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碼半的婚姻
作者:南馳
前情提要:胡穗子終于通過5000塊錢和一封信與婆婆和解了。可是,通過產檢發現婆婆有重男輕女的毛病……
葉知秋最近可謂是春風得意。他的職級晉升成了,下一步,就等著考察通過,到那時,自己就從科長職務上又升一級,大小也是個領導了。仕途上的高升讓他容光煥發,他對眼前的工作前景充滿了期待。
當然,最讓他高興的,還是那些關于女人的婆媽事。
家里又重新充滿了家長里短的閑談,胡穗子“嘿嘿嘿”的笑聲又開始繞著客廳的天花板打轉。兩個女人不是一起逛街,就是一塊下廚,小日子過得不亦樂乎,就好像曾經的那些隔閡從來沒有出現過。
穗子現在已經38周了,產檢的頻率也從原先的一個月一次,變成了一個星期一次。她固定每周四早上從單位請假,散步到附近的省婦幼醫院做檢查。
自從李瑞英和胡穗子兩個人和好以后,胡穗子每次做產檢,李瑞英都提前到醫院拿號排隊,等著胡穗子請假過來。
這天,李瑞英出門晚了,想著不如和穗子一塊兒去醫院,便動身從家走到穗子的單位門口。
穗子的單位大門正臨街,進出口的不銹鋼移動推拉柵欄門左側是一間紅色屋頂的小屋,那是門衛室。門衛室臨街一面開了窗,玻璃打開,方便觀察外面的景象。從窗戶望出去不遠,有一棵蒼翠的老槐樹,已經有許多個年頭了。
李瑞英在穗子的單位門口站了一會兒,覺得腿酸,便在老槐樹下的地磚上鋪了一個紡織布的袋子,曲著腿坐在那里等著穗子請好了假出來。她身旁的包里,用保溫盒裝了兩截煮好的玉米,保溫杯里倒了豆漿。這都是給她的兒媳準備的。
胡穗子一出門就看見了婆婆坐在地上的身影,她趕緊低著頭,小心地朝四周張望了一圈,快步向婆婆走去。
她覺得婆婆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單位門口,真是有點不好意思,怎么說這里好歹也是個政府部門,大門就是單位的形象,是單位的門面,婆婆這一坐,就好像坐在菜市場門口的大媽,太丟人了。
“媽,您怎么來了?不是說了么,醫院就在我們單位附近,我自己去就好了。”穗子拍了拍李瑞英的肩膀叫她。
李瑞英轉頭看見是穗子,隨即用手撐住地磚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她一邊彎腰將布袋子撿起規規整整地折成四方的小塊,一邊答道:“我就是不放心你,要是路上出個什么閃失,傷著我的大孫子,那可怎么辦?多個人陪你,多安心些。”說著,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趕緊將還放在地上的包拿起來送到穗子的面前,“我看你今早沒吃多少,特地給你又煮了點,你快吃,還熱乎著呢。”
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東西,穗子的嘴張了張又閉上了。
最近的早餐不是紅薯就是玉米,還有一杯甜得發膩的豆漿,自己不愛吃甜食,再加上天天就吃這些,她早吃膩了。今天早上她隨便應付了兩口就出了門,在路上買了一籠小籠包,蘸著酸辣的蘸水吃,十個小包子紛紛下了肚,現在她哪兒還吃得下呢?再者說來,胡穗子好面子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在家她怎么吃都行,可讓她在大馬路上雙手鉗一截玉米,用門牙上上下下嗑玉米粒兒下來,她覺得實在煞風景。可眼看著李瑞英對她這么好,她怎么也不好意思開口說這些話了。
穗子輕輕把李瑞英連包帶手按了下去,假裝掏出手機看了看,說:“媽,我吃過了。時候不早了,去晚了醫院又要排老長的隊,你等一等,我叫個車。”
李瑞英一聽要打車,不樂意了:“這才幾步路的距離呀,走兩步就是了,不用浪費那個錢。”
其實李瑞英心里想的卻是胡穗子太嬌矜。怪不得每次自己陪她去產檢她都不怎么情愿,感情是連路都懶得走,天天打車呢。葉知秋再怎么是領導,也是吃死工資的人,賺不得什么大錢,現在兩口子還背著那么多房貸,胡穗子卻在這頭花錢大手大腳,這池子里的水,一個洞進,一個洞出,而且這個出的洞還指不定有多大呢,往后日子可怎么過?自己省吃儉用攢下來的那筆錢,難道就白白給了胡穗子拿去打水漂?再一看這個好兒媳,這會兒還對著自己樂呵呵,李瑞英忍不住搖了搖頭,那筆錢可得看好了,絕計不能讓胡穗子給劫去了。
胡穗子以為自己的這位婆婆是心疼那點車錢,安慰道:“沒幾個錢,咱們坐著舒服點。”
李瑞英自己也是想坐車的,誰不知道坐車好、坐車舒服呢?來晉城這么久了,她的出行方式基本靠走,她的老胳膊老腿早就走得一身酸痛了,今早她也是一路走來的,現在一雙腳已經有點不舒服了。既然胡穗子要打車,那就讓她打吧,反正她自己也是有工資的,花的是她自己的錢,她不心疼。
也不知道車什么時候來,李瑞英便又張羅著在老槐樹下鋪了袋子坐下了。她把兩只手籠成一個圓環在膝蓋上,抬著頭左右打量著。
“穗子,你們單位真氣派啊!”
