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31 05:55·作家王天祥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的11月中旬，松花湖畔的長白山支脈初降大雪。

青年獵手趙毅約我進山打狼。他說長白山降雪后的雪原狼毛長絨密，無論做狼皮褥子還是做狼皮褲，都是難得的原料。民國時期一張長白山雪原狼的初雪皮子，可換一頭壯牛呢！

不想，我倆初次打狼卻中了餓狼的8字迷陣。幸虧老獵人“老蔫槍”尋蹤跟來，才在危機時刻單槍斃兩狼，救了趙毅和我的命。

當趙毅朝著“老蔫槍”撲通跪倒在雪地里時，我才知道這一跪的分量……

★雪落長白，野狼下山

松花湖畔的長白山支脈，山嶺重疊，叢林莽莽。

初冬的星期六，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放眼望去，雪舞梨花，山披銀裝。我知道，山村獵手們開始磨刀霍霍，準備進山打獵了。

星期日清早，學校房后的野雞咯咯大叫聲驚醒了我。我急忙出屋查看，發現門外的雪地里留下了兩只野狼逗留的腳印。

狼的腳印和狗的腳印一樣，但是比狗腳印大得多。山里人把狼叫大爪子。昨夜，怪不得聽到狼嚎叫聲那么清晰，原來狼居然光顧了山村學校，而且曾在門口等候過我！

我慶幸沒有半夜起夜解手，否則說不定就會遭遇兩只狼的“堵門殺”！

此時，遠處的灌叢荒草坡上，一群野雞咯咯啼鳴著，展開彩翼，飛進叢林深處。雪地里昂首追逐著兩只矯健的餓狼。我猜測，這兩只捕捉野雞的狼，說不定就是來學校搞“堵門殺”的那兩只呢！

我自知沒有能耐獵狼，但卻決定早飯后到荒草坡上去下套子、下夾子捕捉野雞。

當時，山村學校人數少，沒有食堂，我被安排到學校附近的獵狼人“老蔫槍”家插伙。

早飯時，我和獵狼人“老蔫槍”大叔說起狼昨夜堵著學校房門的事情。“老蔫槍”說，山里突降大雪，狼獵捕食物困難了，所以下山進屯了。你福大命大，幸虧半夜沒出門。

★青年獵狼，卻拒絕獵狼人參加

“老蔫槍”的兒子趙毅也是獵人，他說正要利用第一場大雪進山打狼呢！要不老師你和我搭伴進山打狼去？他看我的眼神滿是誠懇和不容推脫

其實，他早就預謀今天帶我進山打狼，所以昨天就從生產大隊基干民兵連，為我借出了一支半自動步槍。

兒子要打狼，居然不是跟隨著名的獵狼人父親進山，而是邀請了并無狩獵經驗的我做獵伴。而且看樣子他根本沒和父親“老蔫槍”商量。這事情透著古怪！

“老蔫槍”吃驚地看了趙毅一眼，沒說話，繼續悶悶地吃飯。

他知道，兒子下雪前說要獨自打狼遭到他的反對，所以故意和他鬧別扭。但是，昨天兒子卻說為我這個老師朋友借槍進山打狍子，怎么又變成進山打狼呢？而且老師可是個毫無狩獵經驗的門外漢呀！難道打狼是鬧著玩的嗎？臭小子！

