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 / 顧 箏
早高峰,上海的每個地鐵站都忙碌。泗涇尤為突出,在早上7:00-9:00進站流量排行榜中,已連續四年霸屏第一。 第二名,是它的相連一站,九亭。 從泗涇到九亭,6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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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春節假期結束,有博主發短視頻吐槽上班即將面對的事情,其中一條是:
上班又要擠后娘養的9號線了。
殊不知,“后娘”在2月23日又發了一次狠,就像一定要讓灰姑娘把混在一起的紅豆綠豆黃豆挑選出來才能去參加舞會一樣,它給打工人設置了強大的上班障礙。
事情發生得非常突然,清晨,上海地鐵在微博上發布了官方信息:軌道交通9號線因觸網掛冰, 松江南站至九亭區段中斷,中春路至曹路單一交路運行。
一大清早,急急忙忙趕路的上班族根本來不及刷微博,很多是到了地鐵站才發現地鐵站緊閉,警察站崗,門口貼著通知告示。
上海地鐵所發微博
艾猛(化名)倒是沒白走這一趟路,她還沒出門,就收到住在洞涇的同事的微信,告訴她地鐵出故障了,快點換一條別的路線。
家住泗涇站附近,公司在陸家嘴的艾猛是上海最典型的打工人。
根據2023年上海地鐵的官方數據,泗涇排行第一,已霸屏四年。而8:00-10:00的出站流量,陸家嘴站又穩居第一。
艾猛就是助推這兩站登上第一名寶座的“功臣”……之一。
四年里,泗涇站巋然不動
艾猛的上班路線的第一步歷來“華山一條道”,從9號線泗涇站上地鐵,之后再在地鐵朋友圈中進行轉乘。
不開車的原因,非常簡單,“堵”。
同樣住在泗涇的徐立人(化名)對此深有體會。最初,因為心疼新婚妻子每天擠地鐵的不容易,他早起開車送妻子去上班。
“從泗涇到陸家嘴,開了快一個半小時,和坐地鐵沒啥區別,都是‘堵’在路上。”
那天特殊情況,艾猛只能先倚仗汽車。“我這一站還好,還能走遠點,去搭2號線。”她拿出手機開始打車,但打車軟件顯示,前面有100多人在排隊,“十幾個站的人都在打車。”
辦法總比困難多,大家各顯神通,有人是在冷風中騎一小時到中春路站,有人是排隊等待接駁車,而艾猛是讓老公開車送她去徐涇東站。還好出門的時間早,等到她老公送完她開車回家,對向的車已堵得水泄不通,紛紛龜速。
那一天艾猛準時到了公司,而洞涇的同事,打了一小時沒打到車,只能自己開車上班,一路堵,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中午11點多了。
02
作為從松江到市區的唯一一條地鐵線路,2007年12月29日通車試運行的時候,9號線是閃耀著些金光的,“滬郊第一線”、“世紀飛虹”,人們這么稱它。
那段時間的房產專題大炒熱點,什么“一站直達徐家匯——九號線找房”,“9號線催熱松江樓市”,“9號線:松江地產‘生命線’”,一篇接著一篇。
也確實催熱了,根據松江區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的數據,2020年松江常住人口190多萬,比2000年翻了兩番。而在松江各街鎮中,人口最多的是泗涇鎮,目前已達到了23萬多。
松江區歷次普查常住人口
而特別有意思的一點是,在深度老齡化的上海,作為“上海之根”的松江,老齡化程度卻是全市最低的。
因為這里,更多的是年輕的“打工人”。
雖然沒有什么交集,但艾猛發現,同一樓層的其他三戶和她家一樣,年輕的伴侶,還沒有小孩。
她所住的西南名苑的高層小區,2020年交房,80多平方米,當年房價350萬,是他們的婚房。這個價格對應的房屋品質,對新婚夫妻來說,真香。
泗涇的房價
徐立人買的也是婚房。他和妻子曾跑了十幾個樓盤,看中了蓮花路附近的一套二手房,交通便利,配套比較完善,離徐立人單位又近,算是理想的選擇。
在最后下決定之前,想著泗涇泗水和鳴這個樓盤還沒來看過。
“要不,還是去看看吧。”
來到泗涇之后,蓮花路的老房子瞬間不香了。
新房的戶型、采光都很好,尤其是小區內的配套設施,面面俱到。雖然9號線的擁擠早有耳聞,但離地鐵站僅步行10分鐘,這是妥妥的加分項。于是,他們當即決定把家安在泗涇。
泗涇到九亭的地鐵沿線
都是新的高層
租房也香,我們采訪過的在漕河涇游戲公司工作的楊青華(化名)說:“漕河涇電子廠打工的人都愿意在9號線沿線找房子,住在九亭、泗涇,房租要便宜好幾千。”
選擇很容易做,和房子有關的事就是在三個變量中找平衡。
在預算不變的情況下,就成了房子空間大小和通勤時間之間的博弈了。
更何況,通勤時間不算長。在9號線試運營前,媒體就做出了《從松江抵市區47分鐘》的報道,這一數據,說的是當時開通的松江新城到桂林路站的時間,現在,隨著9號線的延伸,即使從終點站松江南站,到徐家匯,也不過1小時的時間。
不過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都香,獲得了便宜的房價,優秀的房屋品質,便利的交通,那么總也要付出一些代價。
03
