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運河是一條文化之河，中國歷史上的“唐詩之路”就是基于隋唐大運河背景之下的文化之路。

李白、杜甫、白居易、劉禹錫、賀知章……詩仙、詩圣、詩魔、詩豪、詩狂等都在大運河沿線留下了不朽的詩篇，而唐詩中寫大運河寫得最多的就是揚州。

孟浩然、高適、徐凝、張祜、杜牧等大批詩人都曾游歷揚州段運河，并寫下了數百首歌頌揚州風光秀美和市井繁華的詩歌。

詩圣杜甫的名詩是對運河商貿興盛的生動寫照：

“商胡離別下揚州，憶上西陵故驛樓。為問淮南米貴賤，老夫乘興欲東流。”

杜牧筆下的揚州：

“街垂千步柳，霞映兩重城。天碧臺閣麗，風涼歌管清。”

王建的《夜看揚州市》更是將大運河帶來的揚州繁華描繪到了極致：

“夜市千燈照碧云，高樓紅袖客紛紛。如今不似時平日，猶自笙歌徹曉聞。”

在唐代詩人的眼中，揚州的繁榮是無以復加的，不僅雄富天下，而且是文化薈萃之地。

李白曾六次游揚州，寫下了《秋日登揚州西靈塔》，大明寺的棲靈塔在他的筆下顯得那么氣勢非凡：

“寶塔凌蒼蒼，登攀覽四荒。頂高元氣合，標出海云長。”

離開揚州，李白漫游江漢，結識了詩人孟浩然。李白經常向孟浩然講述他在揚州的經歷，吸引了孟浩然的濃厚興趣。

孟浩然啟程游揚州，李白在黃鶴樓為孟浩然飲酒話別，吟詠出千古絕唱《黃鶴樓送孟浩然之廣陵》，成為揚州一張永不褪色的城市名片：

“故人西辭黃鶴樓，煙花三月下揚州。孤帆遠影碧空盡，唯見長江天際流。”

唐詩中寫揚州段大運河的詩很多，其中不乏古典文學精品，伴隨大運河流傳千古。

第一類是肯定大運河的作用，如：

李白的《題瓜洲新河，餞族叔舍人賁》稱贊齊浣開瓜洲運河：

“齊公鑿新河，萬古流不絕。豐功利生人，天地同朽滅。兩橋對雙閣，芳樹有行列。愛此如甘棠，誰云敢攀折。”

這首詩不但稱贊齊浣開鑿伊婁河，豐功利生人，天地同朽滅，而且將齊浣比作在甘棠樹下辦公的召公，可見李白對揚州段運河的作用評價之高。

皮日休的《汴河懷古》被認為是對隋煬帝開通大運河的公正評價：

“盡道隋亡為此河，至今千里賴通波。若無水殿龍舟事，共禹論功不較多。”

第二類是寫開鑿大運河民工的悲慘命運，揭露隋煬帝驕奢淫逸的生活，如：

羅隱的《煬帝陵》：

“入郭登橋出郭船，紅樓日日柳年年。君王忍把平陳業，只博雷塘數畝田。”

李商隱的《隋宮》：

“紫泉宮殿鎖煙霞，欲取蕪城作帝家。玉璽不緣歸日角，錦帆應是到天涯。”

胡曾的《汴水》：

“千里長河一旦開，亡隋波浪九天來。錦帆未落干戈起，惆悵龍舟更不回。”

寫的都是隋煬帝開運河下江都的故事，盡管對隋煬帝的評價有失公允，但主題都離不開大運河與揚州。

第三類是對揚州運河兩岸美麗風光的禮贊，如：

唐代詩人劉長卿在《送子婿崔真甫、李穆往揚州四首》中寫道：

“渡口發梅花，山中動泉脈。蕪城春草生，君作揚州客。半邏鶯滿樹，新年人獨遠。落花逐流水，共到茱萸灣。”

這個茱萸灣就是古邗溝進入揚州的第一道灣，也就是今天的灣頭鎮，過了這個灣就進揚州古城了。

無獨有偶，孟浩然在茱萸灣也作過一首《問舟子》：

“向夕問舟子，前程復幾多。灣頭正堪泊，淮里足風波。”

還有幾位詩人，因為寫揚州運河而名聞天下。如唐代詩人徐凝留下的詩作并不多，但其代表作《憶揚州》卻是寫揚州的：

“蕭娘臉薄難勝淚，桃葉眉尖難勝愁。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無賴是揚州。”

從此二分明月成為揚州的代名詞，揚州也成為天下聞名的月亮城。

為此，揚州專門建了一個城門叫徐凝門（歷史上稱徐寧門），現在揚州古運河上還有一座徐凝門橋，而橋北便是徐凝門大街。

《縱游淮南》是唐代詩人張祜所作的一首七言絕句，詩中提及了揚州四處景點：長街、月明橋、禪智寺、山光寺，都在運河邊：

“十里長街市井連，月明橋上看神仙。人生只合揚州死，禪智山光好墓田。”

揚州在張祜的眼中，不僅是生的好去處，也是死的好去處。可惜，現在禪智寺只剩下運河邊的一座山門，位于茱萸灣的山光寺也已不存。

著名詩人白居易一生中幾次沿著大運河來往于洛陽和揚州、蘇州、杭州之間，留下了眾多詩作。

著名的是那首《長相思》，形象地描述了沿唐代大運河旅行的線路：

“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

白居易在揚州還有一個與劉禹錫以詩唱和的故事。

唐敬宗寶歷二年（826年），劉禹錫罷和州刺史任返洛陽，同時白居易從蘇州歸洛陽，兩人都走的運河，在揚州他們喜相逢。兩人同登棲靈塔，共話離別情。

白居易在筵席上寫了一首詩《醉贈劉二十八使君》相贈，劉禹錫便寫了《酬樂天揚州初逢席上見贈》來酬答他，同時也表達了詩人自強不息的信心：

“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今日聽君歌一曲，暫憑杯酒長精神。”

唐朝著名詩人杜牧與運河結下了不解情緣。杜牧曾為淮南節度使府掌書記。在揚州，杜牧曾結識一位紅顏知己，寫下了著名的《贈別》詩：

“娉娉裊裊十三余，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里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而杜牧的《遣懷》亦生動地反映了運河城市揚州商品經濟的發達和市場煙火的繁榮：

“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

對揚州的了解和熱愛，使杜牧離開揚州后，還念念不忘，寫下了那首《寄揚州韓綽判官》：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揚州的二十四橋從此名留青史，今天復建的二十四橋就在大運河城區水系瘦西湖上。

【本文選自姜師立著《活在大運河：大運河如何影響老百姓的生活》，中國地圖出版社出版；姊妹篇《運河王朝：從東周到明清》亦同步上市】

【作者簡介：

姜師立，揚州市文聯主席、大運河文化專家。著有《運河王朝：從東周到明清》《活在大運河：大運河如何影響老百姓的生活》《中國大運河文化》《中國大運河遺產》《中國大運河人物》《中國大運河百問》《中國大運河·揚州》《大運河文化的傳承與創新》等十多本運河文化專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