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省榆林市位于陜甘寧蒙交界的定邊縣。2005年12月16日早晨。
出差兩天的高紅,疲憊地回到農行家屬院,她漫不經心地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房間,光線有些暗淡,她頓感一絲異樣,從來不拉的窗簾被拉上了。她慌不迭地檢查家里的貴重物品,結果讓她大吃一驚:
丟失了700元現金、一部卡西歐相機和兩個鉑金戒指等一些值錢的物件,而借住在家里的侄女喬麗也不見蹤影。
她大腦一片空白,直覺告訴她,家里可能遭賊了。她來不及多想,就趕緊報了案。
警察很快趕了過來。勘察現場時,他們也感到奇怪,家里門窗完好無損,物品擺放得整整齊齊,沒有肆意翻動的跡象,除了拿走的物件外,家里還有很多的貴重東西一個沒動。
難道是侄女喬麗……
據高紅介紹,她侄女喬麗今年24歲,老家是陜西米脂縣的。她父母早些年背井離鄉去內蒙古鄂爾多斯開了一家五金店,生意還不錯,后來一家人都搬了過去。2003年喬麗從陜西的一家財貿學校畢業后,就想自己獨立干一番事業,經人介紹,來到了陜西定邊縣的一家通信公司上班。
高紅自己早與丈夫離婚,多年來一直一個人居住,案發半個月前,喬麗的父母就將其在定邊工作的女兒托付給她。正好她一個人生活,也想有個人陪伴,就爽快地讓喬麗暫住家里。盜竊案發生后,喬麗就不見蹤影,電話關機,也聯系不上她。
可喬麗也沒有作案的動機呀!
現在找到一個工作不容易,何況為了這份工作背井離鄉,想必喬麗非常珍惜;喬麗父母都是做生意的,不說大福大貴,但她也不至于為了區區700元就鋌而走險;如果臨時急用,當時通訊也很發達,給姑姑高紅打個電話就能解決問題。
各方面的調查走訪信息很快匯總到專案組,同時也印證了他們的推斷:
一是喬麗平時做人低調,比較內向,為人和善,與同事關系融洽。案發前兩天的12月14日,也就是高紅出差的那天,喬麗還正常上班,未見什么異常,下午5:30到點下班,只是第二天沒有請假就突然沒來,電話也打不通。
二是喬麗的父母和家人對她的評價也是正面的。喬麗從小就乖巧聽話,從小上學一直是班干部,又在學校里入了黨。畢業上班后每個月都有固定工資,家里經濟條件也說的過去,最近家里也沒什么著急用錢的地方。他們一致認定喬麗不可能會盜竊,他父親說到激動處甚至發誓賭咒:“如果發現是我娃拿走了錢,我給10倍或者20倍的賠償。”
三是辦案人員發現,喬麗姑姑的家門和辦公室的鑰匙以及每天上班都帶在身邊的手提包還掛在門后,手提包里放著錢包和隨身物品。她臥室的枕頭下還放了她的一張存折,里面有5000元存款。
以上信息綜合分析,進一步排除了她作案的可能。這讓警方覺得這或許并不是單純的盜竊案。
那喬麗到底去了哪呢?