這個代價大家都知道。
徐立人曾看到,一位送孩子上學的奶奶,到站后,孩子跟著人流擠出去了,自己卻沒擠出去。“我看她急得不行,但我也愛莫能助,我擠在中間動彈不得。”
擁擠是常態,不管早上還是晚上
在早高峰進站流量這個班級里,前四名被9號線包圓了,泗涇、九亭、佘山,再加一個浦東段的曹路。
泗涇和九亭進步很快,在2019上半年早高峰進站客流排行榜中,還分別以24305人和22037人的工作日日均客流排名第三,第四名,而現在他們已手拉手沖到了第一、二名的位置。
當我們有一天一早從漕河涇坐上開往松江的地鐵,再往回坐,在8點26分站在泗涇地鐵站站臺,隨人流擠入地鐵的時候,心想:第一名也不過如此嘛。
這種擠法,1號線錦江樂園站,15號線華東理工大學站可以輕松比拼。
早高峰的人流
但是艾猛說:“這個點,我已經在辦公室了。”
作為“尖子生”,泗涇站的早高峰來得很早。每天早上,徐立人和妻子6點30分走出家門,艾猛7點15分站在站臺上。
有時他們擠不上過來的第一列車。有很多人需要8點前到達各自的目的地。他們有中小學的老師、醫院的醫生、去驗血做檢查的老人、去外區上學的中小學生,以及需要各路轉之后9點開晨會的打工人。
好在早高峰的發車頻率很高。2020年12月,9號線高峰增能,最短行車間隔縮至1分50秒,此間隔也是上海地鐵路網中最短行車間隔。
早高峰會縮短行車間隔
“擠”,對艾猛來說,還算好,畢竟她是曾經在北京上學實習過的人。“從五道口到西直門方向,后面是有人把我推上去的。”
她不能忍受的是累,上班路上一個多小時的地鐵,幾乎不可能有位置,除非在徐家匯站運氣爆棚——她站立位置前的座位上,那人站起了身。
“特別是泗涇到九亭這一站,長達6分鐘,仿佛過一個世紀一樣。”
所以當她搬到泗涇開始擠地鐵,看到身邊的人無比絲滑地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小馬扎”,她瞬間實名羨慕了。
“我去年3月21日入職(陸家嘴的公司),4月2日就買了。”艾猛口中的“小馬扎”是可折疊的小板凳,疊起來就是一個平板,可輕松放入背包。
泗涇站上車后,有“小馬扎”的人會自動貼在門邊,等到車門關上,就靠車門而坐,一排可坐四人。由于之后,車門都在對向開關,所以“坐席”時間可達半個多小時。
雖然只能放上半個屁股,雖然面對的是他人的屁股,但這一排儼然是整個車廂內的二等座了。
地鐵電子屏出現了告示
當然,這樣的“好日子”并沒有持續很久,很快,地鐵廣播播放了“為了您和他人的安全,車廂內請勿使用自帶小板凳”的提示。
“聽到這樣的廣播之后,就不好意思拿出小馬扎了。”
04
9號線被稱為“打工人專線”,其實,它還可以被加個定語,“優秀的打工人”專線。
艾猛注意到,廣播告示播放一段時間后就取消了,“廣播一遍遍放,就沒有人拿出‘小馬扎’了,年輕人臉皮薄。”
這是靠廣播就能“管理”好的站頭。
在地鐵站外里三層外三層擺放的小電驢,也是通過廣播“管理”好的。
小電驢里三層外三層
亂中有序
房子買在地鐵站周邊3公里以內的業主,通常會選擇騎電動車到地鐵站。早高峰過后,就會看到電動車圍著地鐵站停了里三層外三層。
之前,沒有規劃出足夠的停車位,城管上班后,會開車將停在不規范區域的電動車,分散運到2個路口外的數個停車點。
很多人下班后在地鐵站找不到自己的電動車,只能打110報警,警察再去問城管,告知市民大致的停放地點,然后市民自己去找。
現在,規劃出了更多的區域方便大家停車,同時喇叭也不斷播放著:“此處不準停車,此處不準停放共享單車”。現在,助動車雖然看上去還是非常壯觀,但亂中也有序了。
每個柔弱的妹子
都練就了輕松提起小電驢的本事
雖然每天是hard模式上班,心里都是煩躁,神情都是冷漠,但大家都很守規矩。
很守規矩,在“后媽”發威的那一天表現得特別明顯。
當時安排了接駁車送滯留人群去中春路站,但是由于要坐地鐵的人數眾多,所以接駁車要等,當天最低氣溫1度,西北風3級,但大家還是規規矩矩地排隊等車,等出了一種這班“我非得去上”的精神。
排隊等待接駁車
打工人的韌性就在這里,“天氣好呢,早上我會從地面出口出來,走兩個紅綠燈。面無表情,順著潮涌,涌到各個大樓里去。”
話雖這么說,但當艾猛9點出現在會議室參加晨會的時候,又是精神飽滿的打工人了。
而這個時候的泗涇,就像空了城,要不是地鐵站周圍里三層外三層的小電驢提醒著剛剛發生過的一切,就像潮退去一般了無痕。
老人帶著孩子在外面散步,中介不會錯過任何一個走過的年輕人,告訴你,有1200元的公寓可租和150萬的房子可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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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稿子:顧 箏/
編稿子:小泥巴/
拍照片:姚祖鴻/
拍視頻:姚祖鴻/
畫圖做圖:二 黑/
寫毛筆:楊 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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