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Donald Trump)才上任幾個月時間,但美國的信譽、軟實力已經遭到重創。特朗普現象在輿論場造成嚴重撕裂,連華人社會都因是否支持特朗普而分成兩派,彼此之間相互攻訐,甚至有不少人互相拉黑。但如果愿意冷靜下來想一想,會發現,特朗普現象正是美國社會長期累積的各種各樣問題的一次爆發,是美國病灶的具體癥狀,但顯然不是藥方,至少不是具有可持續性的藥方。
從中短期來看,特朗普政策有可能對過去建制派政客的施政起到部分糾偏的作用,但從中長期來看,考慮到美國病灶已經累積多年和利益結構錯綜復雜,僅靠一個任期只有4年的特朗普是不可能在撕裂嚴重的形勢下重振美國。如果再考慮到特朗普的德行、能力備受爭議,他的改革過程充斥謊言與混亂,缺乏審慎、周密和必要的團結,一個更可能出現的結果是特朗普改革的積極面向會被消極面向侵蝕。
治理國家不是“一棒子打死”,而是要懂得漸進改革、繼承和超越的道理,公共政策不是零和博弈,而是要懂得妥協智慧。古往今來,治理一個人口眾多、面積廣袤、國情復雜的大國,從來都是高度審慎的工作,需要的是踏踏實實的改進和努力。
寄希望一個未盡充分磨練而又備受爭議、引發嚴重撕裂的“局外人”來激濁揚清其實是人治思維,與幻想一夜暴富的僥幸心理一樣,都是忽略腳踏實地的努力。當然,人治未必一定不行,得看具體時空條件,但人治絕對遠遠不如法治牢靠,將一個社會的命運系于某一個人身上終究不可持續。戰國時期冷峻的中國思想家韓非子說過:“今廢勢背法而待堯、舜,堯、舜至乃治,是千世亂而一治也。”
特朗普現象的興起印證美國民主體系所推選出來的建制派政治人物已經愈發難以解決深層次矛盾,已經愈發難以公正、有效地協調和團結不同群體,所以才會讓那么多人近乎狂熱地追隨特朗普,哪怕后者被大批的精英群體所詬病。這歸根結底是美國民主的重大挫敗。盡管在特朗普的支持者中存在許多觀念保守的人、文化程度低的人、易于被假消息和怨恨情緒影響的人,但他們同樣是一個國家可持續發展過程中不能忽略或遺落的群體。當他們近乎狂熱地支持特朗普,當他們有強烈的被剝奪感、失落感,恰恰是對過去多年建制派領導的政府的重大詰問。
關于這點,人類最慘痛的教訓莫過于希特勒(Adolf Hitler)之于德國、墨索里尼(Benito Amilcare Andrea Mussolini)之于意大利。這樣說并非斷言特朗普是希特勒、墨索里尼,因為至少到目前為止,特朗普還是和希特勒、墨索里尼存在區別。特朗普究竟是好是壞,是會重振美國還是重創美國,尚需要時間來驗證。引用希特勒、墨索里尼的例子只是為了說明,不要說目前還只是在內政外交層面帶來沖擊和破壞的特朗普,哪怕是邪惡的法西斯希特勒、墨索里尼當年都是通過選舉民主程序登上德國、意大利的政治舞臺,然后憑借相當部分選民的支持和相當部分精英、民眾的容忍不斷破壞民主和法治,逐步走上法西斯之路。
防止希特勒、墨索里尼那樣的野心家卷土重來,關鍵在于讓民主制度通過實實在在地解決問題來取信于民。筆者在《》寫過:“當一個社會的既有政治體系不能有效應對危機,那么不論政治體系是否民主,政治體系與民眾之間的合同都會面臨動搖的風險,那些野心家、僭主、獨裁者公然違法、破壞民主的阻力將隨之下降,一個社會離深淵便不再遙遠。希特勒、墨索里尼的例子并不能說明民主的失敗,恰恰是民主的失效才讓希特勒、墨索里尼有了渾水摸魚、禍國殃民的機會,因此該反思的不是要不要民主,而是怎么提升民主的治理效能,讓民主制度下的人民不被僭主或野心家迷惑、煽動。”