“穗子,我家葉子在幾樓啊,你給我指指?”
“穗子……穗子?”
李瑞英一連喊了好了聲,胡穗子都裝作著急打車,隨意應付地笑著。太丟人了,可別讓人看見。
李瑞英見穗子這副三拳打不出兩個屁的樣子,也懶得理會她,自顧自從包里掏出半截玉米啃了起來,怕噎著,又喝了口豆漿,將杯子隨手放到了手邊的空地上。
胡穗子一心等著網約車趕緊到來,將自己和婆婆帶離單位這個眾人皆見的視野,可老天偏偏不遂她的意。
車還沒來,門衛室的保安先來了。
保安從李瑞英來的時候就注意到她了。一開始,他沒怎么在意,只是看到這個女人在大門外磨旋著往里張望,不知道在找什么。后來,她就在老槐樹下坐下了,保安又在想,再等等看吧,沒準一會兒就走了,然后他就看見單位的小胡出來了。可現在呢?她不但沒走,還坐下開始吃起早餐來。可是什么地方?政府部門!機關單位!知道的說她影響形象,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靜坐上訪呢!
“大媽,咱能不能挪個地兒,換別處吃去?”
李瑞英一愣,張著嘴看著面前的保安,嘴里含著的玉米嚼了一半還沒往下咽,“什么?你要干什么?”
“我說,您換個地兒吃,在這影響形象呢!”保安的聲音又大了一些。
李瑞英火了,蹭地從地上蹦起來,食指順著筆直的手臂一下又一下地點在保安的鼻子前,嘴里的玉米渣子像是禮花似的隨著她的吐字往外噴,“我影響誰了我?我是吃你家的東西還是占你家的地了?這是公眾場所,你憑什么管我?”
不遠處的胡穗子聽見爭吵趕緊走過來環住李瑞英的肩膀,按下她伸出的指頭,勸道:“媽,您消消氣,張哥不是這個意思。”然后她又不好意思地看向保安賠著笑,“張哥,這是我婆婆,我們這就走。”
張哥看了穗子一眼,嘴里冷不丁蹦出一句話,“小胡啊,在家沒少受氣吧。”說罷,轉身回了門衛室。
這頭,李瑞英呼哧著氣兒,瞪了保安一眼,又瞥了瞥胡穗子,沒說話。
“媽,車來了,咱們走吧。”
到了醫院,果然門診室外已經排起了老長的隊。
兩個人排起隊候診的時候,李瑞英悠悠問了一句:“穗子,剛剛你們單位那保安的話,什么意思啊?”
“啊?什么話?”穗子摸不著頭腦。
李瑞英用鼻子哼哧了一聲,“明知故問。”
剛才?剛才發生的事,不就是張哥說婆婆坐在單位門口吃東西影響形象那事嗎?想到這兒,穗子連忙開口安慰道:“媽,張哥就是個炮仗脾氣,他說氣話呢,您別多心。往后我們不在那兒吃就是了,車多人多的。”見李瑞英沒吭聲,穗子覺得氣氛尷尬極了,連忙從包里掏出隨身攜帶的書,一頭鉆進去躲了起來。
雖然李瑞英表面上不動聲色,可腦子里此刻正炸開了花,紛繁燦爛。
胡穗子這是在故意岔開話題呢,她在意的是這件事嗎!本來那地方就是公眾場所,既不是那個張哥家的,也不是單位的范圍,自己愛干啥干啥,別人管得著嗎。她在意的,是姓張的臨走時對胡穗子陰陽怪氣地說的那句話:在家沒少受氣吧。
這話什么意思?這句話不就是在指桑罵槐地說自己是個惡婆婆,給胡穗子使了不少絆子,給人穿了不少小鞋,讓她受了不少委屈氣嗎?是,自己和她吵過架、冷戰過,可這些不是都已經翻篇了嗎,難道自己就從來沒有受過氣?
