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求您疼奴。”
我看著眼前滿身是血痕,向我跪呈荊條絕色男子,不由向后一退。
我知道這個男人將會是日后血洗長安的奴籍皇帝。
而我則是被他活活虐待致死的嬌縱公主。
我本想殺了他以絕后患。
可后來我發現他竟有不死之身。
1.
“公主殿下,楚卿昱想要見您。”
當侍女說出這句話時,我知道我派人暗殺楚卿昱的計劃又失敗了。
這已經是第三十八次了,各路殺手,各種意外,我能想到的辦法統統都試過了,可為什么他還是活著!
我沒有想到楚卿昱居然會這么難殺。
“讓他進來。”
我拿出一瓶劇毒的藥,摻雜在白飯中。
這次我親自動手,我要親眼看著楚卿昱把這帶著毒藥的飯吃下。
我不信,楚卿昱這次還能活著。
得到我的傳見,楚卿昱身著一身白衣緩緩走了進來,跪在我的面前。
“公主為什么最近都不見奴了?是奴哪里做得不好嗎?”
楚卿昱頂著一張絕色的臉委屈巴巴地看著我,如瀑的長發落在腰間,露出的肌膚上是還未能完全痊愈的傷痕,如同一只受了傷等待主人安慰的小狗。
若不是知道他日后會殺我,我現在可能就真的心疼了。
還未等我開口,楚卿昱就從身后拿出一根特制的荊條呈到我的面前,
“公主之前不是最喜歡拿荊條抽奴嗎?公主殿下,求您疼奴。”
聞言,我身上冷汗直出。
喜歡拿荊條抽人的是原主鳳錦,而非我柳竹笙。
我雖身居這個朝代,卻并非這具身體原本的主人。
我本以為我死在了流民暴動之中,但不知為何,一覺醒來,我竟成了這大周朝最尊貴顯赫的長公主鳳錦。
而現在在我面前卑微入塵的男子,將會是未來新朝的開國皇帝楚卿昱。
原身鳳錦表面上雖是光鮮的長公主,背地里卻以虐待男寵為樂,被她虐待致死的男寵不計其數。
七年前,鳳錦在眾難民中一眼看上樣貌出眾的楚卿昱,將他當作男寵收入公主府。
在此之后鳳錦為了滿足自己的癖好對楚卿昱進行無休無止的折磨。
但她卻從未料到兩年后楚卿昱會帶著對她無盡的恨意顛覆大周朝,并將她囚禁起來折磨到生不如死,最后在長安城百姓一聲聲的叫好聲中,讓她被惡犬活活咬死。
所有的記憶在此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如今發生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既然上天又給了我重活一次的機會,無論怎樣這次我都要好好活下去。
而對于楚卿昱這個巨大的隱患,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殺了他。
2.
我奪過楚卿昱手中的荊條,扔至一旁,沖他呵斥道:“以后不要讓這東西再出現在本宮面前!”
“可是,公主……”楚卿昱對我態度的轉變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楚卿昱,你還想忤逆本宮嗎?”
我捏起楚卿昱那張禍國殃民的臉,怨不得原身能在一眾難民中一眼就看中他,這世間應是找不出一位看見這張臉不會心動女子。
可哪怕他長得再怎么妖艷,我也不敢掉以輕心。
楚卿昱垂下眼眸,不敢再看我:“奴不敢。”
我松開楚卿昱,安慰似的撫上他柔軟的頭發:“阿昱,以后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再做這種自作主張的事情。”
“奴明白。”
楚卿昱一如既往地順從。
“最近父皇讓本宮處理的事務太多,本宮沒時間去你那里,今天就留在本宮這里用膳吧。”
我將那碗下了劇毒的白飯放在楚卿昱面前,親眼看著他乖乖地將那碗飯給吃進肚子,心中終于松下一口氣。
這次他總不能還活著吧?
用完晚膳后,楚卿昱提出要留在我身旁陪我,被我婉拒了。
毒藥的發作時間只有一個時辰,我可不想跟一具冷冰冰的尸體度過一夜。
這一夜我睡得格外安穩,心腹大患馬上就要被除掉,而憑借這個長公主的身份,往后的余生我至少是能夠安穩度過了。
可當第二日清晨,楚卿昱依舊安安穩穩地站在我面前時,我才明白我把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3.
楚卿昱為何還會活著?我給他服下的可是大周朝最毒的毒藥!
