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在互聯網的歷史圈，“明粉”成為了數量龐大的一波群體，他們總是喜歡喊著口號“大明三百年，不賠款，不割地，不和親，不納貢，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我得承認，《明朝那些事兒》一書，確實在我少年的時候，是我歷史啟蒙燈，我也喜歡看影視劇中描寫永樂、宣德大帝的片段。但是遺忘一段歷史，就等于背叛。

在明朝末年，雨后春筍一般的農民起義軍層出不窮。李自成、張獻忠、羅汝才等義軍領袖，留下了一些精妙絕倫的戰術奇跡，也創造了無數慘絕人寰的人間悲劇，近日閱讀顧誠先生的《明末農民戰爭史》，感到獲益匪淺，發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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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主專制乃天下之大害

明末清初學者黃宗羲在其著作《明夷待訪錄》中發出了以上振聾發聵的深思。可以說，黃宗羲的反思還是非常到位的。明末農民起義軍層出不窮，與以大明天子為代表的統治階級對于底層竭澤而漁的層層盤剝是密不可分的。

嘉靖皇帝開始，便對民間施以極高的賦稅，以至于民眾中流傳著口號“嘉靖者，家家戶戶干凈也”。而末代君主崇禎為了抵抗遼東的滿清與內地的民變，多次變更作戰計劃，對廣大農民三番五次加征賦稅，因此崇禎皇帝又得民間外號“重征”

而多年隱居深宮的萬歷皇貪婪到了極致。為了斂財，維持自己驕奢淫逸的生活，無所不用其極。但凡有官員提出辭呈，萬歷皇帝一律批準。卻也不找人候補，就這樣，萬歷皇帝統治期間，大明很多官僚系統，長期處于人員空缺的狀態。這樣一來，整個帝國機器的運轉就十分遲滯，混亂不堪。而萬歷皇帝這么做的目的，很大程度上竟然只是為了節約官員薪俸，從而可以將更多的錢財用于中飽私囊。

不止如此，萬歷皇帝還派出親信太監去各地，充當礦監，征收礦稅等，這對于本就食不果腹的底層民眾來說，更是雪上加霜，各地發生了一系列的抵抗礦監，拒征稅的“市民運動”，許多地方還發生了針對礦監的民變，以致于不得不調兵來鎮壓。

除了皇帝本人中飽私囊，貪婪至極以外。廣大宗室也成為了大明帝國的巨大碩鼠。那些藩王，不斷占據農民的耕地，將壟斷的土地與財富作為自己身份的象征，窮奢欲極。而一些地方官僚，為了博取皇家的信任，拼命巴結這些宗室，狼狽為奸，一起在壓榨底層民眾中獲取好處。

由此以來，明朝末年，窮者愈窮，富者愈富。“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就是當時社會的真實寫照。而茍活中的底層農民，過著吃糠剜樹皮的日子，還要忍受著從天而降的盤剝。左右都是人間地獄，無法活命，于是，接二連三的暴動就誕生了。

02

家丁化的軍隊與崩潰的軍制

明朝末年的農民起義軍有一個前所未見的因素，正規軍隊在農民軍隊伍中所占的比例非常高。這就是明朝衛所制度崩潰的一種真實寫照。衛所在明朝初期，本來是承擔了屯田與軍事防御的雙重功能。

到了中后期，戰事頻繁，土地兼并嚴重，許多官僚貴族占領衛所的土地也是毫不手軟。久而久之，衛所軍隊的生產功效大打折扣。而許多將領，最典型的，遼東李成梁部，以及后來鎮壓農民軍的洪承疇等人，紛紛采取將軍隊家丁化的方式來保持戰斗力。

家丁化的方式，比如一萬人的部隊，選取其中的三四千人，用餉銀和精良的裝備來進行武裝，培養出了一批只聽命于自己的亡命之徒。而且這樣的家丁化軍隊中，不少人還有著血緣關系，沾親帶故。最典型的就是遼東大將祖大壽，他的內弟就是吳襄陽，侄兒便是名震天下的吳三桂。

