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羊小暖。
情感的形式有很多種,親情友情愛情。
可是有一種感情,跟身份沒有關系,也不需要一個黑白分明的標簽。
它僅代表了,我很珍視你這個人。
如此而已。
在一個晴朗的午后,姚飛羽正在店里忙乎,手里動著,心里卻在想昨天晚上聚會的事。
班里的同學基本能來的都來了,可是唯獨林正峰沒有來。
最近的同學聚會有點頻繁,已經聚過好幾次了,但每一次,都單單不見他。
姚飛羽向和他相熟的同學打聽他的下落,可是卻都說沒有他的消息。
姚飛羽因此有一點點的失落,心里嘀咕真的有好久沒有他的消息了。
他還好嗎?差不多有五年沒有見過,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整個聚會,看到別的同學觥籌交錯,相談甚歡,姚飛羽卻有了和現場高漲的情緒格格不入的落寞。
不為別的,為那個和大部隊失聯的人,為那個竟然和她也失聯的人。
千禧年的時候,姚飛羽22歲,林正峰25歲。她在通信公司做話務員,每天有接不完的電話。他繼承父親的衣缽做生意,一天到晚擺弄讓人看不明白的石頭。下班了,單身的女孩沒什么社交,林正峰那里就是姚飛羽最好的去處。
她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看著他的石頭,嘖嘖稱奇。
玻璃球一樣大大小小的瑪瑙點綴在一整塊的石頭上,晶瑩剔透的,像她亮晶晶的眼睛。
他拿著水壺細細地沖洗,那眼神像看他時滿眼的珍惜與愛護。
看夠了,她抬眼問他,“這石頭得值一百多塊吧。”
他笑了,寵溺地摸摸她的頭,“十個一百多塊。”
驚得她慌不迭地用手捂住張大了的嘴巴。
“天爺呀,夠我幾個月的工資了。你咋想的,那么多錢買這么一塊破石頭。”
“你個傻丫頭懂啥,這是收藏品,值錢著呢。快點找人嫁了,哥給你弄塊比這個更大更好的做嫁妝。”說著,彎起食指刮刮她的鼻子。
她眉開眼笑的,笑得咯咯叫,“行啊,我的嫁妝全靠你了,努力一點。”
說完,抱著他的胳膊一路往外走,“先請我吃烤串,喝啤酒。”
一副小兒女撒嬌的情狀。
他早都習慣了她這樣,嬌嗔,可愛,跋扈,爽氣。
說她是女生,她和他吆五喝六地劃拳喝酒,杯杯見底,像個漢子一樣跟他稱兄道弟,而且跟他說話不是諷刺就是挖苦;說他是男生,她又常常像剛才那樣對他撒嬌,動不動牽他的手,搖著他的胳膊撒賴讓他給她做飯吃。
他比她大三歲,她做什么他都由著她,唯一的條件就是,“快喊我哥。”
他們是同學,自從畢業后就混在一起玩。一群人白天上班的上班,做生意的做生意,跑出租的跑出租,一到晚上,就在林正峰家靠街的小二樓碰頭。出去喝酒、吃飯、在街上溜達,溜達完了再回到林正峰家打撲克,一打打一個通宵,第二天在街對面的拉面館吃一碗拉面,各自散去。
姚飛羽不擅熬夜,一晚上不睡,動不動開會的時候就坐在老總對面昏昏欲睡,老總念文件,她在對面打盹,惹得老總冷嘲熱諷她也不在意,下班了接著出現在林正峰家。
姚飛羽喜歡吃燜面。動不動,快下班的時候就會接到林正峰的電話。“中午吃燜面。”“知道了。”然后掛了電話比狗都跑得快,光速一樣到林正峰家。
穿堂入室,前門后門都熟得很,進去直奔碗柜拿碗拿筷子,端菜,毫不見外地自家人一樣和林正峰的父母、林正峰坐在一起干飯,一干干兩大碗,吃完了還從來不洗一回碗,接著就和林正峰坐他那屋嘰嘰呱呱地聊天說笑。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林正峰的父母看到姚飛羽時臉上有了意味深長的笑。
