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羊小暖。

一個中年人，大病來臨時，求生的意志從何而來？

從父母，因為他們一定一定寧可自己倒下也不愿孩子被病魔帶走；

從孩子，因為孩子的未來比自己更重要；

這份堅不可摧的支持，會來自配偶嗎？

或許，得打一個問號……

許晴為了簽一個單子，晚上又沒少喝。

上一秒還在和客戶說笑告別，客戶離開后她直接扒著路邊的垃圾桶吐得恨不得把胃翻過來，最后竟然吐出幾口血。

鮮紅的血把許晴驚得酒也醒了大半，她以為自己的胃如同酒量一樣早就被練出來了，有時胃疼也沒當回事兒，看來這次是造得太狠了。

作為一家小公司的老板，許晴手下養著20多號人。公司做的是出口貿易，因為疫情，這幾年的生意越來越不好做。

為了挽救公司免于倒閉，許晴把目光轉向內銷。今晚她打定了主意，就算把自己喝死也得簽下這一單，好在她成功了。

助理把許晴送回家，到家后，她又去衛生間吐了一通，鏡子里那張有些松垮的臉在無聲地提醒許晴，她已經不年輕了。

女人過了25皮膚就開始走下坡路，何況她都36了。

可二婚老公王強才30，許晴從心底升起一股挫敗感，誰不想沒事喝喝茶，做做美容，可她也得有那個命才行。

人到中年，身后站著一堆人，不再是只為自己活著。

因為婆婆住院，王強回老家有段日子了。許晴想給他打個電話，拿出手機才發現王強和女兒都給她發了信息。

女兒是她和前夫生的，9歲了，許晴離婚后就把她送到了娘家。女兒問許晴下周二有沒有時間參加學校的活動。

王強說婆婆已經出院了，他過兩天就回來。

許晴回完信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第二天醒來時已是上午10點，她先去醫院抽了血，約了做胃鏡的時間。從醫院出來，又匆匆去了公司。

許晴剛進公司，助理就一臉焦急地迎了上來，又收到兩筆出口退單。聽到這個消息，許晴有種被雷擊中的感覺。

因為昨晚簽單才喘了半口的氣兒又得憋住，這樣一來，那筆訂單的利潤根本就不夠補窟窿。

好像自從五年前許晴離婚后，公司的經營就一直不順，是她一直不甘心地撐著。

這家公司是許晴和前夫一起開的，她在里面投入了無數的心血，其過程就像孕育了另一個孩子。

離婚時，許晴要了女兒和公司，還有現在住的那套小房子。前夫則要了全部的存款和另一套大房子。

王強是公司的老員工，為人踏實，能力也強。有一次許晴喝醉后被客戶占便宜，其他人都假裝看不見。只有王強沖上去把人給打了，還鬧到派出所去。

合同黃了，許晴和王強卻走到了一起。

那時，許晴已經離婚兩年，剛從水深火熱中爬起來，個中辛酸只有自己清楚。王強的仗義出手讓她心里產生了一絲悸動。

哪怕父母說王強除了他這個人什么都沒有，許晴還是和他結婚了。錢她能賺，她缺的就是一個知冷知熱的人。

有了王強全力幫扶，許晴輕松了很多，生意也更上一層樓。

疫情的到來讓公司陷入危機，王強曾勸過許晴把公司轉了。是她對形勢的預估太過樂觀，不但把家里的錢都投了進去，還瞞著王強把房子抵押貸了款。

這個月的工資已經拖了一周，銀行的貸款也快到期了，想到這些，許晴感覺胃又疼了。

到了預約那天，許晴去醫院做了胃鏡，醫生又取了幾個樣本做活檢，三天后出結果。

提到活檢，許晴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這一天下班前，醫院打電話讓許晴過去一趟。胃癌，低分化腺癌晚期，五年存活率5%！得知這一結果，許晴的腦子宕機了半天才能緩慢地運轉。

那一刻，許晴再次陷入無助之中，她很想見到王強。

許晴到家時王強已經從老家回來了，他從老家帶了土雞，正在廚房給許晴熬湯。

雞湯的香味縈繞在許晴的鼻尖，讓她覺得既溫暖又感傷。眼睛里因為看到王強而生出的亮光也在瞬間變得黯淡。

王強經常給許晴煲湯，希望她養養身體，能生一個屬于他們的孩子。沒有孩子作為紐帶，二婚夫妻總歸是兩張皮，粘不到一起去。

雞湯很鮮美，許晴卻沒胃口。吃完飯，她把化驗報告遞給王強。王強的表情幾經變化，最后定格在悲痛上，他也很難接受吧！

在此之前，許晴已經決定了離第二次婚。至于其他的事，公司要轉出去，車也賣掉，給員工發工資。

父母都有退休金，撫養女兒長大應該不成問題。和王強結婚前，她還給女兒存了一筆錢，夠她讀完大學。

這套房子過段時間就要歸銀行了，許晴感覺虧欠了王強，讓他變成二婚還什么都沒給他留下。自己唯一能做到的就是不拖累他。

知道許晴打算放棄治療，王強堅決反對，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老婆等死，他還算個男人嗎？必須治，砸鍋賣鐵都得治！省里的醫院不行就去北京上海。

