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潮歌覺得,人是需要各種各樣的營養的,包括心靈的滋養,而藝術和文學是最便捷的方式。
“在倉惶的人生中,你可能有的時候會是低谷,這個時候用別的方式頂不住。”
在她的這座城里,沒有任何的娛樂設施,沒有過山車,沒有游戲,都是嚴肅的、沉重的,甚至有些燒腦的話題。她希望能讓大家知道,嚴肅也是有市場的。
“如果你聽了你會覺得今天很滿足,心靈上很滿足,對人生的思考可能又增加了某一個小的路徑或者維度,這都是最好的事情。”
文|鴿子
1988年,魯豫考進了北京廣播學院(現中國傳媒大學),與同年在這里畢業的師姐王潮歌“擦肩而過”。
去年年底,《魯豫有約一日行》采訪了王潮歌,聊天中曾經在多年前“擦肩而過”的魯豫和王潮歌發現了一個彼此間的共識,她們是同一種人——“我想成為什么我不知道,但是我不愛干什么我非常清楚”。魯豫說,這也是她小時候用過的“排除法”。
畢業之后,偏科嚴重的王潮歌決心再也不要考試。除此之外,在當年的畢業生分配制度下,她對職業的“排除法”是——不能讓別人告訴她要干嗎。
最終她去了中國藝術研究院,這里不用坐班,更重要的是,在這個地方沒有人告訴她該做什么,你要研究什么是你自己的選題,自己的事情。
“所以你唯一要的一個條件就是自由?
“對,你別管我,你不能告訴我我要干什么。”
王潮歌,中國內地導演、編劇,是備受贊譽的2008年北京奧運會開閉幕式的核心創意團隊成員,與張藝謀、樊躍共同被譽為“印象鐵三角”,聯手創作了山水實景歌舞劇“印象系列”。
后獨自掌舵“又見”系列情境體驗劇、“只有”系列戲劇幻城,《只有紅樓夢·戲劇幻城》坐落于河北省廊坊市,正是魯豫這次采訪王潮歌的地方。
01
王潮歌與《紅樓夢》的緣分始于13歲那年。
都說“少不讀紅樓”,王潮歌的媽媽把家中的《紅樓夢》用牛皮紙包了一層書皮,還寫上了別的字,恐怕王潮歌知道那是《紅樓夢》。
王潮歌心里不屑:早就讓我發現了,還藏呢。
她和媽媽斗智斗勇,自己偷偷看,看完了把書皮包上,再把書放回原位。
人人心里都有個《紅樓夢》,在王潮歌心里,《紅樓夢》是想象的,不是在人間真實有這么一個地方,也不是發生了真實的這么一件事情,“千萬不能把它當成一本人間的書在讀”。
1987年劇版《紅樓夢》拍完之后,王潮歌還小,她哭了,覺得那不是她心中的《紅樓夢》,“太不一樣了,他們怎么都變成個具象的人了呢?”
所以在有人找她做《紅樓夢》的時候,她一口回絕了。我可以跟你合作別的,但不能是《紅樓夢》,“因為我不配”。
那怎么后來又做了?沒等魯豫問,王潮歌就自己拋出了這個問題。
因為有一天,她突然想到了解法,在拒絕了對方四次之后,她轉換視角,把看向《紅樓夢》的目光轉向了“讀《紅樓夢》的人”。
“妥了”。那是她那一刻的感受。
在她的職業生涯當中,她經歷過很多次這樣的時刻。
“我決定要做什么了,你再跟我說什么都沒用了,我已經能自洽了,我邏輯已經自洽了,我已經想好了怎么做。”
02
歷時8年時間,王潮歌打造了這座名為“只有紅樓夢”的戲劇幻城,它有4個大型室內劇場,8個小型室內劇場,108個情景空間及室外劇場,參與演員超過700人,劇目時長超800分鐘。
這座城有16扇入城門,是不同年代、不同制式的中國古門,每一個門都是進場門。
從不同的門進入,線路是不一樣的,進入的也是不同的故事。
“你看一個戲的先后順序可能是不一樣的,連在一起,有可能你是順敘、我是倒插筆,那個人是一種散文性質的,有可能是一個小說性質的,不一樣。”
王潮歌喜歡這種“不一樣”,“每個人都要做出選擇”,這是讓她覺得挺好玩兒的一件事。
那是《紅樓夢》走過中國的這些年,穿越過不同人的人生發生的故事。是“你跟這本書之間發生過的關系,有的緣分深,有的就是一個瞬間。”
采訪王潮歌的時候,有個問題一直縈繞在魯豫心里,她一直在琢磨——
她是怎么做到的?