可她和那個保安是第一次見面,加上吵架,打照面的時間不過三五分鐘,那他怎么知道這些家務事的呢?一個家里無非就是那么三個人,自己沒和胡穗子單位這些人打過交道,兒子葉知秋也不是那種會到處擺說家事的人,那這些話他會從哪里聽來的呢?結果自然不言而喻,只能是胡穗子。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婆媳兩人吵架,放在哪個家庭里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但對外人,每個家庭都在假裝自己是最特別的那一個,努力維持著一副婆媳和睦、現世安好的盛世景象。
可胡穗子呢?不僅不避丑,還到處宣揚,宣揚的還是這個婆婆有多惡毒,把自己渲染成可憐巴巴的小媳婦兒模樣。虧她還寫了信向自己求和,原來是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得虧自己今天跑到她們單位上去,否則,還不知道胡穗子要把自己編排成什么樣呢!自己還在這兒巴巴兒地討好伺候她,你看看現在,她天天兒地就是和書打交道,有事沒事就扎進書堆里去。可她做的這些事兒,哪一件是讀書人干得出來的?
道貌岸然。李瑞英的心里對這個兒媳的形象蓋棺定論。
傻傻的穗子哪能想到這些呢,只管專心地看她的書,排她的隊。
選擇在省婦幼產檢,是她自己的主意。
雖然拿了駕照好多年,但她依舊是個新手,從駕校考完試出來,就再也沒碰過車。這些年在晉城,她的出行基本靠走路,稍遠一點就坐公交,或是打個車。結婚的時候,胡運德給了小夫妻倆三十萬現金買了輛新車,一直都是葉知秋在開。葉知秋說過不少次要把穗子的車技給練出來,穗子總是哼哼唧唧不樂意,美其名曰:豪車配司機。
隨著產檢的頻率越來越頻繁,而葉知秋的工作又到了緊要的時刻,胡穗子不愿意讓他請假送自己去產檢,覺得對他影響不好,不想拖他的后腿。于是索性找了省婦幼醫院,離單位近,走路不過二三十分鐘的路程。平常的產檢哪里都可以做,反正項目無非就是那么幾項,沒必要非得陪著。
胡運德在省人民醫院有相熟的人,剛好是婦產科的專家,可胡穗子暫時不想麻煩這位叔叔,她打算臨近生產的時候,再讓父親走走關系,在人民醫院安排個床位,好讓自己住進去。
雖然這么想著,可頭幾次自己一個人來醫院,看著周圍挺著大大小小肚子的女人們,被身邊的丈夫牽著扶著,而她自己又是排隊、又是檢查、又是拿單子繳費,全都得靠自己,心里難免會有點失落。于是她就習慣性的帶上一本書,文字總不會對她撒那么殘忍的狗糧吧。
葉知秋偶爾得空,也會陪著她來。每到這個時候,胡穗子就覺得自己特別嬌弱,自己可是個孕婦呢!她也確實表現得嬌弱,似乎只要有葉知秋在,她就什么也不會做了,只管站著、坐著、接受檢查,其他的事情,一概丟給葉知秋。
自從婆婆決定和自己來產檢后,葉知秋就再也沒有來過。從前可以丟給葉知秋做的事情,現在胡穗子一股腦兒全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勁頭更甚了。李瑞英跟在她后頭想做點什么,穗子都讓她在原地等著就好,自己風風火火去辦,似乎走路都要帶起風來。
說實話,穗子不太愿意李瑞英跟著自己,特別是來產檢。她覺得似乎比自己一個人來更累了,既要照顧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還要招呼著什么都不太懂的婆婆,有教李瑞英怎么用機器、怎么刷卡的工夫,自己早都辦好了。在李瑞英面前的她就像是一個打了雞血的鋼鐵戰士,可退到無人處,她就瞬間變成了一堆破銅爛鐵。
這些疲累還不是胡穗子不愿李瑞英來的根本原因,她最煩的,也最害怕的,是婆婆李瑞英的嘴。
未完待續
做丈夫的缺位,累的只會是一個人,要么是懂事、體貼、孝順的媳婦,要么是愛操心、事事躬親的婆婆。
這份累,會是家庭關系雪崩的雪花,每一片都好似輕飄飄,但積累起來,便有千鈞之力,無法抵御……
配圖 | @casandrabanuel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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