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有個打工妹

文/侯國平

住的老舊小區，鄰居看著看著都老了，救護車嘰哇嘰哇亂叫喚，隔幾天就要響一回。樓下的鄰居朱師傅退休才兩年，就被救護車拉走了，從此再也沒有回來。朱師傅的老伴也病倒了，中風偏癱不能自理。女兒在北京打拼，找的婆家是東北的，一年難得回來一趟，于是就找了個家庭護工。

護工是個農村婦女，40多歲的樣子，人很干練，扎個馬尾巴，見人臉帶笑，聽口音是附近郊縣的。她說姓許，家里四口人，丈夫在東莞打工，一個兒子上高中，一個兒子上小學。這年頭不出來打工咋弄哩？種地不掙錢呀，除了種子、化肥，還要澆地、打藥、請人收割。算下來，辛苦一年不掙一分錢，勞力也賠進去了，所以家里的4畝地都包出去了，這才有時間出來打工，好歹掙幾個，兩個孩子要上學，還要蓋房娶媳婦呀。

打工妹總是推著朱師傅的老伴出來曬太陽，老人坐在小推車上穿的干干凈凈，打工妹總是俯身低聲說著什么，然后剝出一瓣橘子喂進老人的嘴里，一會兒又用毛巾擦一擦，還不停的在老人雙肩、后背按摩幾下，不知道的人總說是老人的閨女。

打工妹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她說一個月2000塊真不少，種一年的地也掙不了這么多呀，所以總見她樂呵呵的，從不埋怨什么。

她見人總說城里好，院子里干凈的像花園，整天有人掃。其實小區的衛生并不好，流浪貓狗亂竄，居民1/3都養貓狗，走幾步就是狗屎貓尿，臭烘烘的。樓道里還常招來野貓野狗，亂拉亂尿，成了它們的衛生間。居民常給物業打電話，物業說管不住流浪貓狗，只能派保潔去打掃，有時忙不過來就堆在那里，打工妹看見了就動手去掃，還說，這些野畜生你能咋著它？

在打工妹的護理下，朱師傅老伴的病情一天天好起來了，說話流利了，能和人正常交流，還能站起來走幾步。老人逢人就夸打工妹是個好閨女。打工妹聽了，臉紅紅的說，哪有哇。

有一天，小區門衛室來了一位老大爺，手里拿著一面錦旗，說是來找人的，一打聽才知道，老大爺的錢包丟了，里面有身份證、銀行卡，還有1萬塊現金，一不小心弄丟了，很著急。后來找到了，是交警通知他去取的，他問交警是誰撿著了，交警說人家沒留姓名，是一個推著老人的中年婦女撿到的，也不愿留下電話，反復問，才說是住在化工小區的打工妹。

老大爺在小區門口打聽了兩天，終于見到了推著老人的打工妹，上前問一問，高低不承認，還擺手搖頭。坐在推車上的朱師傅老伴急了，站起來說，有這事，就是這個許閨女撿的，里面有1萬塊錢，還說出了身份證上的名字。老大爺一把握住朱師傅老伴的手說，好人啊，好人，謝謝你。

朱師傅的老伴說，別謝我，是小許那閨女撿的，老大爺連忙掏出1000塊錢遞給打工妹，又是高低不收，說別人的東西你撿著了要還應該的。

門衛說，收著吧，人家的心意。

打工妹無論如何也不收，推著老人就走了，老大爺只好千恩萬謝離開了。

有一天，打工妹推著朱師傅老伴在小區遛彎兒，忽然聽見一陣小孩的哭叫聲。仔細一看，原來是一只大白狗正追著一個四五歲女孩兒撕咬，旁邊沒有一個大人，小女孩被撲倒在地。大白狗咬住小女孩不松口，打工妹見了就跑步上前，手腳并用護著小女孩，自己也被大白狗咬了一口，好在穿的厚，衣服咬破了，沒傷到皮肉。眾人聽見呼救聲，跑來打跑了大白狗，把小女孩送進了醫院，幸無大礙，不幾天就出院了。

朱師傅的老伴問打工妹，你不是怕狗么？那一會兒咋就不怕了？打工妹說，她也不知道那一會兒咋就恁膽大。

小女孩的父母寫了一封感謝信，貼在了小區大門口。信上說，感謝3號樓姓許的打工妹見義勇為，救了他們的孩子，值得大家學習。

真的，那些身份地位都低下到塵埃里的人們，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姓名，也沒有人記住他們的容顏。但他們比許多人都要充實而富足，他們以自己的方式詮釋著人性的光亮，正是他們的種種卑微和低調，才會有這世俗中的點點光彩。

（本文系水緣文學（ID：sywxwk）原創首發，作者：侯國平）

侯國平。河南正陽人。中共黨員。大專文化、曾在南風窗、中國經濟時報、等十幾家媒體開設專欄、主創故事新編。省作協會員。現居平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