于是,警方調取了她的通話記錄。她最后一個電話是打給高紅的母親。據高紅的母親回憶,電話聲音很嘈雜,好像有來自遠處的汽車喇叭響,她以為是信號不好,就反打了過去,結果就打不通了。時間是12月14日下午6:51分。
而一個小時之前,喬麗還跟她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女兒的語氣聽起來沒有什么異常。
由此,辦案人員推斷,12月14日喬麗下班后回過姑姑高紅家,而在家里,也就是6:51分電話打不通時,可能遇到了某種突發狀況。
因為如果真的是她偷東西逃了,應該帶上存折;如果臨時外出,應該帶上鑰匙、錢包;如果手機沒電,在家里完全可以充電,再撥打回來。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辦案人員的心頭。
喬麗不可能從家里“飛”出去,清醒狀態下被強行帶離也有很大的風險。
于是,警方第二次來到高紅家里勘察現場。
正如他們推測的一樣:高紅家里立柜的頂上原先放了兩個行李箱,現在其中的一個黑色行李箱不翼而飛了,這個行李箱是個很普通的的箱子,盜賊為何要拿上一個不值錢的又引人注意的東西呢,家里丟失的財物,完全用不著用這么大的箱子來裝。
順著這條線索,辦案人員又有新的發現:家里的繩子和膠帶沒少,而一個平時只放在臥室和客廳的凳子被搬到了一樓的樓梯口,原先放在廚房煤氣灶下面柜子里的一把新的菜刀出現了豁口,被放到了廚房吊柜的頂上。最后,在衛生間馬桶旁邊的瓷磚縫隙間以及衛生間門后的瓷磚上都發現了血跡。
警方將這兩處血跡與喬麗的父母作了DNA比對,結果顯示血跡正是屬于失蹤多日的喬麗。也就是說,她可能受傷被打暈,或受害被肢解,通過行李箱被運出了小區。
由此推斷,現場一定還有至少一個人。那么,作案人要帶出喬麗,只有兩個途徑,翻墻或走小區的大門。
案發小區四周的圍墻高達2米,上面還鋪滿了玻璃渣子。從放在小區的一樓樓梯口凳子分析,作案人曾經試圖翻墻,但最后放棄了。因為墻上沒有腳印,墻頂的玻璃渣子也完好無損。
那就只有第二種可能。小區大門每晚11點左右就會關閉,在這時候想要進出小區就必須通過門衛。
走訪門衛,她記得很清楚,喬麗失蹤的那天凌晨兩三點鐘,確有一個操西安口音的年輕男子,拖著一個行李箱子,喊她起來開門。因為剛被叫醒,當時光線又很暗,她沒看清這個男子具體長得什么樣子,大概20多歲,身高約1.7米。
根據門衛的描述,喬麗的未婚夫進入了調查的視野。她的未婚夫是西安附近的寶雞市人,口音上和西安有些接近,年齡身高也符合,更重要的是,他和喬麗2005年農歷2月定的婚,計劃在年底結婚,莫非他們因為結婚的事情發生了沖突而導致意外情況發生?
然而,經過一番調查后,很多人都能證明喬麗的未婚夫在案發時間段仍在寶雞市。
線索中斷,而與喬麗有交集的親戚、同學、朋友、同事等等近百人,也排查了一遍,還是沒有頭緒。
辦案人員只得把偵察的方向轉到高紅身邊的人,尤其是最近接觸過的人。因為喬麗當時只和高紅兩個人生活在一起。
這時,高紅提供了一個線索,自己離婚后,新交了一個男朋友。這個男朋友在寧夏回族自治區銀川市租房打工,由于男朋友的關系,她與男朋友的鄰居有過數面之緣,但沒有什么交情,只知道別人都喊他“小東北”。
12月13日晚上,也就是她出差的前一天晚上,“小東北”不知怎么就找到她家,說是來定邊會網友,結果被對方放了“鴿子”,現在沒錢住賓館,在這里也沒有認識的人,只好來找她借20元錢。
對一個幾乎沒有交情的人突然來家里借錢,高紅雖然很詫異,但看在男友的面子上還是借了。
不料,這個人借了錢后,死皮賴臉地不愿走。喬麗看不下去了,就沒給他好臉色,下了逐客令,說明天我要上班,姑姑還要出差,要不你早點回去休息,這才結束了尷尬的局面。
順著這條線索,警方馬上就去了銀川市。結果大失所望:小東北在喬麗失蹤后也消失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據小東北租房的周圍鄰居講,小東北在當地沒有工作,天天是游手好閑,聽他說話口音像東北的,所以周圍的租戶都喊他東北或者小東北。但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也沒人知道他從哪里來。小東北好像還有個女朋友叫“盈盈”(化名),但現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不知道真名,在當時對外來流動人口的管理不規范的情況下找人,無疑是大海撈針。
