談，對寶馬車的各個部位零件和維修如數家珍。好在謝君平時愛上網看帖子，對各方面的知識都略懂一些，說到哲學、音樂、旅游，發現彼此居然有驚人的相似點，大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后來，王菲發來一張照片，二十多歲的樣子，斜倚在一輛白色的寶馬旁邊，并不漂亮，但很有氣質。

王菲說：我喜歡和有事業心的男人做朋友，特別是你這樣的成功男人。

成功男人，這個詞讓謝君忍不住沾沾自喜。是的，他當然很成功，在網上，他可以是李嘉誠可以是比爾。蓋茨，此時此刻，誰能說他不是一個成功的男人呢。

二

謝君推測王菲的家境應該非常好，她的父親是某政府部門的領導，還是那種很有實權的。因為王菲提到過她家總有一些“討厭”的房產公司老總來送禮，每次她爸都會躲到樓上，讓她媽出面打發。她說這些事情的時候，漫不經心，像那些有錢人家的公主不知曉民間疾苦一樣，傾訴和發泄著小小的牢騷。

她還是一名古董愛好者，收藏了很多明清時期的青瓷。她列舉的那些天價的古瓶，他聞所未聞，她還把一個剛剛從拍賣會拍下的蟠龍青瓷照片發過來，價錢夠他花八輩子。

特別是王菲不經意透露的上流社會那些生活方式和習慣，讓他大開眼界。王菲說她有單獨的衣帽間，光放鞋子的房間就有兩百平方，她有些抱怨地說，因為鞋子太多不好找，只好每雙都拍了照片貼在柜子上。

她偶爾有幾天不在上海，會提前留言給他，說自己飛一趟巴黎，已經預約了香奈兒公司的首席設計師。

謝君想，這個社會真是不公平，有人生活在天上，有人生活在地下。

不過，他一點也不怯場，他發短信告訴她：我的貿易公司剛在南京開了分公司，預備在全國各個省會城市設立分公司。其實，他剛被老總叫過去訓斥了一頓，因為他頭天晚上上網到凌晨三點，早上接老總的時候遲到了。

但他的言語很有氣勢，表現了一個事業男人的宏圖大志。果然，王菲連連贊嘆說：我最欣賞事業型的男人了。

然后，她又說：我一直單身，就是因為沒有遇見讓我從心底折服的男人。謝君不傻，立刻追問：那現在你遇見了嗎？

王菲回答：我覺得你是千萬人中最與眾不同的那一個！

她是懂男人的，適時的試探和挑逗，適當的矜持和含蓄，曖昧的空氣通過網絡愈發濃烈，謝君感覺自己快支撐不住了。他是個正常的男人，他渴望一個在身體上給予他滿足的女人，如果這個女人能滿足他心理上對上流生活的艷羨和感知，更好。

三

老總的妻子兒子都在北京，所以謝君需要經常幫老總買一張頭等艙的機票，然后開著那輛紅色寶馬把他送到機場。老總離開后，謝君就穿戴一新，開著那輛寶馬，出入一些高級場所。他并沒有錢消費，可那些場所里高雅與尊崇的氣氛，讓他從心底感受到一種愉悅。

和王菲在網上聊了一個月后，老總又去了北京。謝君提出見面，地點定在一家很有情調的西餐廳。謝君穿上剛從淘寶網上買的阿瑪尼休閑裝，盡管是A貨，但他相信沒有人會質疑一個開寶馬的成功男人，穿的不是真名牌。

提前半小時到了，穿著時尚的王菲早已經等在那里。這讓他心里立時更多了好感，這樣條件優越的女人，不擺架子真難得。

兩個人聊了一些新近的新聞和娛樂房產，看得出來她對他并不反感。像她這樣年輕漂亮，又富有的女子，謝君還沒弱智到第一次見面就產生和她上床的想法。

后來，王菲說時間不早了，要打電話叫司機來接，謝君立刻提出送她回家。王菲說自己住在麗都小區。麗都小區是個有名的富人區，很多明星都在那里買別墅。快到的時候，王菲忽然請他停車，有些羞澀地說：我就在這里下，你知道的，常常有一些記者在這里蹲點，我不想有什么八卦非議。

謝君有些誠惶誠恐，他想，王菲果然是有背景的人。

四

謝君喜歡這個游戲。他覺得生活其實沒那么糟，至少還有一個女人讓他感覺自己是那么的優秀，擁有那些成功男人擁有的一切，并且，這個女人是一個上流人士。

那段時間，謝君開著那輛寶馬約她去江邊看煙花。后來，他把車停到偏僻的地方，并試探著用手去摸她。她沒有拒絕，還慢慢轉過頭來，并微微閉上眼睛。他的膽子大了，身體也隨之涌動起強烈的感覺。

他把她拉到后座，飛快地褪掉她的衣服，在即將進入她身體的時候，她忽然睜開眼睛，很認真地問：你會娶我嗎？

他愣了一下，在巨大情欲的沖擊下，他笑了一下，說：只要你肯嫁，我一定會娶。

倉促地做完之后，他有些意猶未盡。王菲瞇著眼睛說：下次我們找個地方吧。他嗯嗯了兩聲，心里想：她這樣身份的人，一定不能太屈就了。

一周后，謝君用一個月的薪水在一家五星級的酒店開了間總統套房。這次，兩個人都有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一連做了三次，虛脫般的快樂之后，他想，如果他真能娶一個這樣的女人，以后的生活該有多美好！

幾天后，謝君不經意在一個外地的網站看到一張蟠龍花瓶的照片，和王菲發給他的那張一模一樣。網站上說的很明白，這個花瓶是孤品，一直在美國一家博物館。難不成，王菲家是開博物館的？

他像發了神經一樣，查她的信箱、ID，在百度里搜索一切關于她的資料。搜索引擎真是個可怕的東西，只要你有心，可以將任何人抽筋扒皮。于是，王菲的真實身份慢慢浮出水面：她只是一家娛樂城的坐臺小姐，沒有任何家庭背景，甚至有些黃色網站還有她的手機號碼和裸照。

他從一個亂夢里掙扎著醒來，感覺自己的內心充滿了邪惡和哀傷。

再次在網上遇見她，他突兀地說：XX娛樂城的生意還不錯吧？

她沉默了很久，終于說：這是一個謊言，可你也和我一樣吧！她發來一個網址，那上面顯示的是一條合租信息，后面留有他的手機號碼。

王菲說：我們都想成為自己夢想的上流人士，既然現實中完成不了，何不在這個游戲里實現？如果你不揭穿，我真想繼續玩下去！

他看著她，忽然感覺很無力。

她的圖像徹底黑了下去，從此再也沒有上線過。

后來，他想清楚了，覺得她說的很對，她只是在扮演一個自己渴望的角色。他甚至升騰起歉意，在網上給她留言，沒有回音。又去了那家娛樂城，老板告訴他，她去了外地，應該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