二嘰嘰的姚飛羽只覺著是因為太熟了的緣故,每每看到那樣的笑容,嘴一咧,沒心沒肺笑一個算是打過招呼了,然后吃飯聊天一切照舊。該訛住林正峰買零食就買零食,該賴著請客吃飯就吃飯,抱胳膊、拉手,一樣也沒落下。
因為像個漢子一樣和林正峰玩得心無旁騖,所以根本沒有注意到別人看她的眼神。別人只以為,他倆在處對象,可在她眼里,她在林正峰面前,壓根就沒有什么性別區分,和林正峰就是說得來,玩得來的兄弟、哥們。隨便拉那男人的手、搖搖那男人的胳膊,既不會臉紅,也不會心跳,就是隨手而來兄弟間的自然。
林正身也是,由著她怎樣,只把她當個沒長大的野丫頭,就算摟著她的腰,也沒有一點點男人對女人的心動。
是的,他們是兄弟,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的那種。
有一年的冬天,正是中午,姚飛羽蓋著暖暖的陽光睡午覺,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
接通電話,那端傳來的是林正峰的聲音。聲音已經變了形,斷斷續續的,還帶著咝咝抽冷氣的感覺。
“我的手抽筋了,家里沒有人,得去醫院。”
認識這么多年,從來都是那個嬉皮笑臉沒啥煩惱的男人,此刻聲音虛弱,還帶著哭腔,這一定是很痛才會給她打電話吧。
放下電話,姚飛羽像從前去林正峰家吃燜面一樣,比狗都跑得快。取錢,打車,飛一樣趕到林正峰家。
推開門的那一刻,姚飛羽不由得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水一樣下來了,滿眼的心疼。
平時高高大大,精精神神的男人,那一刻正蜷縮在沙發上,兩只手像雞爪子一樣張不開,伸不展,如同麻風病人犯病一樣。
姚飛羽哭著撲過去,想要抱起他,但哪里抱得動。
“你咋啦,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能起來嗎,我們快點去醫院。”
看她哭了,林正峰安慰她:“看你那沒羞的樣兒,我又沒死。沒事,去醫院看一下就好了。”語氣比剛剛在電話里鎮定了好多。
姚飛羽這才不哭了,定住慌亂的心,扶著林正峰出門,打車,找最近的醫院。
有驚無險,只是突然的肌肉痙攣。針灸,吃藥,很快會好。
從醫院出來,林正峰笑著問姚飛羽:“你剛才哭什么?”
姚飛羽的眼眶唰一下紅了,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我看你抽風一樣的,怕你會死。你死了,誰給我買烤串啤酒,哪個男人的胳膊可以讓我套著走道,誰給我弄那么貴的石頭做嫁妝?你這個傻叉,人家都要嚇死了,你還笑。”
林正峰不笑了,手不方便,卻用腳輕輕踢了下姚飛羽的屁股。
“我這個傻子。我哪有那么容易死,還沒看著你出嫁呢。”
悄咪咪地,林正峰戀愛了,和姚飛羽的閨蜜。
那一次,林正峰酒后吐真言,泄露了自己的秘密。大家在知道他的秘密后,都意味深長地看一眼姚飛羽。
“哇,姓林的,你小子眼光夠毒,居然相中我身邊最優秀的人,算你有種。往后要不好好對待她,打死你。”
姚飛羽沒心沒肺地跑過去,一只手套著林正峰的胳膊,一只手握著拳手,輕輕地捶他的胸膛。
大家釋然。都以為,姚飛羽愛林正峰,是林正峰劈了腿,原來,他真的是她的兄弟。