“老蔫槍”忽然叮囑我：老師你初次進山打狼，千萬小心。狼非一般猛獸，生性兇悍而狡詐。不要上了狼的當。打不著狼不要緊，關鍵是自己平安無事。

我知道他這是在告誡倔強的兒子，只是借我為由頭而已。

趙大嬸害怕獨生子和老頭子當著我的面吵起來，急忙說：老師你幫我提醒著趙毅，不要進深山。就在屯子附近轉就行。若是打掉這兩只昨夜進屯子的狼，還算為民除害了呢！

★兩只狼追蹤一群野豬

吃罷早飯，我和趙毅武裝完備，即刻出發了。

第一次持槍狩獵，我很興奮但也很緊張。我曾聽“老蔫槍”講過無數個狼故事，深知狼的貪婪、兇猛和狡詐，因此勸趙毅不要進深山狼洞溝，就追蹤這兩只進學校的狼為好。

趙毅大概也知道這次打狼勝算不大，因為他根本沒有獨立打狼的經驗。

至于叫我作打狼的獵伴，只是消除寂寞而已，另外也是和父親賭氣。所以他很痛快地聽了我的話。

踏著學校外荒草坡上狼的足跡，我們一路蹚著過膝深的大雪追蹤下去。穿過幾片撂荒地，翻過兩道溝谷，趙越忽然低聲告訴我：推彈上膛，我們快追上狼了！

我立刻緊張起來。趙毅則仔細地研究著雪地上留下的一行亂糟糟的腳蹤。前邊是五六只大大小小的野豬的腳印，后邊覆蓋上的是兩只狼的大爪子印。

趙毅興奮地說：這兩只狼正跟蹤野豬群呢！我們今天可能會大豐收——既能得到狼咬死的野豬，還能打死吃野豬的狼！

★兩狼布下8字陣

追蹤已過了幾里路，仍不見狼和野豬的蹤影。我有些焦躁了。

趙毅卻說：別急，狼是追蹤專家，一旦它們跟蹤上野獸，非得把獸群追垮了時才會出手獵捕。估計穿過這片林子就差不多了。

我的信心再次被鼓動起來。然而穿過前邊的樹林，兩狼的腳印竟然脫離了野豬的腳印一分為二。一只朝左，一只卻朝右。

趙毅判斷：兩狼可能分頭堵截野豬群去了。我們只需跟蹤一只狼的腳印即可。

于是，我們循著右側的狼腳印追蹤下去。幾里地后，兩狼的腳印居然合并到了一起。

我們繼續追蹤前進，但半小時后竟又追回了兩狼會合之處！

趙毅說：這兩只狼好狡猾。它們大概發現了我們的追蹤，才放棄了追蹤野豬，故意走出這8字陣迷惑我們。這事兒我曾聽老頭子說過。不想真讓咱倆碰上了。我們倆分頭追蹤，不消半小時就會又走回來。等咱倆碰頭了，再說咋辦。

★老蔫槍尋蹤追來

我和趙毅各自持槍跟蹤著一只狼的腳印分頭追去。不久我看到了一只狼。那狼回頭看了我一眼，立即放縱逃去。

大約追了半個小時，我沒有追上那只狼，卻發現狼沒有回到原來的8字陣！

我突然懷疑，是不是中了狼的分而擊之的陰謀了？我沒有狩獵經驗，當機立斷，順著來路，快速返了回來。

剛剛走回兩狼原先走出8字陣的交叉處，忽然遠遠地發現趙毅的父親“老蔫槍”正在附近徘徊著察看雪地里的腳印。

我呼喊著跑過來，“老蔫槍”焦急地問道：趙毅是不是和你分開追蹤這兩只狼了？我說：是。他嘆息一聲道：我就怕你倆上了狼的當，進了狼設下的8字迷魂陣，所以才跟著你們的腳蹤追上來了。

我驚問：大叔，這8字陣會有危險嗎？“老蔫槍”盯著我來的方向說：非常危險！現在狼正用8字陣反殺你們倆。

我驚出了一身冷汗，卻不明所以。

★兩狼反殺獵人

“老蔫槍”一邊支棱著耳朵傾聽，一邊撒目周圍，但卻快速地跟我解釋：長白山中能設8字陣的狼，都是善于殺人的老狼。為了吃人，這些有經驗的老狼創造了8字迷魂陣。

獵人一旦走進了8字陣，就會跟著狼蹤拼命追下去。因為獵人會時常看到狼的身影就在前邊不遠處。結果獵人追著追著，狼卻循著8字陣轉到了你的身后，變成了狼追人。不久，狼就會乘其不備，將獵人撲倒在地……

“老蔫槍”正解釋著，忽然低聲命令我：快順著8字路走，千萬別回頭。

冷汗一下子涌遍全身，我猜測到自己被跟蹤的狼反追殺了，只好順著8字路繼續前行。

倉惶前行時，身后傳來砰的一聲獵槍的炸響。我急忙竄到一棵合抱粗的大樹干后邊側臉向著來路看去。

★老蔫槍潛伏8字腰，兩槍殺兩狼

50米外，那只追殺我的矯健的狼撲倒在雪地里，尾巴抽動了幾下，便不再動彈，明顯是死了。但是，卻沒有看到“老蔫槍”隱蔽在何處。

正躊躇間，趙毅緊張地呼喊著我的名字，循著狼的8字腳蹤氣喘吁吁地跑回來。聽到槍聲，他認為我被狼襲擊才開槍了！

我急忙現身，手指不遠處的那只狼讓他看。他卻誤認為是我打死的，正要高興地歡呼，卻又發現我指向一棵大樹后邊。

“老蔫槍”正背倚樹干揮手，讓我們倆繼續順著8字雪道前行。趙毅再不敢玩犟，急忙跟著我大步循著8字狼蹤朝前走去。

此時，另一只狼早已開始追殺趙毅，只是聽到槍聲后沒有立即發動攻擊。當他看到我倆繼續往前走去時，卻沒有立即追來。

狼很謹慎地隱身樹后觀察著周圍，也許它已經嗅到死亡的氣息，只是不甘心放棄我倆沒有逃跑而已。耐心觀察，是狼的基本特性之一。

不久，我倆循著8字狼蹤又轉了回來。

我們既沒有看見“老蔫槍”也沒有看到狼，只能繼續循著狼蹤前行。

忽然，砰！又一聲獵槍爆響。回頭看，一只健狼蹦了一個高，也落地死去。

★青年獵手撲通一跪見真情

槍響之后，一聲滄桑的厲吼傳來：回來吧！

我和趙越急忙返身往回跑，此時，“老蔫槍”已經把兩只死狼拽著尾巴拖到了一起。

趙毅見狀，撲通一聲跪在雪地里，朝著“老蔫槍”哭喊：爹，我錯了！再不敢和您玩犟了。要不是你追來，恐怕連老師朋友今天也會進狼肚子了……

“老蔫槍”倒是大量：起來吧！年輕氣盛，不是冒險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