家丁化之下的這些亡命之徒往往具有較強的戰斗力，因為他們可以換來豐厚的物質條件，并且訓練有方，裝備精良。如遼東的關寧鐵騎、洪承疇左良玉等人的私兵都是如此，在前期面對農民軍的時候，可以大殺四方，部分軍隊在滿清鐵騎面前也有一戰之力。這就是為什么大家會留有一個印象，明朝末年的軍隊戰斗力比較強悍。

但是家丁化的軍隊，所帶來的后果就是整個軍隊體制的崩壞。這些家丁化的軍隊，軍紀極其敗壞。殺良冒功，劫掠百姓是一種常態。河南一帶的百姓傳言：碰上流寇，也只是丟了財物。碰上官軍，卻是要丟了性命。無數底層民眾在官軍所到之后，被逼上梁山，參加農民軍，就是這些家丁化軍隊的杰作。

更致命的是，由于將領將軍餉用來供養私兵，使得廣大非私兵的軍人，長期處于軍餉被拖欠的狀態。因此，天啟、崇禎年間，兵變成為常態。由于拖欠餉銀數目過多，拖欠時間過長，無數士兵把矛頭對準了地方長官，而那些地方長官，不像軍閥將領一樣有私兵護衛著，所以往往被挾持為人質，甚至淪為板上魚肉。

甚至是巡撫一類的地方大員，也往往在兵變中喪命，晚明的最后一二十年，軍鎮邊防之類的行政官員，一度淪為高危職業。而那些嘩變的士兵，殺死官員之后，自然也知道退無可退，便紛紛加入農民起義軍，農民軍中不少領袖就是官軍出身，他們熟悉明軍的戰術與布防，在后來的戰爭中，給無數圍剿的官兵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家丁化的軍制，可以短時間內應對速戰速決的局面，可一旦到了關乎國運的戰爭階段，一定是弊病百出，終將反噬。時至今日，發生在頓巴斯的戰局，就說明了這一切。

03

無能而又眼光狹隘的官僚

不得不說，在崇禎一朝，“尚書多如狗，閣老遍地走”是最真實的寫照了。崇禎皇帝，真正做到了用人要疑，疑人要用。兵部尚書與內閣首輔，在這個年代，可以說得上是大明最高危的職業了。

崇禎生性多疑，且性格非常矛盾。時常因為他人一句豪言壯語，就委以重任，相信此人。前有袁崇煥的五年平遼，后有楊嗣昌，一吐露，“四正六隅，十面張網”，崇禎帝直接高呼：與卿相見恨晚。

最為滑稽的一幕，就是楊嗣昌所選用的合作伙伴，熊文燦。這人曾任兩廣總督，最大的功績就是招募了海盜頭子鄭芝龍。而崇禎對他不放心，派親信太監前去監督。熊文燦深諳用金銀攀關系的套路，便買通了這位太監，并且在宴會中夸下海口，結果這名親信太監將熊文燦的話一五一十地稟報給崇禎皇帝。

就這樣，熊文燦被任命為兵部尚書，這樣的剿匪團隊的實際效果，可想而知了。楊嗣昌對于反復投降的張獻忠部不太信任，主張剿滅。而熊文燦則撿起自己行賄受賄的老本行，一方面接納農民軍的投降，另一方面，又不斷向他們索要賄賂。

至于具體負責追擊的左良玉、賀人龍等將領，前面提到過，手下眾多家丁化的私兵，雖然能夠打出幾場漂亮的勝仗，但是一直秉持著養寇自保的邏輯。因此，在對農民軍作戰中多次貽誤戰機，而農民軍的隊伍不斷擴大，通過游擊和轉進的方式，先后攻下襄陽、洛陽甚至中都鳳陽，連續處死好幾位藩王。

局勢急轉直下，崇禎帝只得下罪己詔，但完全無濟于事，楊嗣昌由于計劃破滅，怒火攻心而死，而此時此刻的農民軍，在一系列的標志性勝利中，斗爭目標越發明確堅定，終于成為了直插大明王朝心臟的一把利刃。

結尾之處，提醒一下廣大“明粉”吧，如果你不幸生活在明朝末年，你的日子會無比的悲慘。而大明王朝的掘墓人——農民起義軍，正是那些貪婪的統治者所滋生，昏招迭出的飲鴆止渴也救不了病入膏肓的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