小東北這條線索就這么斷了。
但警方并未就此放棄。兩年后,專案組經過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小東北的女友盈盈。她是寧夏回族自治區隆德縣人,曾和小東北處了兩年。
盈盈告訴專案組,她和小東北是在2003年河南洛陽認識的,小東北的真名叫權威,1975年9月28日生,是河南洛陽人,后來她回到銀川打工,權威也跟著過來。2005年12月10日,也就是喬麗失蹤4天前,她和權威發生爭執分手了,12月16日權威突然跑回來要收拾行李,臨走時還特意叮囑她不要告訴別人自己去了哪里,也不要跟任何人透露他的情況。自此之后,權威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如此看來,很可能是小東北作案后潛逃了。
看來找到小東北是關鍵。但接下來的發現,卻讓案件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2008 年6 月,專案組趕赴河南洛陽。人是找到了,但警方卻懵了。根據洛陽市老城區2006年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顯示,權威在2005年8月2日因涉嫌性侵被河南警方刑事拘留,罪名核實后,被判處有期徒刑8年,目前正在監獄里面服刑。
而喬麗失蹤是在2005年12月14日,喬麗失蹤時,小東北權威已經被羈押4個多月了,在此期間權威一直在監獄里,從未假釋過,或者是保外就醫過,莫非是有人冒充權威在外為非作歹。
更讓專案組吃驚的是,當他們將監獄正在服刑的權威照片發回陜西,盈盈和高紅看到照片后,異口同聲地說,就是他,他就是小東北。
那么,問題來了,一個在河南監獄服刑的犯人,是如何跑到千力之外的定邊作案的呢?
這里面定有蹊蹺。
為了查明事情的真相,專案組來到權威戶籍上的家庭住址。周圍鄰居告訴警方,權威的父母曾經是河南洛陽某工廠的職工,老家是黑龍江省,說話帶有東北口音,但他們早就不住在這里了,去哪了沒人知道。
線索再次中斷。
就在這時,有人提供了一個信息,權威還有個弟弟,叫權超。或許可以找他問問情況,他們兄弟兩人是雙胞胎,外人一般很難分辨。
一聽到雙胞胎,辦案人員頓時眼睛亮了,困擾他們多時的謎團終于可以解開了。
看來,找到權超問題就迎刃而解了。那么,權超有什么特征呢?
經過打聽,權超曾經因為沉迷網絡,經常被他父親嚴厲訓斥。有一次,他一氣之下,將自己的左手小指剁下來兩截,所以,權威的弟弟左手小指有殘缺。
根據這條線索,專案組在河南相關部門的幫助下,獲得了權威入獄時的指紋卡,結果證實正在服刑的人并非權威,而是他的弟弟權超。
那么,權超為何要冒用哥哥的名字坐牢呢?
原來權超在1995年時因為犯有盜竊罪被判5年有期徒刑,2000年刑滿釋放。根據我國法律規定,刑滿釋放后5年之內如果再次犯案就屬于累犯,將會從嚴懲處,而權超因性侵被逮捕的時候還沒超過5年,所以,專案組分析權超之所以會冒用哥哥的名字,就是怕被加重處罰。那此時真正的權威在哪呢?
權威的父母是黑龍江人,他們既然離開了洛陽,會不會回了老家黑龍江呢?如果回了黑龍江就有可能通過他們找到權威。
于是,專案組又奔赴東北黑龍江調查。
黑龍江警方拿出了一份大慶市薩爾圖區人民法院刑事判決書,讓他們有了意外的驚喜。
原來在2007 年3 月21 日,權威因盜竊罪被捕入獄了,判了個1 0年有期徒刑,但因為他的名字被弟弟用了,所以他被捕時只能用弟弟權超的名字。
至此專案組苦苦尋找三年的小東北終于找到了,兄弟兩人互換身份,上演真假權威的陰謀被戳穿。
但問題又來了。
人是找到了,可沒有直接的證據證明權威和喬麗的失蹤有關系。當初喬麗失蹤后,現場被仔細清理過,沒有找到任何嫌疑人的指紋、毛發、血跡等物證。如今這么多年過去了,房子已經被多人居住過,如果沒有鐵證,是不能輕易將服刑人員押回定邊審訊的。
