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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語：

• 《經(jīng)久不衰的影像》一書記錄了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的左翼導演是如何將散文電影作為一種激進工具的。

在明尼蘇達大學出版社（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出版的《經(jīng)久不衰的影像：新左翼電影的未來史》（Enduring Images：A Future History of New Left Cinema）一書中，媒體學者摩根·亞當森（Morgan Adamson）以20世紀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的新左派激進主義為背景，探討了散文電影的政治潛力。雖然亞當森致力于美學研究，但她的主要關注點仍是將電影作為一種激進的工具：她的工作主題包括了美國“新聞片集體”（Newsreel Collective）對反戰(zhàn)運動的紀錄片研究；意大利的女權(quán)主義電影；早期的視頻小組，如“Videofreex”（1969-1978，一個開拓性的視頻組織：使用便攜式磁帶錄像機Sony Portapak進行的反文化視頻項目，由David Cort、Mary Curtis Ratcliff和Parry Teasdale在1969年的伍德斯托克音樂節(jié)上相識后創(chuàng)立）；以及法國“吉加·維爾托夫小組”（Dziga Vertov Group，由Jean-Luc Godard和Jean-Pierre Gorin等政治激進的電影人于1969年成立）和阿根廷“第三電影”（Argentina’s Third Cinema，一場始于1960至70年代的拉丁美洲電影運動，它譴責新殖民主義、資本主義制度和好萊塢電影模式）的馬克思主義作品。

《經(jīng)久不衰的影像：新左翼電影的未來史》一書封面。

這本書的中心論點之一是，紀錄片圖像遠遠不只是一個紀實索引。這并不是一個備受爭議的觀點 —— 在蘇珊·桑塔格（Susan Sontag，1933-2004，美國著名作家、評論家和女權(quán)主義者）之后，我們欣然地接受圖像的意義會隨環(huán)境的變化而變化。然而，亞當森的貢獻在于她對散文電影如何在語境中創(chuàng)造變化的深入分析，并在此過程中有助于提升讀者的政治意識。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之一是克里斯·馬克（Chris Marker，1921-2012，法國作家、攝影師、紀錄片導演、多媒體藝術家和電影散文家）的《日月無光》（Sans Soleil，1983），這是一部采用Found footage（偽紀錄片風格的“舊片重制”，其表現(xiàn)形式通常被設定為遺棄或丟失后被重新發(fā)現(xiàn)的錄影）拍攝手法的科幻電影，馬克在片中重新使用了他拍攝20世紀60年代政治斗爭的照片。亞當森認為馬克找到了左翼失敗的種子 —— 在描繪遙遠地方（如舊金山和日本）有組織的青年抗議活動的圖像中，這些圖像在創(chuàng)作時帶有一種更偏勝利者的基調(diào)，他們忽視了和未能阻止新自由主義勢力的崛起。之后出現(xiàn)的便是馬克對當下的獨特理解，這為未來的左翼發(fā)展鋪平了道路。

《日月無光》（1983）電影海報，導演：克里斯·馬克。

亞當森將散文形式的起源追溯至16世紀法國文藝復興時期的哲學家米歇爾·德·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1533-92），并引用20世紀法國哲學家吉爾·德勒茲（Gilles Deleuze，1925-95，后現(xiàn)代主義）和居伊·德波（Guy Debord，1931-94，情境主義國際創(chuàng)始人）的作品，聲稱散文電影的獨特之處正是其作為一種真正辯證的形式，它強調(diào)事態(tài)的過程，拒絕廉價的娛樂價值，并主張客觀性。德波在其開創(chuàng)性著作《景觀社會》（Society of the Spectacle，1967）中對電影作為奇觀的批判，這對亞當森的論文也尤其重要，因為亞當斯亦將散文電影視為一種自相矛盾的景觀。從最純粹的角度來說，新左派的散文電影也是反導演化的。亞當森指出：“對電影文化特有的等級制度的廣泛批評（......）是打破腦力和體力勞動之間分工界限的斗爭中的一部分。”因此，新左派電影反映了更廣泛的階級斗爭，并為解決經(jīng)濟不平等問題的勞動力重組樹立了榜樣。

