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范偉、秦昊、陳明昊、李庚希主演的電視劇《漫長的季節》,確實是一部好劇。好在它很奇怪。當然了,我也很奇怪,我寫關于影視書的內容,不愛分享或者劇透劇情內容,喜歡的自己去看,本人概不復述。我們轉回這部劇來說。
首先,劇的內容(劇本)并不奇怪,甚至可以說,劇情是平淡的、生活化的,但怪在其共情力和震撼效果卻很強。
其次,劇的演員也不奇怪。范偉、秦昊、陳明昊等演得確實到位,尤其范偉,在很多年前他的電影中,人們就認可了他真實而不夸張的演技。甚至,本劇的任何配角功力都是頂級的。他們的表演說透了也沒什么花里胡哨,但奇怪的是,這幾個人搭在一起,說一些生活里的話,都是很平淡的話,但效果出奇的好。
這就不得不讓人奇怪。這么一個什么都看著平凡的電視劇為何讓人叫絕呢?
大約有兩點是值得說一說的。
第一,編劇和導演的思維比較奇怪,堪稱絕唱。這個劇的劇情其實平鋪直敘并不出彩,無非是多年前的一件案子,犯案手段其實也簡單,無非是移花接木、李代桃僵、混淆視聽。因為偵破手段、現實環境等原因,一直拖了好多年,而成為三個從中年而至暮年的人的心結,一直追著不放。最終全部揭開。
編劇的才華在于打亂所有時間線,把所有結擰在一起。看似倒敘,又似順序,環環相扣,過去、現在混織在一起。這本來也不算稀奇,近來的好多電視劇,以及一些電影經常用這種手法。
但為什么它的效果就特別好?我覺得是這個編劇把重點放在了人的內心世界上,也就是生活視角上。一般此類處理手法的劇,總是執著于案子,各種硬生生的層層反轉,欲收奇效。但世事再怪再奇,無非那些路子。往往弄巧成拙。
何況,人們期待反轉,關心反轉,恰是因為生活里很少有反轉。生活里多數是逆來順受,默默承受結果的壓抑。人生的反轉,多在夢里。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很多觀者認為此劇有三個時間線,2016年的一個季節、1998年、1997年,編劇把三個線在開頭一提,以后全是混敘。
其實這只是明的,時間線遠超三個,除了以上那三個明的,至少尚有1997年之前女主沈默的生活、1998年案件之后到2016年這段時間各個人物的煎熬與掙扎。
沈默97年之前的時間線很重要,因為那是以后諸多案件發生的內心緣由。可能是因為明表而會使劇情雜亂,或者,它本身過于殘忍,而不宜展示。
痛苦的童年,親人的殘虐,人心的陰暗,明表的力量遠不如留白給人以細思有力量。
98案件之后到2016年的時間線,其實濃縮在了一個季節,那是個秋季。它很漫長,它的結束,是整個案件真相大白之日。雪來了,人醒了。但那近20年的煎熬,所有人生活里的煎熬——包括追尋者、犯罪者,甚至那位讓人厭惡的“大爺”的煎熬,都是顯而易見的。
生活化的內容,人物平淡卻又暗流涌動的內心世界、人生的夢、現實的掙扎與無奈、執著的態度與敷衍的生活,籠罩在懸疑案情之下。
內容的飽滿度和共情力達到了極致。這就是藝術。
第二,是導演的思維比較奇特。
這位導演大概有電影夢,恰是因為他的這種夢,讓此劇格外抓人心。以上那些時間線的問題,讓導演以非常出彩的專場銜接處理,變得如水流般自然。
從時長上看,也能確定導演這個夢。聊聊12集的電視劇,但很多集時長超過一個小時,有一集甚至達到一個半小時以上,這明顯可以是一部獨立電影的時長了。此種方法可以集中敘述主題,把很多東西融進去。
所以,在我熬夜看完此劇之后,感觸頗深。好的劇,帶給人的,總是感慨唏噓和思考,而不是漫無目的的娛樂。
第一章 一場雪
結尾下了一場雪,嚴寒來襲。但雪也淹埋了一切血淋淋的過往和煎熬,掩蓋了現實的血跡,孕育春的希望。
留下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真干凈。干凈一如王響(范偉飾)那時的心。
這也許是個期望,人,總是期望世界是干凈的,但人心里總是凹凸不平滿目瘡痍的,血淋淋地紅襯著暗黑,無法白如雪。
這世上,雪蕩滌的。土地,是藏污納垢的。
