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兆和 繪《杜甫》
“詩圣”杜甫,從盛唐走來,歷經風雨,將一生的悲歡離合、家國情懷融入詩中。
他的筆下,竹影、花魂、月魄、鷗影、鯨波……每一個意象都承載著生命的重量。
當我們在生活中遭遇不順,不妨走進杜甫的意象世界,在草木風云間,遇見穿越千年的精神力量。
從意象角度讀杜詩,更能感受到老杜的博大而精深。
日暮竹影:
困境里的那份倔強
杜甫種竹,更把自己活成了竹。
困守長安十年,他“朝扣富兒門,暮隨肥馬塵”,卻偏要學竹“青冥亦自守”。
哪怕“叢卑春鳥疑”,也要在破茅屋旁種下幾竿,任霜雪壓彎枝椏,根須卻在泥土里擰成一股勁。
《佳人》里“日暮倚修竹”的剪影,不是柔弱,是用一身清氣對抗世俗的渾濁。
《杜甫像軸》,元,趙孟頫(傳)。
杜甫一生苦苦懷抱“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奉贈韋左丞丈二十二韻》)的大愿,卻饑走于戰亂,老苦于風塵,生命中刻畫的盡是希望的幻滅與生事的艱難。
于此種種打擊中,杜甫不屈反伸,向上淬勵出無比之意志力來扶持羸弱的身軀,并堅持著熱烈的理想與貞定的德操而至死不悔。
“平生憩息地,必種數竿竹。”在杜甫潛在的自我投射下,“竹”已涵攝了詩人全幅的性情,成為他個人主觀生命的代表。
它那纖弱不屈、凌冬猶青的本質已深入詩人血脈之中,主客統一地呈現鮮活動人的意象,而具備了透顯詩人生命神髓的巨大存在感。
成都杜甫草堂博物館北門。
“竹”不但是詩人與世界交會時的產物,也是連結了詩人與相隔百代的讀者之間的共同符象,透過此一連結而影響了無數具有向上意志的人。
逆境中的自守,并非消極避世,而是以竹的韌性,在風雪中悄然蓄力,等待春日的抽節。
“花癡”詩人:
把苦難釀成春天的狂
花,既是自然界中具有麗容美姿的精華物之一,又是除了朝生暮死的蜉蝣外最易表現出生命循環之短暫的存在物。
所以,杜甫筆下的花,常與“時間”和“死亡”糾纏。他見“一片花飛”便知春減,觀“風飄萬點”更覺愁深。
“不是愛花即欲死,只恐花盡老相催”,杜甫從花開的短暫中看到生命趨向于衰老滅亡的規律,于是只有努力把握春花短暫的開放,才能抵住光陰的催迫。
和花朵“商量細開,不欲其一往而盡也”,以留住花開的光景,來減緩自己生命時間流逝的速度,這種心理表現于外的就是愛花惜花之舉。
紀錄片《草堂杜甫》截圖。
他惱花“多事”,怕春“催老”,卻又與花“商量”慢開,矛盾中透出對生命的熱望。
這種對“界限經驗”的敏感,源于亂世中個體生命的渺小感——正如《春望》中“感時花濺淚”,花的美與脆弱,映照出詩人對家國命運的悲憫。
然而,杜甫并未沉溺于哀嘆。他在《聞官軍收河南河北》中寫“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讓花成為劫后余生的狂歡符號。
所謂“且看欲盡花經眼,莫厭傷多酒入唇”,著一“看”字,顯示出杜甫是自覺地面對花欲盡的風景,并感受到“存在于它背后的某種東西”,那種東西就是現象背后所展露的事物消逝的本質。
紀錄片《草堂杜甫》截圖。
生命的短暫,恰是珍視當下的理由;即便“過時而不采”,亦可在凋零前綻放最熾烈的光彩。
孤月照江:
那些無人共賞的夜晚
杜甫詩中的月,是漂泊者的鏡像。青年時“清輝玉臂寒”的鄜州月,承載著亂世離人的相思,是“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 的溫情。
中年“隴月向人圓”的秦州月,飽含友朋濡沫的慰藉,是“名豈文章著,官應老病休”的感慨。
晚年“孤月浪中翻”的夔州月,注滿歷經滄桑后的蒼涼,是“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的悲愴。
河南衛視《千古風流人物》中的杜甫。