關于特朗普現象和選舉民主的困境,新書《》寫道:“選舉民主體制的問題在于,在選舉時因為多數普通人的政治理性不足和少數強者憑借資源、知識、能力的優勢地位積極運作,被推選出來的政治領導人常見類型是擅長選舉的平庸政客、與少數強者有千絲萬縷關系的政客,他們是難以在選舉結束后公正協調多數普通人和少數強者的矛盾。因此,當選舉結束后,選舉民主體制的常見問題是:平庸政客、與少數強者有千絲萬縷關系的政客造成政府應盡公共責任難以有效履行,少數強者披著民主外衣,利用信息和資源的不對稱地位游說、拉攏領導人和議員,讓公共政策在多數選民因理性不足而未能察覺的前提下向少數強者傾斜,從而鞏固既得利益集團的既得利益。每一次公共政策傾斜都可能是緩慢的、不易被發現的,但時間一久,日積月累,本是追求公平的選舉民主體制會扭曲為少數強者擴大私利的工具。那些容易利益受損的中下階層民眾,面對自身境遇的日漸惡化,勢必滿腔怒火,對既有政治體系產生深深的不信任感,進而容易所托非人,被野心家、僭主趁機利用,埋下社會不穩定的重大隱患。”(若需新書電子版,請聯系郵箱:740121014@qq.com)
關于美國選舉的一些分析
文/鄧峰
1、美國選舉民主的困境
問:既然你認可民主理想并特別強調選舉民主對政府的剛性約束作用,那為何不在選舉民主的大框架下改進選舉民主?通常來說,政治制度都會包括優點和缺點,選舉民主有缺點是正常現象,各種批評早已不勝枚舉,但選舉民主可以不斷查缺補漏。
答:這是因為選舉民主的致命缺點是內在困境所致,在既有框架修修補補的意義不大。選舉民主最致命的邏輯謬誤是只強調民眾的民主參與權利,卻忽略民眾民主參與的質量和理性水平,過于依賴民眾的理性,卻忽略民眾理性的分化與適用范圍。
選舉民主的高質量運行須以多數選民的理性為前提,因為只有多數選民理性,對現實政治知情懂行,才不至于被忽悠和欺騙,才有希望選出無愧于此的賢能政治家,才能讓政府既公平又行之有效地協調多數普通人和少數強者之間的矛盾,推行致力于化解深層次危機的結構性改革。然而這經常是一場夢。寄希望于多數選民具有公民精神、對現實政治知情懂行,與寄希望于清官、明主來拯救蒼生,并無本質區別,都是對復雜人性和社會現實視而不見的政治幻想,區別在于寄希望多數選民或多或少包含民主精神,而幻想清官、明主來拯救蒼生容易滑向威權主義。
除了少數個例之外,在基于正常人性的自利理性支配下,因為社會分工的不同和職業、興趣、資源的高度分化,一個選民除非他的職業、興趣、切身利益與復雜政治問題有關并且能夠承擔他成為理性政治人而耗費的成本,不然的話,他在多數時候對除常識理性范圍之外的復雜政治問題將缺乏切中要害的認識,讓少數強者在自利理性的支配下有漏洞可鉆。這就使得多數普通選民對復雜政治的認知局限于一知半解或道聽途說的水平,缺乏慧眼識人的眼光和知識。多數普通選民在選舉政府領導人時主要看他們的黨派立場、被包裝出來的形象、宣傳營銷、資金實力和后臺背景,而難以分辨他們真實的道德、品性、智慧和能力,其結果是選舉民主難以持續產生賢能的政府領導人,民眾慢慢只能被動挑選自己所認為的最不壞的候選人,而這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未經深思的、易被挑撥與操控的感覺、情緒。少數強者要么有足夠條件去成為知情懂行的理性政治人,要么能夠聘請知情懂行的理性政治人作為游說代表,進而能對現實政治施加遠超多數普通人的影響力。
(少數強者往往能對現實政治施加更多的影響,這雖然不能被簡單視為操控選舉,但時而久之,政治人物至少要更多考慮少數強者的訴求乃至既有利益,因為不能假定每個強者和被影響的政治人物都能保持公正。)
與此同時,多數普通人數量眾多,哪怕他們有成為理性政治人的動機并能承擔成為理性政治人的成本,他們的收益都會被眾多的人所稀釋;少數強者人數少,他們成為理性政治人或介入政治的收益遠超多數普通人在同等情況下被稀釋的收益。
