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2024年2月29日，作為每四年才會出現的日子，這是2024年作為閏年的標志。不過即便是加上了閏日，2月仍然是公歷一年中最短的月份，短短29天在其余月份30或31天的襯托下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公歷又稱格里歷，其歷史可以追溯到16世紀末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改革儒略歷。格里歷與儒略歷的主要區別在于前者微調了置閏規則，其余如月份以及日期編排均沿用儒略歷。也就是說，在格里歷的前身儒略歷當中，2月就是28天。

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丨Wikipedia

那么儒略歷又是誰的杰作呢？

和格里歷的“格里”類似，儒略歷的“儒略”背后也是一個人，指儒略·凱撒（Julius Caesar）。此人是羅馬共和國末期的軍事統帥、政治家，是羅馬共和國體制轉向羅馬帝國的關鍵人物，史稱凱撒大帝或羅馬共和國的獨裁者。凱撒不僅是出色的政治家，他還領導了一次羅馬歷法改革：公元前45年，凱撒下令施行新歷法儒略歷（Julian Calendar）替代原有羅馬共和歷。

儒略·凱撒（Julius Caesar）丨Wikipedia

凱撒改革羅馬歷法與2月只有28天存在聯系嗎？在一篇成書于12世紀的文獻中，一位自稱“威廉大師”（Master Wiliam）的不知名學者在回顧羅馬歷法的歷史時，稱最初設計的儒略歷7月和8月都只有30天，而2月有30天。凱撒的生日在7月，為了展示自己尊貴的地位，他希望這個月份改為自己的名字，同時增加一天變為大月，于是7月從原來的Quintilis更名為July，同時從2月拿走一天加到7月。

凱撒的養子兼繼承人奧古斯都（Augustus）掌權后，認為自己的功績不遜于凱撒，于是也效仿著將8月Sextilis改名為August，再次從2月拿走一天加到8月，從此2月就只有28天。13世紀學者約翰·薩克羅博斯科（John Sacrobosco）在自己討論歷法的著作中沿用了這一觀點，如今我們看到的所有關于“凱撒和奧古斯都刪減2月日期”的故事，都可以追溯到薩克羅博斯科。考慮到凱撒主導了羅馬歷法改革，奧古斯都又是凱撒的繼承者，按兩人的身份和地位，確實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改動歷法。

????奧古斯都原名屋大維（Gaius Octavius），公元前44年凱撒遇刺后登上政治舞臺并逐步執掌整個羅馬帝國，公元前27年獲得元老院授予“奧古斯都”稱號︱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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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確實有資料給出了兩人頗為完整的“犯罪過程”，但要注意相關文獻成書于12世紀，此時距離凱撒改歷已經過去了千余年。學者諾薩夫特（C. Philipp E. Nothaft）認為考慮到目前發現的年代更早的歷法文獻中并沒有相關說法，這很可能是威廉大師的原創觀點，并且只是一個頗具創意的杜撰之辭。許多歷史學者也不認可這個讓這兩位羅馬最高執政官“背黑鍋”的說法。

目前后世學者了解凱撒改歷相關技術細節，主要參考來源是活躍在公元5世紀的羅馬作家麥克羅比烏斯（Macrobius Ambrosius Theodosius）所作的《農神節七書》（Seven Books of the Saturnalia），書中第一卷第十四章（1.14.2-12）有：

儒略·凱撒在舊歷法的基礎上增加了10天……這額外的10天編排如下：1月、8月（Sextilis）和12月各得2天，4月、6月、9月和11月各得1天，2月日期不變……3月、5月、7月（Quintilis）和10月保持原樣，因為這幾個月已經有31天。

這里明確指出了2月，7月和8月在新舊歷法中的天數，其中2月在新舊歷法中都是28天，7月都是31天，只有8月天數發生了變化，從29天增加到31天。麥克羅比烏斯的記述表明凱撒和奧古斯都兩位傳奇羅馬元首確實把自己的大名留在了歷法中，但并沒有借助自己的巨大影響力隨意修改月份長度。所以2月28天的歷史，我們還需繼續向前追溯。

凱撒口中的舊歷法指的是羅馬共和歷，相傳是羅馬第二任國王駑馬（Numa Pompilius）制定，也稱駑馬歷。而在駑馬歷之前，還有一個更加古早的羅馬十月歷。

駑馬（Numa Pompilius），相傳是羅馬第二位國王（前715~前672在位）︱Wikipedia

羅馬十月歷顧名思義，一年共10個月，其中4個月的長度是31天，其余6個月的長度是30天，這樣一年的長度僅為304天（《農神節七書》1.12.3）。這種一年十個月的編排形式在如今的公歷中仍然留有痕跡：公歷9~12月的月份名前綴分別代表7（Sept-）、8（Octo-）、9（Nov-）、10（Dec-），說明它們原本是一年中的第7~10月。

在駑馬的推動下，羅馬歷法的一年變為355天，增加了2個月份，這就是后來的1月（January）和2月（February）。對于具體每個月的長度，駑馬的調整如下（《農神節七書》1.13.6-7）：

因此，1月、4月、6月、8月、9月、11月和12月各29天……而3月、5月、7月、10月各有31天……2月保持28天。

十月歷，共和歷（駑馬歷）和儒略歷日期排布對比

駑馬的本意是希望一年總天數與月球朔望周期匹配，這樣354天是最合適的，相當于12個朔望月。同時出于對奇數的偏好，駑馬將原來30天的月份都減去一天，這樣就有56天可以平分到新設立的月份中。但駑馬似乎不希望有兩個偶數天月份，于是又決定給1月加上一天，使得總天數達到355天。至于為什么不給2月也加一天湊成奇數，按照麥克羅比烏斯的說法，一方面是為了保持一年總天數是奇數，另外則是留有一個偶數日月份以祭拜亡靈以及向冥界神靈贖罪。

由此看來，如果一定要給2月只有28天找一個“萬惡之源”，大概要算在傳說中的羅馬國王駑馬的頭上。

參考&拓展

[英] 萊奧弗蘭克·霍爾福德-斯特雷文斯. 時間簡史[M]. 蕭耐園譯. 外語教學與研究出版社, 2015.

[西] 內斯托爾·F·馬奎斯. 古羅馬的一年[M]. 劉雅虹譯. 上海三聯書店, 2023.

Nothaft, C. Philipp E. Scandalous Error: Calendar Reform and Calendrical Astronomy in Medieval Europe.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8.

Davies, Percival Vaughan. "Macrobius: The Saturnalia." New York, 19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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