調查又一次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2010年9月,距離喬麗失蹤已經過去了5年,從未放棄調查的專案組只好向陜西省著名的刑偵專家求助。
刑偵專家對當時搜集的所有證據進行了梳理,最終目光集中在一處血跡和一把菜刀上。
他們認為,衛生間門后的一處有規律的、虛實結合的血跡形態,是掛在衛生間的拖把印染形成的,說明當時衛生間有大量的血跡,需要用到拖把擦拭,后來現場和拖把都被作案人員清理干凈。
由此推測,喬麗有可能在高紅家就已經遇害了,而那把被移動位置的帶有豁口的菜刀,很可能就是兇器,或者是分解遺體的工具。
當初警方也對菜刀進行了檢查,但刀被洗過沒有發現什么有價值的線索。經驗豐富的刑偵專家看到帶豁口的菜刀后,立即認定刀肯定是砍到了帶弧形面的堅硬物體,才會形成這樣的豁口。刀的表面雖然被清洗過,但是,刀柄和刀的接口處并沒有打開檢查過。
2011年9月,專案組將菜刀送到了山西省公安廳一家物證中心,結果從菜刀的刀柄上檢測到了權威的DNA,有了這個發現后,專案組立即向上級申請將權威帶回定邊審訊。
2011年12年 22日,犯罪嫌疑人權威被押解回定邊縣,專案組連夜對他展開了突擊審訊。審訊之初,權威一直在裝糊涂,一口咬定自己就叫權超,甚至說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誰。
但當警方拿出了菜刀上發現的DNA檢測報告時,權威臉色大變,最終承認了和弟弟呼喚身份的事實以及入室搶劫殺害喬麗的罪行。
據權威交代,2005年11月手頭較緊的他,得知鄰居的女友條件還不錯,就萌發了“干一票”的念頭。2005年12月13日,他從高紅男友那里打聽到了高紅的地址后,就帶著匕首去了高紅家。
令他意外的是,他發現家里面還有一個女孩在,就暫時作罷,隨便編了個借口,借到了20元。
但是,貪欲的閘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跑這么遠只搞到20元,與他想干一票大的目標相距太遠,正好喬麗無意中透露了“我姑姑明天還要出差”的信息,于是,第二天晚上,又來到高紅家。
這次是下班回到家里的喬麗開的門。喬麗一看,就是昨天來借錢的人,就不讓他進們,并且厭惡地說:“你就是來騙我姑姑錢的!”被戳到痛處的權威,就與她起了爭執,一怒之下就下了死手。
為了毀尸滅跡,他將喬麗拖到衛生間,從廚房找了一把菜刀處理好后,裝進行李箱,仔細打掃了現場,一直搞到第二天凌晨兩三點。秉著不走空門的原則,就順手帶走了幾件值錢物品。
本想著就用高紅家的凳子翻墻而出,可墻太高,行李箱又太重,沒辦法只能放棄。考慮到天還未亮,看門的又是個老太太,于是,就慌稱是大院住戶,喊醒老太太開門。
出門后,攔下一輛出租車,來到銀川市興慶區,然后將部分遺體丟棄在一處機井里,其他的掩埋在機井附近的土坑,行李箱則隨手找了一個垃圾堆給扔了。
作案之后,他就潛回了老家黑龍江。逃亡前他就和弟弟互換了姓名,但這次殺人劫財并沒有喂飽他的貪欲,所以,2007 年他又鋌而走險,因盜竊罪被捕入獄,當然他入獄時的名字是權超。
根據權威的交待,警方找到了喬麗的遺體,至此這一起案件真相總算是大白天下了。
多行不義必自斃。2013年6月27日,權威被榆林市中級人民法院判處死刑。
“世人如何不心安,只因放縱欲望船。”雖然欲望沒有牙齒,但可以吃掉你的理想;雖然欲望沒有雙腳,但可以勾引你走向歧途;雖然欲望沒有煙味,但可以熏黑你的靈魂;雖然欲望沒有砒霜,但可以毒害你的情操、意志和人格,使你墜入深淵。
貪欲者,眾惡之本。欲望火苗一旦變成貪欲之火,必然使人逾越理智、道德和法紀的防線,危害社會,傷害家庭,斷送自己。
人世間無數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一再告誡世人,人生許多煩惱,都由一個“貪”字引起;人間諸多禍患,多因一個“貪”字招致。
切記,貪欲如火,不遏則燎原;貪欲似水,不遏則滔天。#乘風計劃#
參考資料:《今日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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