在不天真幻想誰更高尚或更卑劣的情況下,少數強者和多數普通人因社會分工、知識、資源的分化而不可避免產生的不對稱博弈,勢必會讓選舉民主的日常治理在多數民眾不知真相的情況下向少數強者傾斜,從而讓社會緩慢朝不公方向邁進。當一個社會的權力結構的實際運作過于向少數強者傾斜,難以保證中下階層的利益不受損,因為不能假設那些能施加過多影響的少數強者都是仁慈的、無私的。時而久之,那些受損的中下階層民眾自然會心生怨念,可未必清楚真實原因。但因為他們人數眾多,他們的怨氣有很大可能會被民粹政客、野心家、僭主所利用、扭曲和放大,埋下社會不穩的風險。一言以蔽之,選舉民主的內在邏輯決定一個奉行選舉民主的社會將經常籠罩在既得利益集團操弄和民粹主義的陰影之中。
(超出合理范圍的貧富分化絕非美國獨有,但美國的貧富分化已經到了令許多人憂慮的嚴重程度。)
問:如果選民第一次投票選錯了人,那他第二次可以吸取教訓,不會再給同一個人投票。比如,2016年特朗普(Donald Trump)贏得選舉,2020年他便被選下臺。選民會不斷成長,正所謂“即便總統選錯了,民眾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
答:選舉民主的周期性投票確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發揮糾錯作用,這是本書提出的以賢能民主為支柱的混合民主體系所繼承和擴大的優點。但問題是,選舉民主的糾錯作用與許多人的想象有較大差距。在選舉民主的框架下,因為利益集團、政黨的運作與多數選民缺乏慧眼識人的眼光、知識,使得選民所看到的候選人經常不是真正無愧于此的賢能政治人物。
因此,當一個現任政府領導人競選連任時,多數選民往往只能在缺乏更好選擇的無奈情況下對現任政府領導人作出是否喜歡或厭惡的有限選擇。他們如果支持現任政府領導人連任,未必是真心認可,而可能是退而求其次的無奈;他們如果反對現任政府領導人連任,未必會有更好選擇,而可能只是厭惡,若是如此,一個遭多數選民厭惡的領導人恐怕已經給社會造成損害。選舉民主在很多情況下都是一錘子買賣,選對選錯帶有很大的偶然性,如果選錯,經常只能在下次選舉時糾正,可新選上去的人未必是無愧于此的政治家。
以2020年美國大選為例,拜登(Joe Biden)的勝選不是因為他眾望所歸,而主要是因為那些厭惡特朗普的人為了阻止特朗普而不得已選擇相對最不壞的拜登。這是無奈,而不全是真心認同。選舉民主機制在很大程度上決定拜登難以成為賢能政治家,他雖努力讓美國回歸常態,卻無法解決造成特朗普現象的深層次問題,所以特朗普現象仍在困擾和撕裂美國。2024年美國大選像2020年那樣淪為特朗普和反特朗普之爭,是對美國選舉民主的諷刺與警示,美國真的已無人才了嗎?
不滿于現狀的特朗普支持者只會愈發狂熱,反特朗普的力量本就只是松散同盟,在經過拜登政府眾口難調的施政后勢必產生分化,其結果是被壓抑4年、滿腔怨氣的特朗普支持者,將與本就松散、分化而又對時局夾雜失望情緒的反特朗普力量狹路相逢。照此趨勢下去,如果美國不能改革民主體系,不能真正去解決特朗普現象背后的深層次問題,民眾的不滿將不斷累積,假若突破臨界點,量變引起質變,積重難返的美國發生重大危機或內亂的概率將越來越大。一旦這樣,共同體和民眾之間的契約將毀于一旦,本有重大歷史進步意義的民主政治恐被無辜牽連。
北宋時期的中國大文豪蘇軾在《晁錯論》中寫道:“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于不可救;起而強為之,則天下狃于治平之安,而不吾信。”將近一千年后的當下,美國選舉民主正面臨類似困境。民主只有擺脫選舉民主的桎梏,在民主框架下變得更合理,才能更好應對各種詰問和非難,才能讓民主在應對民主對手時更具有現實說服力。
2、政治究竟是娛樂選秀,還是因為關乎公共利益,應該保持起碼的嚴肅、專業和審慎?