聽了這話，許晴強撐已久的淡定破防了，眼淚像下雨一樣，止都止不住。做出這個決定時，她既無奈又心酸。

如果在三年前，幾十萬對她來說是小菜一碟。那時的她根本不會想到，自己會因為沒錢治療而放棄生命。

她多怕王強用沉默作出回答，但凡有一絲希望，誰還不想活著呢？虧她婚后對婆家多有幫襯，無論結果如何，起碼王強此刻沒讓她失望！

許晴很后悔沒給王強生個孩子，又轉念一想，沒孩子也好，萬一自己挺不過去，他再婚也容易些。

只是現在，自己還是要拖累他了。

治就要有治的打算，王強得知許晴把房子抵押后什么都沒說，默默地收拾了東西，兩人搬去了許晴娘家。

兩室的房子突然多了兩個人，處處透著不方便。王強主動睡沙發，讓許晴和女兒住一起。

許晴以最快的速度處理了公司的事，然后帶著復雜的心情住進醫院。經過腹腔鏡檢查后，她被確診為4期，而且癌細胞已經轉移到了腹腔腹膜。

醫生給出的治療方案是先進行新輔助化療，清除腹部轉移的病灶，讓身體達到符合手術的條件再切胃。

手術后需要化療以及長期吃靶向藥防止復發，可能需要吃一年及以上時間。最好的靶向藥是一種新藥，一個月大概需要2萬，還不在醫保范圍內。

整個治療方案，最后的落腳點是錢，醫生預估起碼得準備四十萬。而王強只有十萬，許晴父母二話不說把養老金拿了出來。

許晴做了十二輪新輔助化療后，爭取到了手術的機會，這讓全家人看到了希望。

手術后又經過了幾輪化療，許晴出院了，她感謝王強和父母把她從死神手里搶了回來。

然而，命運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吃了那么多苦，砸了那么多錢換來的成果僅僅維持了一年。許晴在一次發燒后復發了。

各項指標顯示，癌細胞又開始擴散，還要繼續化療。此外，靶向藥也出現了耐藥性，要換成另一種。

靶向藥和很多檢查項目都不能報銷，更悲哀的是，許晴以前切除過胃息肉，商保拒絕賠付。

手里的錢已經不足以支撐接下來的治療，全家都籠罩在一片愁云慘霧之中。王強白天工作，晚上跑滴滴，干代駕，恨不得一個人劈成幾個去賺錢。

父母拿出了最后幾萬養老金，他們和王強的意思是一致的，只要留住人，錢以后可以再賺。

可還有一句話，誰也不想說，那就是，錢花了也可能人財兩空。

許晴爸給了她一個只有彼此才懂的眼神，許晴搖了搖頭。她知道她爸的意思，想把她留給女兒的錢拿出來。

萬一自己不好，那筆錢是女兒唯一的保障。父母愿意花光養老金救她，她也想為女兒留一條路。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她爸一定會懂的！

四次化療之后，再次看到了曙光，這個時候是關鍵時刻，也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

無論是許晴還是其他人都像是經歷了一整夜長途跋涉的旅行者，身體和精神都處于極度疲憊的狀態，每向前挪動一步都萬分艱難。

撐過去迎接黎明，或者力氣耗盡倒在黎明前？

尤其是作為主心骨的王強，承受著心理和經濟的雙重壓力。可他又有什么辦法？相對許晴耗錢的速度，他賺的只是杯水車薪。

王強扯著頭發，一言不發，許晴看了很心疼。她抱著王強痛哭，說要放棄，即便現在他選擇了放棄，也能問心無愧。

許晴雖然想活下去，可是她更明白，即使繼續治療也是在賭一個結果，沒誰能保證以后不會再復發，聽天由命吧！

王強想到了許晴的前夫，離婚時他分了不少錢，或許他看在女兒的面子上能借錢給許晴治病。

但他沒有自己出馬，而是讓丈母娘帶著繼女去借錢。一個是為了女兒，一個是為了媽媽，一老一小聲淚俱下，從前夫那里借了十萬。

上天還是厚待許晴的，也許是治療的作用，也許是她有著極強的求生意志。許晴再一次重獲新生，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許晴心里對王強的感情又達到了一個新高度，都說二婚夫妻隔著心，王強卻對她不離不棄。她告訴自己，哪怕王強以后犯了再大的錯，也要原諒他。