從此,林正峰開始了談戀愛的鏘鏘三人行。
人家一對兒壓馬路,姚飛羽跟著。一對兒去吃飯,姚飛羽跟著,一對兒去隔壁的省會城市購物,她還跟著。明光锃亮的,像一只數百來瓦的大燈泡,別人都覺著刺眼,只有她覺得哪哪都舒服,沒毛病。一個是哥們,一個是姐們,一起壓個馬路,吃個飯,逛個街怎么了。就像數學里合并同類項一樣,她是括號外的共有項,而括號里是林正峰和閨蜜,他們談他們的戀愛,絲毫不妨礙她是他們共同的好朋友。
時間像樹上的年輪,悄悄地增加了好幾圈,他們各自的生活在漸漸發生著變化。
閨蜜結婚了,結婚對象卻不是林正峰。姚飛羽也戀愛結婚了,開始一心一意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和林正峰的聯系,一天比一天少,直到某一天自然地終止。只是偶爾,會聽到他的消息,戀愛了,結婚了,創業了,生孩子了,離婚了等等。
因為有了自己的家,柴米油鹽醬醋茶的日子,已經分不出多少心來關心彼此了。
曾經比銅墻鐵壁還厚實的兄弟情,和生活比起來根本沒有什么殺傷力。姚飛羽和林正峰,算是正式失了聯。
轉眼,姚飛羽的女兒上幼兒園了。在一次幼兒園的體檢中,姚飛羽意外看見了那個熟悉的人。
還是那樣瘦高的樣子,表情卻比以前更嚴肅。
“嗨,怎么是你?”三十大幾的人,一看見林正峰,身上那股二勁一秒之內神歸位,扔下女兒跑過去沖林正峰的胸膛就是一拳。
原來,在不見的這些年里,林正峰到另外一個城市開了公司,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女兒和姚飛羽的女兒一個班。
都是當爹當媽的人,都要忙著回去做飯、雞娃,會面匆匆結束。
不過,互相加了微信,算是又接上了頭。
兩個人在不忙的日子里,又開始了有一搭沒一搭的聯系。
一次,姚飛羽到林正峰的城市出差,辦完事,她懷著期待給林正峰發了消息。
那么多年的兄弟,失聯了那么多年,真是要好好見一面,說說話。也不知道那男人的胳膊,她還套不套得起。
已經被下屬叫做“林總”的他,派人開著他百十萬的奔馳來接她。
吃大餐、喝大酒,喝多了就互相套著胳膊哇哇地組團一起吐,一起胡言亂語地講義氣。原來,沒有聯系的這些年里,誰也從來沒有從誰的心里離開過。只是,他們都要尊重彼此的新生活而已。
喝過酒還不算,林正峰索性班也不上了,讓司機開著車,載著姚飛羽逛吃逛吃。逛最有名的景點,吃最有名的菜,知道姚飛羽有愛拍照片的習慣,把自己的單反拿給姚飛羽當玩具玩。看她在暖暖的陽光下,對著金色的胡楊林擺出副專業的姿勢拿腔拿調地拍那些缺胳膊少腿的照片,他在一邊看著直管笑。
逛吃完了,兩個就在酒店里頭砸在一起看照片,“這張好看,你看這張你像個傻子”,笑得嘰嘰呱呱的,像從前在林正峰父母家里一個樣。
姚飛羽和林正峰用事實證明,情義這個東西,從來不會因為時間和距離而消散。
一起扶著肩膀喝最烈的酒,一起套著胳膊看秋天金色的胡楊。他們從根本上,就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
生活這玩意,能瓦解很多美好的東西。
姚飛羽和林正峰,在各自的車道上前進。因為生活的原因,又漸漸再一次失了聯。
這一次,一失就是將近五年。五年時間里,好像是本能一樣的,誰都沒有再聯系過誰,單是生活就已經讓自己喝一壺的了,哪里還有心思去維護什么別的情義?事業、婚姻、孩子,哪一樣不是要扒人一層皮的東西?