擅長選舉的人絕不等同于擅長公共治理,正如人氣最高的演員、歌手未必是最具有專業水平的演員、歌手。營銷、宣傳和實實在在的品行和能力,從來都是兩回事,不宜混為一談。讓現實中對復雜政治缺乏了解的選民來選擇政治精英,在相當程度上便是選秀,難以防止劣幣驅逐良幣。
法國社會心理學家勒龐(Gustave Le Bon)在《烏合之眾:大眾心理研究》中論述過選民群體存在的政治理性不足問題。他認為候選人若想取得成功,“他必須用最離譜的哄騙手段才能征服選民,要毫不猶豫地向他們作出最令人異想天開的許諾。如果選民是工人,那就侮辱和中傷雇主,再多也不過分。對于競選對手,必須利用斷言法、重復法和傳染法,竭力讓人確信他是個十足的無賴,他惡行不斷是人盡皆知的事實。為任何表面證據而費心是沒有用處的。對手如果不了解群體心理,他會用各種論證為自己辯護,而不是把自己限制在只用斷言來對付斷言,如此一來,他也就沒有任何獲勝的機會了。候選人寫成文字的綱領不可過于絕對,不然他的對手將來會用它來對付他。但是在口頭綱領,再夸夸其談也不過分。可以毫無懼色地承諾最重要的改革。作出這些夸張能夠產生巨大的效果,但它們對未來并沒有約束力。”當然,勒龐的觀察有些絕對,他在分析選舉政治時過于放大選舉政治的負面效應,不能完整概括選舉政治的全貌,但他指出的非理性問題無疑是選舉民主經常難以擺脫的困境。
許倬云曾以肯尼迪(John Fitzgerald Kennedy)和尼克松(Richard Milhous Nixon)競爭總統為例,談及選舉民主難以看出候選人的真實能力:“這種塑造出來的形象就如同賣香煙或是賣汽車一樣,并不一定是真實的人物,而是很好的推銷員……肯尼迪則有廣告商替他設計,面貌、衣著、神情等都是著意打扮和訓練出來的結果。于是一個化過妝的肯尼迪,和一個完全沒有化過妝的尼克松,在熒幕上立見高下。選民們只看見形象,而沒有看見能力。”
美國媒介文化研究者波茲曼(Neil Postman)認為:“在當今所有的總統競選中,兩個競選人都會在電視上進行所謂的‘辯論’……復雜的措辭、充分的證據和邏輯都派不上用場,有時候連句法也被丟到一邊。但這并沒有關系,他們關心的是給觀眾留下印象,而不是給觀眾留下觀點……這樣的辯論就像是拳擊比賽,關鍵的問題是‘誰打倒了誰’,而這個問題的答案則取決于競選人的‘風格’——他們的外表如何,他們的眼神如何,他們怎樣微笑,怎樣說俏皮話。”
一旦選舉淪為選秀,不僅不同候選人難以分出誰才是德才兼備的政治精英,而且勢必容易將那些不擅長營銷、不屑于營銷、缺乏營銷資源卻有真才實學的人排斥在選舉民主的體系之外。中國古代思想家墨子說過:“是故國有賢良之士眾,則國家之治厚;賢良之士寡,則國家之治薄。故大人之務,將在于眾賢而已。”(《墨子·尚賢上》)一個社會的政治體系若不能吸納盡量多的有從政之心的精英,既容易造成相當數量的人才浪費,許多人懷才不遇,又可能導致統治基礎的不穩定。因為那些不被政治體系吸納卻又有從政之心的人,要么退隱、改行、出國,要么會成為反對或顛覆性力量。
(2021年美國國會騷亂,反映出一些美國人的常識理性和民主信念已經被政治撕裂嚴重侵蝕。)
3、是被塑造出來的形象重要,還是真實的德才兼備重要?