魯豫是做電視出身,覺得自己能夠想象的世界就是這么大,幾個人,幾盞燈,以她的角度和經驗,她覺得王潮歌所做的事情超出她最瘋狂的想象,那么大體量的事情,還有那么多攤事兒,她到底是怎么做的?
王潮歌說,有時候連她自己也好奇。
她是怎么在一瞬間想起來五天前幾個人說過的話并且能一句一句地復述下來;是怎么能一半腦子想這件事,另一半腦子想另一件;怎么可以十幾個小時都高強度地保持亢奮;怎么可以作為一個導演,同時懂得演員、劇本、燈光、服飾要做的事兒,甚至可以和建筑師用他們的名詞和語匯對話……
王潮歌覺得,可能很多人都有這個能力,只是因為沒有那么多事兒一股腦兒懟到你面前來。
“我只是有這樣的一個機會,就懟我這兒來了。”
因為工作的體量之大,很多事最終都要來找她確認,助理給想了個法子,工作人員拿號排隊找她,一個一個解決。這個人問建筑材料,下個可能就是音樂,再下個是表演,問題互相不挨著,但她要挨個兒解決,像個坐堂的老中醫。
03
此時此刻,全國有十多個像這樣的演出在各地進行著,王潮歌也可以說是文旅演出項目的票房“頂流”。
20多年來,有大批的觀眾走進這些演出,也有很多人成為了她非常忠實的粉絲,有的人會把一個項目十次、二十次地反復去看,也會寫長信向她表達,自己有多么喜歡,因此有了什么改變。
每次有這種時候,她一瞬間特別高興和感動,可持續不了多久另一個聲音就出現了:
“你何德何能以對人家對你的這個愛呀。”
她永遠能發現自己的問題,看一場演出下來能在小本本上記下二三十條“罪狀”,有別人的,但更多的是自己的。
帶著魯豫在劇場里看了一段,時間不長,但足夠她開始和自己較勁了——
這個怎么回事?中間的煙怎么沒閉?撤的時候怎么讓人看見了?
她腦子里全是這個。
她覺得自己永遠在路上,“永遠那么膽戰心驚,永遠覺得自己才華已經都耗盡了,永遠覺得自己又對不起別人了,然后永遠想再用點兒什么東西來填補我的那個恐慌”。
她很少把別人的夸贊當真,不會因為別人的夸贊自個兒美上半天,她希望自己是個嚴肅的藝術家。
“我希望我自己非常地吃苦耐勞,我希望我的思考是不停歇的,而且我的思考必然得是有點深度的。
面對市場,她有自己的應對方式。
“我千萬不能盲從,我千萬不能害怕,我千萬不能因為怕失敗就去迎合,我希望我能夠尊敬每一個觀眾。”
她覺得自己“貪了”觀眾生命中非常珍貴的一段時間,可能是三個小時,也可能是一整天,人家把這個時間交給她,她不希望讓對方覺得你這兒什么東西都沒有,那她會覺得特別抱歉。
“我希望看完我的作品就覺得,還縈繞著,還愿意談論它,甚至因為這個不滿足,還愿意去翻看某一些書籍,或者是跟朋友就此問題再去探討,回來以后再去印證。”
每每有這樣的時刻,都讓她激動不已。
她認為人是需要各種各樣的營養的,包括心靈的滋養,而藝術和文學是最便捷的方式。
“在倉惶的人生中,你可能有的時候會是低谷,這個時候用別的方式頂不住。”
在她的這座城里,沒有任何的娛樂設施,沒有過山車,沒有游戲,都是嚴肅的、沉重的,甚至有些燒腦的話題。她希望能讓大家知道,嚴肅也是有市場的。
“如果你聽了你會覺得今天很滿足,心靈上很滿足,對人生的思考可能又增加了某一個小的路徑或者維度,這都是最好的事情。”
去多了迪士尼的孩子,可能會覺得白雪公主的紗裙好看,王潮歌希望這里能讓大家覺得桃花冢很好看,覺得一把輪轉的紅椅子很好看,覺得在白墻上突出來的藍色檐廊很好看。四季流轉、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她希望中國人的哲學觀、宇宙觀、審美觀有機會被全世界的文明學習和接納。
她從來不因為看自己演出的人來得不夠多而焦慮,因為她相信自己的作品是有“內勁兒”的,觀眾的口碑慢慢傳,“一點點挺上去”。
《印象·劉三姐》演了二十多年還在演,她覺得是因為有一些恒常的東西是不變的,而那些東西恰恰是她作品中的核心。
她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個“熬雞湯的人”,能給到這個國家的人哪怕一點點的心靈滋養,她希望大家的心中,有一個更豐富、更強大、更美的世界。
采訪素材及配圖來源|《魯豫有約一日行》王潮歌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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