又一年過去，許晴的病情依舊穩定，雖然開不起公司了，但是她以一個抗癌斗士的身份開起了直播。

積累了大量的粉絲后，許晴利用以前圈子里的人脈拿貨，開始直播帶貨。

她的抗癌經歷以及二人的夫妻情義打動了很多網友，為她的帶貨事業迎來了春天。

許晴不僅還了前夫的錢，還買了一輛車。雖然只是普通的國產車，卻象征著他們家進入了新的階段。

為了慶祝，她決定帶全家去溫泉谷泡溫泉。

到達目的地后，許晴帶著父母和孩子先進去，王強在停車場停車。正走著，許晴發現手機落在車上了，她又返回去拿。

大老遠，許晴就看見王強在打電話，她放慢了腳步走過去。這時，王強的一句話把她釘在原地，無法動彈。有涼氣從腳底冒出來，迅速爬滿后背。

王強說的是家鄉話，他說：還存恁卡上吧，20萬買不了房，我就那點錢了……她不知道……

許晴身體不好，不是腦子不好，她很快就從王強的話里捕捉到了關鍵信息，繼而猜到了整件事。

王強還有20萬私房錢！為了給自己治病，他痛苦焦慮，沒日沒夜地賺錢。許晴因此才產生了強烈的信念，活下去！

那時王強即便放棄了，也沒人會怪他，因為他盡力了。任誰也不會想到，他還有這么一大筆錢。

如果前夫當初沒有借錢給她，王強是會拿出這20萬，還是會看著她死？許晴不敢想！

她覺得有千萬條小蛇鉆進了心里，無情地撕咬著。許晴承受不住，蹲了下來，努力地調整著情緒。

王強打完電話正要走過去，一眼看見了蹲在地上的許晴，他猛然間變了臉色。

許晴抬起頭，沖王強笑了一下，說自己有些暈，讓他扶一把。

兩人就這么攙扶著往前走，如同他們之前共同走過的抗癌歲月。誰也沒提私房錢的事，就好像不存在一樣。

回去后，王強提出離婚，許晴答應了。分別時，他們擁抱在一起。

王強說，對不起！

許晴笑了，她說，不，謝謝你！

這件事如果放在以前的許晴身上，她絕對無法容忍。可離過一次婚的許晴，經歷過生死的許晴，可以接受。

所有的經歷和年齡的成長也許不會讓人取得一個怎樣的成就，卻會讓人通過不同的角度看問題。

許晴的道謝是發自內心的，她明白，王強是真的想救自己，只是想救的程度不足以讓他不顧一切。

以許晴的病情，極有可能人財兩空，這個道理王強明白，父母也明白。父母選擇了賭，王強選擇了留退路。

許晴捫心自問，如果易地而處，她也不會比王強做得好。最后關頭，她何嘗不是死咬著沒拿出留給女兒的錢。

她自己都沒有拼盡全力，憑什么要求王強能做到？

至于王強提出離婚的心情，許晴也能體會，他在做了那么多努力后卻被許晴發現還有所保留。他無法面對許晴，或者被拖累怕了，借著這個機會逃離。

同樣，對于許晴來說，離婚也是一種解脫。理智上，她愿意原諒王強，也可以繼續和他過日子。

可情感上，這件事摧毀了一直支撐她的信念，王強并沒有全力救自己，他們之間出現了裂痕。

說到底，他們都是普通人，做不到舍己為人，又沒有那么高尚。經歷過這些事后，相守不如遠離！

天底下最不能直視的一是太陽，其次是人心。金錢，往往最能遮掩人心，也最能考驗人心。

如果許晴沒有破產，足以負擔治療費，他們依然會是一對患難與共的恩愛夫妻吧？

小說里、電視劇里，面對病魔，愛人們一定會拿出誓死抗爭的態度。

可放置到現實中，或許沒有多少人做得到。

病人想活……可家屬，也想活。

在生存面前，人本能地會給自己留一塊余地，這是人之常情，無從苛責。

現實中，沉默地分開也是如此。

沒有大吵大鬧，沒有撕扯，彼此都明白對方的想法。

傷心，痛苦，可也清醒，心如明鏡。

配圖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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