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25日，志愿軍180師538團已經渡過漢江，到達北岸上下芳洞，盡管全軍撤退行動已經開始，但180師的掩護任務沒有變。

180師要掩護兵團主力撤退，并要為傷員的撤退爭取時間，為此，538團要在上下芳洞、九唇岱山等地設置防線，阻擋敵人的進攻。

538團機炮3連指導員南陽珍，到達上下芳洞后，奉命帶隊配合3營7、8連戰斗。戰斗開始前，要先挖工事，可戰士們實在沒多少力氣，他們已經斷糧5天了，費了很大功夫，戰士們才修好了一道簡單的工事。

在第五次戰役開打前，180師是60軍的預備隊，可隨著戰局愈發兇險，180師卻成了主攻師，180師的彈藥和補給，是按照預備隊發放的，所以數量要少很多，這也是讓180師陷入絕境的原因之一。

美、韓軍很快攻到了眼前，美軍的偵察機和炮兵校正機最先飛臨陣地上空，隨后，就是連綿不絕的炮彈，由于陣地坡度較陡，美軍的坦克發揮不了作用，待炮火延伸，敵人開始的步兵沖鋒。

由于彈藥緊張，重機槍在敵人到了50米內才能開火，而步槍得將敵人放到20米內，第一批美軍被打倒一片，很快撤了下去。可是，美軍接到的是死命令，所以很快第二波沖鋒開始，從一個排，到一個營，美軍開始了反復沖鋒。

陣地上被炮火犁了一遍，又一遍，連一棵完整的樹都沒有了，戰士們都被炮火濺起的泥土埋住，大多只能露出兩只眼睛。

待擊退敵人第6次沖鋒后，指導員南陽珍巡查陣地，我軍陣地上慘不忍睹，原來136人的連隊，現在只剩下40多人，1、2排長已經犧牲，迫擊炮班全部犧牲，機槍8班還剩3個戰士，機槍4班還有2個戰士。

戰士們只能將犧牲的戰士就地掩埋，可傷員們就很難辦了，這里根本沒有后方，也沒藥品，傷員們痛苦不堪，當時團里還有個包扎所，可美軍的空中封鎖十分嚴密，很多人還沒有到，就被炸沒了。

事實上，南陽珍最擔心的不是殘酷的戰斗，而是沒水沒糧，糧食斷絕快一個星期，水也早就沒了，如果再沒有水，戰士們是很難堅持下來的。

指導員南陽珍找來8個水壺，派出4個戰士去找水，找水的路上，2名戰士碰到了敵人炮彈，回來的時候，只有2個戰士和4壺水。

戰士們見到水，都哭了起來，為了這么幾壺水，竟然犧牲了2個戰士。殘酷的戰斗擊不倒180師的鋼鐵戰士，但他們已接近絕境，180師此時有強敵在前，后無援兵，友鄰部隊提前撤走，左右被敵人包圍，卻沒有撤退的命令。

戰士們看到這僅有的4壺水，誰也不肯喝，7班長黃中杰對指導員說：“指導員，餓死、渴死我們在一塊，再也不能派人去找水了。”

南陽珍命令每個戰士喝一口，但大家還是不肯，通訊員郭小牛說道：“指導員不喝，我們誰也不喝！”

最后，南陽珍不得不先帶了頭，才讓戰士們都喝了一口。此后，郭小牛帶著一壺水去給傷員喝，卻不幸被敵人擊中，犧牲時，南陽珍發現郭小牛的牙床和口腔早就磨出了血，南陽珍后悔不已：為什么我沒有命令通訊員喝一口水！

水或許還能找到，但饑餓一直在折磨著戰士們，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可現在，戰士們已經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當時全連，還剩下一碗炒面，是大家最后、最珍貴的財富。

能拿槍的戰士不肯吃，要留給傷員吃，輕傷員不肯吃，要留給重傷員，重傷員舍不得吃，要留給機槍手，推來推去，南陽珍只能盡可能一人分配一點，這才算解決。

一天戰斗結束后，部隊奉命向駕德山轉移，彈藥越來越少，迫擊炮彈一個也沒了，重機槍子彈也只能供一把機槍打上一陣，轉移之前，連里只帶了一把重機槍，剩下的沒有子彈的重機槍和迫擊炮全部拆散埋掉。

既要戰斗，還要行軍，既沒有水，也沒有糧食，即便是鐵人也是支持不下去的，為此，南陽珍將目光放在了連里的騾馬身上，這些騾馬主要是運輸火炮用的，可此時還哪有什么火炮。

南陽珍對戰士們提出建議，殺幾匹騾馬，給戰士們充饑，戰士們實在太餓了，如果大家能吃上幾塊肉，活下去的希望會更大。

可是，南陽珍向營里匯報，卻被拒絕，上級說騾馬是戰友，不能殺。事實上，即便是批準了，也是來不及，很多馭手聽說要殺騾馬，就偷偷將騾馬放進了深山。

營里的幾十個騾馬全部被放走了，此刻，真的什么吃的都沒有了。南陽珍戰后回憶：“這是當時做的最糊涂的一件事。”

戰士們愛護騾馬，將騾馬當做戰友，這并沒有什么錯，騾馬要在戰場上拉最重的裝備，最沉的物資，所以戰士們舍不得殺他們。可是，這是殘酷的戰場，戰士的生命比任何東西都重要，一定程度上說，指揮員們太感情用事了。

不可否認，180師陷入絕境，志司、兵團、軍、師領導都有責任，但關于騾馬的問題上，就是180師各級指揮員的責任了。

26日晚，部隊開始向鷹峰突圍，天空下著大雨，戰士們依舊餓著肚子，可大家看到生的希望，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不過，最讓南陽珍難過的是，他們不得已要放棄傷員。

即便在殘酷的抗日戰爭中，部隊也未曾放棄過一個傷員，可此時，他們只能將傷員放到路邊或者掩體內，留下僅有的彈藥或者食物，哭著離開。

一路突圍一路傷亡，戰斗人員越來越少，很多戰士被餓暈在路邊，就再也起不來了，到了鷹峰，卻發現敵人依舊占領此地，我軍再度陷入重圍，而南陽珍的他們連也只有10幾個人。

團長找不到了，營長也不知犧牲沒有，南陽珍拖著傷腿和十幾個戰士緩慢前行，部隊開始分散突圍，不過，最大的問題還是食物。

幾個戰士餓得誤食野草犧牲，副班長程德發是山東人，長得人高馬大，平常一天吃2斤糧食都不夠，可如今7天只吃了2兩糧食，犧牲前嘴里還含著草根，廣東戰士韋文標，能吃蛇肉，犧牲的時候，口袋里還裝著一段蛇。6月的1天，剩下的戰士在山中煮野菜充饑，被敵人發現，落入敵手。

第五次戰役中，180師所經歷的戰斗最為殘酷，不論最終結論如何，那些可愛的戰士們已經付出了他們所擁有的一切，向180師全體指戰員致敬！（文/九魚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