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因創紀錄利潤和戰時刺激政策而蓬勃發展的俄羅斯銀行業，如今正顯現出日益加劇的財務壓力跡象，這使得經濟界人士開始質疑是否一場財務危機正在逼近——彭博社本月早些時候發布的一篇文章打破了平靜，文中援引資深銀行家的話說，不良貸款（NPLs）水平正在上升，同時俄羅斯央行（CBR）為人為壓低通脹（且已見成效），對銀行的主要收入來源——大量的消費信貸——進行打擊，銀行因此面臨越來越大的壓力。

卡內基俄羅斯歐亞中心研究員亞歷山德拉·普羅科彭科和歐洲政策分析中心（CEPA）客座研究員亞歷山大·科良德爾在為《The Bell》撰寫的詳細分析中警告稱：“由于高利率、對借款人要求趨嚴以及經濟放緩，俄羅斯銀行業的狀況預計會不斷惡化?！?/p>

歐美的經濟制裁重創了俄羅斯外匯交易、投資銀行業務和跨境交易服務等關鍵收入來源，銀行在維持盈利能力方面幾乎沒有太多選擇。普羅科彭科和科良德爾寫道，到2023年年中，銀行業實際上“已縮減至基本功能：放貸、存款產品以及參與政府項目”。

這種轉變最初帶來了意外收獲。2024年，俄羅斯各銀行實現了3.8萬億盧布（410億美元）的創紀錄利潤，同比增長20%。股本回報率達到23%——這也是一個非常高的數字。凈利息收入增長11%，達到6.7萬億盧布。那段日子里，銀行乘著俄羅斯政府軍事凱恩斯主義刺激政策的東風，日子過得頗為滋潤。

國家支持的抵押貸款和工業扶持計劃推動了放貸業務，而在利率高企的背景下，儲戶們紛紛涌入銀行尋求高收益回報。然而，正是這些高利率如今抑制了經濟活動，減緩了貸款發放速度。

上個月，俄羅斯最大銀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Sber）的首席執行官格爾曼·格列夫警告稱，今年的利潤將大幅下降?！澳壳斑€沒有危機的跡象，”格列夫在圣彼得堡國際經濟論壇上接受“俄羅斯24”電視頻道采訪時表示。

“我認為今年銀行業的利潤將會更低。而且銀行總會在接下來的階段承接經濟中出現的所有問題。我們現在看到，許多企業開始難以償還貸款，銀行的風險成本和撥備也在上升。這種情況可能會持續到今年年底?！备窳蟹蛘f。

隨著俄羅斯央行收緊監管規定，優質借款人紛紛退縮，銀行越來越多地去爭奪風險較高的客戶。一位銀行家向《The Bell》描述爭奪有償還能力且有像樣抵押品的借款人時的情景：“銀行簡直是在追著你跑。”

作者表示：“所有這一切都意味著，銀行要實現盈利變得困難得多。但這種情況本身并不會威脅到穩定性。銀行有足夠的資本來覆蓋大部分問題債務，而且不良貸款的比例仍然是可控的。”

不良貸款已出現明顯上升，但不良貸款率仍處于可控水平。2025年1月至5月，問題消費貸款的占比從4.9%上升至5.7%。在煤炭、冶金和建筑等風險較高的行業，違約情況也在增加。俄羅斯外貿銀行（VTB）首席執行官安德烈·科斯京本周在俄羅斯央行金融大會上抱怨道：“我們遇到了麻煩。說實話，我們為什么要生產這么多煤炭呢？……如果我們不開始調整經濟結構、關閉低效生產設施，我們將會面臨勞動力短缺，成本也會上升。”俄羅斯外貿銀行持有數家大型煤炭企業以及遠東地區一個煤炭港口作為抵押品。然而，正如媒體所報道的，得益于納比烏林娜的舉措，俄羅斯勞動力短缺的情況也已出現緩解跡象。

盡管面臨壓力，但分析人士提醒不要夸大系統性崩潰的風險。一位銀行家告訴《The Bell》：“是的，未來沒什么太好的事情……但這不是災難。這是正常的周期波動。”根據俄羅斯央行的數據，總不良貸款率仍保持在4.2%的較低水平，企業貸款和零售貸款的撥備覆蓋率（為彌補損失而預留的資本）分別穩定在72%和87%。

作者稱：“還款問題尚未形成系統性風險。一年來，企業貸款組合中問題貸款的占比一直維持在4.0%，盡管申請債務重組的數量有所增加。零售領域的問題卻正在加劇——2025年1月至5月，問題貸款占比從4.9%上升至5.7%，這主要是由無擔保消費貸款造成的?！?/p>

通常主張降低俄羅斯央行利率的CMAKS分析中心也認為危機并非不可避免。根據CMAKS的計算，今年1月至2月，銀行業貸款總額中所有問題貸款和不良貸款的占比從5.9%上升至6.4%。據《The Bell》報道，一年前這一比例為7%。宏觀經濟分析與短期預測中心（CMASF）也持相同觀點；據《The Bell》報道，目前沒有銀行業危機的跡象。

為回應這些擔憂，俄羅斯央行行長埃爾薇拉·納比烏林娜承認銀行業正面臨壓力，但在本月針對彭博社那篇文章的回應中，她向國家杜馬議員明確保證“絕無銀行業危機的可能”。納比烏林娜表示，銀行體系依然穩定且資本充足，“有關系統性銀行業危機的擔憂是毫無根據的”。

據《消息報》報道，她說：“沒有理由認為銀行業的狀況已到危急關頭，也沒有理由談論系統性風險。俄羅斯央行將繼續密切監控局勢，并采取一切必要的監管措施?！?/p>

三大銀行——俄羅斯聯邦儲蓄銀行、俄羅斯外貿銀行以及私營的阿爾法銀行——繼續主導著銀行業，這三家銀行都資本充足且處于盈利狀態。不過，規模較小的銀行則更為脆弱，并且遇到了一些麻煩。收入缺乏多元化以及監管限制可能會將一些二線銀行推向財務困境。普羅科彭科和科良德爾寫道：“在無法實現收入多元化的情況下爭奪客戶，會導致貸款組合過熱?！?/p>

俄羅斯央行正在密切關注。從10月1日起，對于向缺乏明確還款擔保的國有企業發放的貸款，俄羅斯央行將要求更高的資本緩沖。與此同時，政府部長們已開始公開警告經濟衰退的風險，這可能會迫使俄羅斯在控制通脹和維護金融穩定之間進行微妙的平衡。

作者指出，風險在于高通脹和經濟停滯的長期并存?！皩︺y行來說，最危險的情況是經濟衰退與高通脹并存，這將迫使俄羅斯央行維持高利率。”

但納比烏林娜正全力以赴降低通脹率。去年俄羅斯的通脹率約為10%，但今年的預算預測顯示通脹率將降至7.6%。事實上，納比烏林娜稱，目前通脹下降的速度快于預期，經濟發展部部長馬克西姆·雷謝特尼科夫在圣彼得堡表示，可能很快會下調目標通脹率以反映這一進展，這將為納比烏林娜實施新的降息措施、緩解銀行和企業的壓力創造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