在這五年里,姚飛羽已經離婚兩年了,自己一個人過。
聽別的同學說,林正峰的事業好像落敗了,重新處的對象,也并沒有成功。
因為有同學從外地回來,大家嚷著要聚一下,于是姚飛羽去了,但是聚了兩次,她都沒有見到想到的人。
回想從前套著胳膊壓馬路、喝酒吃串的日子,姚飛羽心里有根弦又被撥動了,像余音一樣,繞在她的心里不能散。她懷念和那個男人過去那些沒心沒肺的日子。
夜里,收工了,姚飛羽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起風了,深秋的夜已經很冷了,天幕上掛著星星,那是從前她曾經和林正峰一起看過的天狼星,“西北望,射天狼”,他們曾一起看著天狼星背蘇軾的詩,勾肩搭背的,拎著啤酒瓶。想想,當時的豪情,和蘇大詩人也相差無幾。
姚飛羽撥通了那個一直存在手機里,這幾年的時間里卻一直也沒有撥過的號碼。
“喂。”
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低沉,穩重。
一瞬間,眼淚像八月的暴雨,說來就來,呼啦啦地傾瀉而下。
還是那個一米七五的高個,瘦瘦的,身材也和從前一樣好,也并沒有像一個中年人一樣彎腰駝背,就連白發都沒有一根。
五年時間沒有見,就像過去了五天。聊天,喝酒,和從前并無二致。
姚飛羽聊到從前的生活,聊到因為坐月子落下的病根,腰痛、手痛,聊到對從前那個人深深的恨意和現在的生活。
林正峰聊生活的起伏,生意的失敗。
他們之間,沒有什么好隱瞞的,他們本身就是很久不見,一見就得抖落個底朝天的那種兄弟。
兩個人的關系,像遺失的風箏又重新續上了線,慢慢飛上天空又開始肆意暢游。
姚飛羽忙自己的生意,林正峰怕她按時吃不到飯,會在飯點的時候去給她送飯。知道她腰痛、手痛,給她買麝香追風膏和華佗透骨膏,安頓她按時按點地抹半個月,疼痛就會減輕了。
他會過來給她幫忙,打掃衛生、重新規劃店里的擺設布局,給她安裝那些她打死都不會的置物架或者隔板。
姚飛羽喜歡開車聽音樂,林正峰就每天等她下班了去接她,路上把音響調到超重低音開到最大,聽她喜歡的英文歌。
林正峰喜歡吃麻辣燙,姚飛羽就在凌晨收了工和林正峰滿街轉著找還在營業的小店,像從前她套著他的胳膊拉著他吃串一樣。他們打包了麻辣燙,買了酒,在車上就著月光吃吃喝喝。不是什么好東西,卻吃得很香,因為失散后的重逢,因為失敗后的重生。
酒意微醺,林正峰的眼睛在月光里閃閃發光。
氣氛有點暖,透著曖昧的意味。
他伸出手摸摸姚飛羽的臉。
“咋的,我臉上有字啊?不過就是老了么,至于這么看么,有病啊。”
姚飛羽依舊沒心沒肺的。
“啵”。猝不及防的,姚飛羽的嘴唇上被印上一個滾燙的吻。
“一直喜歡你,怕你不喜歡我,三十多年都不敢說。”
“我也一直喜歡你,也喜歡了三十年。你是我睡在上鋪的兄弟,我和你的性別并沒有兩樣。我去四處問問,像你我這樣好了三十多年的兄弟,這世上多不多。”
姚飛羽別過臉,不著痕跡地說。
是的,他們之間,有三十年的感情做鋪墊。不見的日子,會一直掛懷,見了的日子,會一直關懷。
在她的眼里,他就是那個可以撒嬌、可以任性、可以套著胳膊喝酒擼串的兄弟。是那個他病了會讓她哭,會讓她急眼的兄弟。
他們有很深很深的感情,可是這感情無關男女間的情愛,只是男女間的情義。這情義,可以為對方兩肋插刀,可以為對方以頭戧地。
這世上,男女之間除了愛情,還有友情。像剛剛從奶牛身上擠出的熱氣騰騰的牛奶,不摻一滴水。是無論你再帥再有錢,或者再丑再落魄,依舊和你在深夜喝酒擼串埋汰你的沒心沒肺的那個人。
林正峰寵溺地摸摸姚飛羽的后腦勺不說話,像二十歲那時候摸著她的后腦勺說“傻丫頭”一樣。
月亮灑在車窗上,清亮亮的。起風了,那風吹皺了林正峰的心。
在沒有人的大街上,那輛開著電門的車,響起了超重低音的英文歌,“hello,it’s me。”
“你好嗎?是我呀。”
即便再多年不見,他們之間的情分,也只像烈酒,越存越珍貴,歷久而彌香。
有人猜到了答案,卻不說出口,因為答案有時也沒那么重要。
有人看到了錯誤答案,卻不劃上×,因為人心比對錯更重要。
你心里有困惑的答案,和不敢伸出手去碰觸的人嗎?
配圖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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