波茲曼基于媒介研究認為:“電視無法告訴我們誰是最佳人選。事實上,如果我們認為所謂‘最佳’就是要擅長談判、精通管理、熟知全球事務、洞察各種經濟制度的相互關系,那么電視根本無法讓我們判斷誰比誰強,因為誰強誰弱主要還是取決于‘形象’。但這并不是因為政治家們要醉心于表現自己的最佳形象,誰不想讓自己的形象好一點兒呢?如果誰不想讓自己的形象討人喜歡,那他一定有問題。但是電視損壞了‘形象’的名聲,因為在電視上,政治家們給觀眾的不是他們自己的形象,而是觀眾想要的形象。這正是電視廣告對政治話語最大的影響。”在他看來,本是嚴肅、專業的政治已經變成娛樂業,總統“都不再關心如何擔起各自領域內的職責,而是把更多的注意力轉向了如何讓自己變得更上鏡”。
李光耀說過:“如果一個人能夠以巧妙圓滑的方式把自己和自己的計劃展現出來,向選民承諾創造安全且繁榮的消費社會,再充分利用大眾傳媒,就很容易鼓動民眾選舉其為領導人……在很大程度上,競選已經成為一場形象包裝和宣傳的競賽。”
4、對選舉民主的揚長避短
問:你認為多數普通選民在自利理性的影響下難以或不愿成為對復雜政治問題知情懂行的理性政治人,那你提出的以賢能民主為支柱的混合民主體系怎么引入民主?
答:這就要求實事求是地認識復雜人性。正如戰國時期的中國思想家韓非子所言:“凡治天下,必因人情。”(《韓非子·八經》)人性是復雜的,分不同面向,理性在其中扮演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個政治體系若想成為亞里士多德所期待的最優良的政體,只能發揚人性的優點,節制人性的弱點,以合理方式順應人性中最難以抗拒的訴求,節制人性中最幽暗、非理性的沖動,為現實政治插上理性的翅膀。
本書認為人性中包含四個十分要害的真相:人性深處對于平等的強烈渴望、熟悉領域的理性人、非熟悉領域的“事后諸葛亮”、社會分工下精英和大眾的分化。
選舉民主只看到人性深處對于平等的強烈渴望,卻忽略熟悉領域的理性人、非熟悉領域的“事后諸葛亮”、社會分工下精英和大眾的分化。正如良好的市場機制,可讓人人在自利理性驅使下達至一個利于全社會的良好結果一樣,良好的民主機制同樣應該讓民眾在人性驅使下,將寶貴的理性運用在最合適的場域,讓推動人類進步的理性光芒盡可能照亮現實政治中的每個角落,最終讓一個社會接近良政善治。
人性深處對于平等的強烈渴望預示著一人一票的正當性與合法性。熟悉領域的理性人意味著在最樸素的利益表達、訴求反饋層面或基層自治范圍的事務,應該賦予民眾適當的選舉權利,主要形式是選舉民意代表。但在超出基層自治范圍的復雜政治事務領域,尤其涉及利益再平衡、危機應對、外交博弈、國家宏觀調控、復雜政策制定實施等問題,多數普通人都是“事后諸葛亮”,故一人一票民主評價遠比選舉民主更能提升民眾政治參與的質量和理性水平。社會分工下精英和大眾的分化意味著應該在民主框架下選賢與能,讓經過重重磨練的政治精英人盡其才。本書提出的方案是公正有效監督下的精英推選和人民評價相結合,精英推選是吸取考試、考察、舉薦的有益經驗,讓對復雜政治問題知情懂行的精英通過協商與投票的方式進行最初的選拔,但最重要的是人民一人一票民主評價形成的人心。
因為對人性的認知存在誤區,選舉民主非但不能讓民眾把理性運用在合適的場域,反而幻想民眾在非熟悉領域扮演理性人角色,其結果只能是民粹成為選舉民主揮之不去的陰影,為既得利益集團趁機上下其手埋下隱患。同樣情況,許多人探討賢能政治時忽略了至關重要的民主維度。現實政治中不存在全知全能的圣人,政治的清明離不開群策群力和民主的剛性約束,政治的初衷本就是為人民服務。一個政治人物或政府是否賢能,不在于有多么大的權勢、多么耀武揚威,而在于是否有效增進人民的福祉,是否能長時間獲得世道人心的認同。本書希望在保障人人平等和民眾充分政治參與的基礎上提升參與的質量和理性水平,讓順應人性和現實的民主形式和賢能政治互相補充,為人類社會反抗暴政、守護民主、節制既得利益集團與民粹主義創造良好環境,為美好社會理想構建經得起檢驗的政治地基。