因此，書中討論的散文電影大多是在集體下的努力。其中就包括“新聞片集體”的50分鐘真實/直接風格（verité-style，結(jié)合即興創(chuàng)作和非敘述方式來揭示真相或突出隱藏在現(xiàn)實背后的主題）的電影《哥倫比亞起義》（Columbia Revolt，1968），它捕捉到了哥倫比亞大學行政部門和反戰(zhàn)學生抗議者之間的混亂對峙。盡管亞當森承認這部電影的不足之處在于沒有給抗議活動中的黑人領袖一個發(fā)聲的機會，但她贊揚了影片對公共精神的表達，以及對組織者創(chuàng)造力策略的展示。另一部重要電影《終于得到消息》（Finally Got the News，1970）則描繪了底特律的黑人工人組織起來，直至發(fā)生被稱為“大叛亂”的暴動，從而駁斥了美國蓬勃發(fā)展的工業(yè)化正在消除種族不平等的觀點。

1968年哥倫比亞大學學生抗議運動。

• 1968年哥倫比亞大學學生抗議運動（Columbia University protests of 1968），是1968年全球各地的學生示威運動之一。是年春天，哥倫比亞大學學生發(fā)現(xiàn)該校與美國國防分析研究所關系甚密，間接卷入越南戰(zhàn)爭，加之哥倫比亞大學校方計劃新建一個體育館中設計了專為黑人學生出入的便門，學生對校方的種族主義政策強烈不滿，越戰(zhàn)與種族主義催生了這場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這場運動肇始于1968年4月23日，以4月30日凌晨紐約市警察局暴力清場告終。

《終于得到消息》（1970）電影鏡頭。紀錄片，片長：55分鐘。

正如關注種族斗爭的電影揭露了白人運動中隱藏的偏見一樣，女權(quán)主義電影也揭示了男性活動家對女性問題的傲慢態(tài)度。亞當森分析了意大利女權(quán)主義團體“羅馬電影女權(quán)主義集體”（Colletivo Femminista di Cinema-Roma）的電影，他們的座右銘也來自卡羅爾·哈尼施（Carol Hanisch，1942，美國激進的女權(quán)主義者）那句著名的宣傳口號“個人的即政治的”（the personal is political）—— 這意味著，只要家務勞動不被視為勞動，生育權(quán)利不被重視，那么革命就會發(fā)生。

最后，在專門討論早期視頻的章節(jié)中，亞當森追溯了后來被稱為“視頻藝術”（video art）的最初發(fā)展是如何具有更多政治目的的。對于20世紀70年代早期的活動人士來說，視頻是一種反文化的姿態(tài)，它預示著社會變革。網(wǎng)絡思想家和視頻藝術家保羅·路易斯·瑞恩（Paul Louis Ryan，1943-2013）是1971年發(fā)表的宣言《控制游擊戰(zhàn)》（Cybernetic Guerilla Warfare）的作者，該宣言的標題呼應了第三世界電影將電影視作反抗武器的理念，瑞恩預見了新技術可能在未來的民主媒體生產(chǎn)中發(fā)揮深遠作用。

鑒于左派當前的危機，亞當森的著作問世得正是時候。雖然《經(jīng)久不衰的影像》并不總能說明電影是如何推動現(xiàn)實生活中的組織進程，但它令人信服地展示了電影在擴大左翼言論和議程方面的巨大作用。亞當森對集體主義和參與模式的價值充滿信心，她希望電影，尤其是邊緣電影，能繼續(xù)在先鋒性和激進化方面扮演著重要角色。

參考文獻：

• 《經(jīng)久不衰的影像：新左翼電影的未來史》（Enduring Images：A Future History of New Left Cinema），作者：摩根·亞當森，明尼蘇達大學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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