杜甫的月,是孤獨的,卻也是清亮的。他從未讓月光淪為悲戚的背景,反而在“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中寄寓希望。
那些無人理解的夜晚,他“永夜角聲悲自語”,卻依然抬頭望月,讓清輝照亮內心。
就像那輪穿越千年的明月,無論人間如何變遷,始終高懸天際,照亮詩人前行的路。
月的變化,暗合杜甫的人生軌跡——從“致君堯舜”的豪情,到“天地一沙鷗”的蒼涼,最終在“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中,與宇宙達成了悲壯的和解。
生活中總有孤獨時刻,但若能像杜甫那樣,把孤獨釀成月光,在無人共賞的夜里守住心中的清光……
真正的強大,是在寂靜中與自己對話,讓苦難成為心靈的注腳。
天地沙鷗:
它是托住你的那片羽衣
困守長安的杜甫以“白鷗沒浩蕩,萬里誰能馴” 劃破現實的陰霾。這只掙脫“殘杯冷炙”的白鷗,是“致君堯舜” 理想的詩意化身。
它在“青冥垂翅”的困頓中騰空,將十年悲辛化作“滄海無馴”的精神自由,完成了從世俗囚徒到靈魂歌者的覺醒。
《江村》 詩意圖,現代,劉旦宅,國畫。
亂世烽煙為鷗鳥鍍上蒼涼。秦州的“浦鷗防碎首”是生存危殆的預警,成都的“水中鷗”是片刻安寧的溫柔剪影,夔州的“白鷗饑”則是生命內省的冷調寫真。
當“天地一沙鷗”與“危檣獨夜舟”共振,鷗鳥成為時代與個體命運的雙重鏡像,承載著“飄飄何所似”的孤獨叩問。
出峽后的“春鷗懶避船”,是時光淘洗后的釋然。歷經“致君堯舜”的熾烈與“轉作瀟湘”的顛沛,詩人最終與鷗鳥達成默契。
它不再是對抗世界的符號,而是順任生命洋流的舟楫,在“紗帽隨鷗鳥”的平淡中,譜寫出理想主義者與現實世界的和解之詩。
鯨魚碧海:
不要沉溺于小小的苦痛
杜甫的大鯨意象,是劃破時空的精神巨輪。它超越《左傳》的政治隱喻與漢賦的體物傳統,在現實、理想與詩學的海域中破浪前行,成為熔鑄儒家情懷與藝術野心的象征符號。
安史之亂的血火中,“長鯨吞九州”將叛軍肆虐凝縮為“地軸翻、百川亂”的災變圖景,“斬鯨遼海”的怒吼則是對正義的呼喚。
此時的大鯨,既是歷史劫難的見證者,也是儒家“替天行道”理想的暴力化身,在時代的烽煙中刻下沉重的精神印記。
四川成都浣花溪公園輾轉流離的杜甫塑像。
《自京赴奉先縣詠懷》的“慕大鯨”,是詩人對“螻蟻求穴” 的拒絕——他以“偃溟渤”的雄姿,將天下蒼生納入生命的浩瀚海洋。
成都“錦鯨卷還客”的抉擇、暮年“乘鯨鰲”的慨嘆,勾勒出理想從熾烈到沉郁的軌跡,大鯨始終是“致君堯舜”初心的深海燈塔。
“未掣鯨魚碧海中”是杜甫的美學革命。他摒棄“翡翠蘭苕”的纖巧,主張詩歌應如碧海般“渾涵汪洋”,既納“聲律”之細,更具“鯨吞”之力。
當“鯤鯨噴迢遞”成為創作律令,大鯨便定格為“筆補造化”的藝術圖騰,見證著中國詩歌“沉郁頓挫”風格的誕生。
還好,我們有杜甫:
在意象里遇見生命的堅韌
千年后讀杜甫,讀的不是他的苦難,而是他在苦難中綻放的生命韌性。
竹的貞定、花的深情、月的孤光、鷗鯨的矛盾、鷙鳥的烈性,共同織就他 “沉郁頓挫” 的精神圖譜。
他告訴我們:順境時,要像花開般熱烈;逆境時,要像竹石般堅韌;孤獨時,要像月光般清亮。
困難的時候不妨看看杜甫 —— 那個在秋風里喊出 “安得廣廈千萬間” 的詩人,那個把一生顛沛釀成詩史的 “詩圣”。
文中提到的杜詩的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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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點資料來源:
《竹影鯨歌:杜甫的意象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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