《》目錄
前言:為美好社會理想構建政治地基
一、緒論:給民主另一種可能
1、選舉民主不是“歷史的終結”
2、選舉民主離社會需要的精英民主相距甚遠
3、揚長避短的新方案
二、選舉民主在全球范圍內遇挫:問題出在治理失敗
1、美國開國元勛的警告正不幸成為現實
2、英國脫歐公投:“撞在無認知能力的暗礁上”
3、“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4、烏克蘭的悲劇
三、民主何以淪落至此
1、過度拔高民主是不可承受之重
民主的效用是有限的
選舉民主難以通往成功的自由民主制
2、選舉民主的根本悖論:民粹宿命或既得利益集團圍獵
選舉的博弈:平庸的政客,千絲萬縷的政商關系
選舉后的博弈:階層分化下的不對稱角力
3、理性選民的幻想和選舉民主對人民理性的誤用
4、等待羅斯福還是希特勒
四、 針對選舉民主問題的已有態度和補救方案
1、反思丘吉爾名言:民主不能不思進取,不能成為教條
2、社會民主和經濟民主:重要卻不能替代政治民主
3、協商民主、監督式民主、參與式民主:重要卻不能支撐起民主大廈
政府是否賢能、是否民主決定協商成效
監督式民主既不能替代賢能政治又不能替代一人一票
籠統而效用有限的參與式民主
4、抽簽民主和直接民主:往前看而不應向后退
5、 與貝淡寧商榷:尚賢與民主不是替代關系
新加坡經驗富有啟發意義卻仍存隱患
中國轉型的未竟之業
6、對白彤東的補充思考:主權在民何以保證,治權在賢何以可能
五、作為出路的賢能民主
六、賢能民主的第一個基石:賢能政治
1、尚賢是政治的根本
尚賢政府是社會分工的必然要求
不能尚賢的民主是劣質的、難以持續的
2、應對現實社會的重重挑戰離不開尚賢
日益擴大的階層分化埋下社會不穩的隱患
人的異化、虛無和娛樂至死
世界秩序的叢林狀態和政經分離
人工智能的沖擊:普遍自由或普遍棄民
尚賢仍應以有限、法治、民主政府為前提
3、賢能政治家具備什么樣的品質
韋伯的思考:誰才能擔負政治的“天職”
鄧小平和李光耀的經驗
道德、品性、智慧、手腕缺一不可:超越馬基雅維里
4、怎么選賢與能
墨子尚賢的思考
孫中山和黃宗羲:必要的考試但不能唯考試
可資參考的人民行動黨經驗
小結:公正有效監督下的精英推選和人民評價相結合
七、賢能民主的第二個基石:一人一票民主評價
1、長期來看,缺乏民主的尚賢是靠不住的
跳不出歷史周期率的傳統中國
傳統中國選官:小圈子化的察舉,“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的科舉
蘇聯官場的逆淘汰
帕累托和精英的腐化
2、一人一票是制度化的人民動員:和平時期最強大的制衡力量
3、對洛克和孟子的補充:人民滿意是政權合法性的最主要來源
4、一人一票民主評價符合法律和政治權利面前人人平等
5、一人一票民主評價符合政治中的人性
人性深處對于平等的強烈渴望
熟悉領域的理性人
非熟悉領域的“事后諸葛亮”
社會分工下精英和大眾的分化
讓理性之光照亮政治:高質量可持續的制度應該立足于人性
6、重新反思民有、民治、民享
八、賢能民主:從理念到落地
1、配套制度措施
2、賢能民主的制度設計
議會:民選議席、賢能議席相互補充和制衡
各級政府領導人的產生:精英推選和民眾一人一票民主評價
3、賢能民主的優點與衡量制度優劣的“鄧小平標準”
4、賢能民主適用條件及其與選舉民主的關系
注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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