無論多少夢,多少灰暗,飛雪一漫,瞬間明凈。無論多少骯臟,往土地里一埋,土地會毫不嫌棄地孕育生機。
這場雪,結束了一個季節,結束了秋的五彩斑斕,那是個漫長的季節,像很多人的人生,看似五彩繽紛、收獲滿滿,卻灰暗壓抑數十年,在那一瞬而得解脫。
我們的人生確實都很漫長,就看誰先等來那場雪。
天空,是樹的信仰,時刻指引它向上。所以,樹拼命往上長,直到頭戴云冠。
樹,是鳥的歸宿。無論怎么天高任鳥飛,但傍晚時,鳥一群群一只只往樹里鉆。樹不知道它能裝多少鳥兒,鳥也不在乎。因為,那是它的宗教,它必須回去。
人也不過如此。很像樹,也很像鳥兒。
縱向往上長而尋他的信仰,卻又拚命找自己的歸宿,
這過程,風常起,云常散。樹不斷地搖頭晃腦。聽著鳥喳喳的尋問、根吱呀呀的呻吟,看著云遠遠的離去,看著幾只在樹下覓食的雞亂著毛,順風起跑,竟被吹翻了在地上打滾,一屁股撞在滿河道的草里。花、葉落了雞一身,雞落了一地的毛。
雪來了。
一切都將不見。
所有人,所有樹,所有鳥兒,都在等著來年春咕咕而叫。
去年丟失的鳥聲,帶著古銅色的味道,點綴著曾經斑駁的綠,又將回來。
所以,這劇的那場雪,來得好,來得妙。
雖然,我們知道冬天來了。
但冬天的破敗,永遠掩不住春的撩人。
第二章 響指
王響的兒子王陽,不愛上學,愛追夢,他夢想著當一個詩人。
他寫了一首詩,題目是《漫長的》,內容是響指。
他說:
打個響指吧
遙遠的事物將被震碎。
王響不懂,說這什么玩意兒,不合轍也不押韻,真正的事應該是——
打個響指吧
吹起小喇叭
滴滴答滴滴答。
王響不懂兒子要震碎什么,直到后來,他心里那些遙遠的事物,徹底被震碎,被一場雪洗滌。
人,總是這樣,迷失在遙遠的過去。
但人,都經不住永久。
有人進山了,在山梁上揮動斧子砍樹。斧子已經落下去了,響聲才啪地跳了起來。響聲總是遲鈍的,一如人的心,醒來的反應需要時間。
人砍伐樹木,猛獸吃人。
樹和人,誰得到了長久的永生了呢?
而那深山內的狐貍、羚羊等等精靈的消失不全是因為獵人,是因為它們知道人世欲望泛濫人心褪色,令它們覺得不值得堅守苦寒、寂寥等候,然后抽身而去。
當然,王響的內心泛濫,并非因為欲望。
而是,遙遠的事物。
最終,他心里遙遠的事物被震碎了。
他站在苞米地邊,一泡尿就回到了一種交錯的時光里,他對著在火車上迎風往前的過去的自己說,向前走,別回頭!
而那個要打響指的王陽,早已成為了遙遠。
第三章 讓她大爺去她大爺
《漫長的季節》里所有案件的起因,是心理的。
而心理由徑而不取道的緣由,是因為沈默(李庚希飾)有個大爺。
東北話里的大爺,指的是大伯,即爸爸的哥哥。
大爺是收養沈默的人。
一對失去父母的姐弟,需要人收養。
但大爺直到沈默9歲時才收養她,且不要她的弟弟,因為弟弟是個聾啞人。
大爺并非嫌棄殘疾人,他只是不在意,他抱有他的目的。
也許,沈默那時候需要有這么一個人出來,拯救她。像孤山里的啄木鳥在樹上啄洞,它把聲音傳出去,讓人把眼睛閉上去聽,說這是月夜里的敲門聲呢,還是馬蹄踩著石徑而來?
都不是,大爺聽到的是叩心的惡聲欲念。
這惡聲欲念不斷繁殖,成為草地里整群的蠅蠓飛舞,在高低濃淡錯落有致的山頭盤旋嗡嗡,禁錮人,禁錮心,禁錮風,禁錮一個人正確的腳步。
蠅蠓總是把花和草當成萬物,玩弄她,禁錮她,控制她。
制造惡,普及惡,蔓延欲,最終滋生恨與殺。
大爺是可恨的大爺。
編劇和導演,想說的是家庭環境對于人心的影響。
對于這一點,我不否認。
我甚至一邊看一邊罵,去她大爺的。
但縱觀前后,我覺得創作者也在說另外一個道理,向前看。
人生從來不是樂呵呵的,誰要是從頭到尾都樂呵呵,我們總覺得他是傻子。很多環境即便我們謾罵、抗擊,它仍然還在。
這時候,我們固然怪其有因,但,自己往出拔,從泥潭里努力伸頭,也許還是可以的。
這或許很難。
但這就是自己救自己。靠世界救自己大多時候遠比自己救自己更難。
第四章 向前看,別回頭
本劇共四章,故寫四章,第四章不多說,聽話,看前面。因為向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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