難不成他其實是活死人,擁有不死之身?
怪不得我多次派人暗殺他,他都能夠安然無恙。
“阿昱,過來本宮身旁。”
我握住楚卿昱的手腕,卻發現他的脈象平穩,身體也是正常人該有的溫度。
怎么可能?這毒無人可解,怎么在他的身體中就憑空消失了?
楚卿昱到底是什么人?
原身在接楚卿昱入公主府前就仔仔細細地調查過他的身份,他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落難流民,身邊無父無母無親無友,不然原身也不可能對他如此放心,到最后招致一個死無全尸的下場。
自我重生之后,就派人一直暗中跟蹤楚卿昱,他好像一直想要找機會離開公主府離開長安城,這更讓我極度懷疑楚卿昱要造反是蓄謀已久的事情。
我的腦袋都要炸開了,也沒能想明白楚卿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現下只清楚一件事情,如果不及時制止楚卿昱,我必死無疑。
只是現如今定然是殺不死他了,但若是輕易把他送出公主府他難免會找時機回來報復。
若是就這樣留在公主府中我也放心不下,他要是在暗中做些什么小動作我也很難知道。
思來想去,我終于想到了一個萬全的法子。
“阿昱,以后老老實實跟在本宮身旁,不得離開本宮眼前半步。”
讓他一直跟在我身旁,我親眼盯著他,他定然也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來。
“奴遵命。”
我看著楚卿昱身上的若隱若現的傷痕,心中好似被什么東西揪了一下。
畢竟以后也要帶在身旁,若是被旁人看見了也難免會落人閑話,這些日子還是先讓他把傷養好為妙。
深夜,我親自將金瘡藥為他涂好。
每當我的手指觸碰到楚卿昱的肌膚,都能感受到他身體的輕顫。
當真是有趣,只可惜他是個隱患,我定然不能永遠把他留在身邊。
入睡前,我用繩帶把楚卿昱的手腳綁好。繩帶是特制的,就算是武林高人來了也掙脫不開。
“公主殿下這是要跟奴玩新的游戲嗎?”
楚卿昱懵懂地看向我。
“本宮這是怕你睡覺時亂動,再觸到自己身上的傷了。”
系好最后一個繩結,我終于放心下來。
這下不管楚卿昱是什么牛鬼蛇神,他都不可能會傷到我。
4.
在楚卿昱養傷的幾日里,我也沒有閑下來,大周朝皇帝子嗣稀薄,如今就只有原主和原主的皇兄鳳烆、皇弟鳳淵三位皇室子女。
大周朝雖說對于立儲并無男女的限制,但大皇子鳳烆無心政事,一天到晚連個人影都看不見,二皇子鳳淵更是資質平平。
而原主雖有些能力卻一直是個風流浪蕩的主,因此讓皇帝至今都難以下定立儲的決心。
如今朝中的各項事務都是平攤給我和鳳烆,可我卻總是要為鳳烆收拾爛攤子。
不過好在都是一些民事,我前世混跡于民間,也與官僚權貴有所接觸,耳濡目染許多,處理起來還算輕松。
只是我發現我處理政務的時候,身旁的楚卿昱似乎總是有些心不在焉。
不會又是在打什么想要刺殺我的歪心思吧?
“阿昱,你待在本宮身邊不好好服侍本宮,還在想別的事情?”
楚卿昱一怔,立刻回道:“奴不敢,奴在想公主殿下待奴這樣好,奴該怎樣報答公主殿下才好。”
報答?能不報復我就不錯了。
“你想報答本宮?”我將折子放下,玩味地看向楚卿昱:“好啊,若是你能護好本宮的安危,那便權當是報答本宮了。”
“公主殿下言重了,能護好公主殿下是奴的榮幸。”
楚卿昱將大氅拿起,跪坐在我身后,為我披上。
我握住他落在我肩上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輕顫。
“阿昱,陪本宮去一趟平城吧,據聞那邊有亂民暴亂,父皇命我去鎮守。”
我接下這個爛攤子的目的其實并非只是鎮守,而是因為前世的我就是死在那場暴亂之中的。
我想知道今世的那個“我”是否還活著。
“公主邀請奴,奴自然不敢拒絕。”
我微笑著回頭看向楚卿昱,可我立刻察覺到楚卿昱的眼底閃過一絲激動,他這是想要動手了嗎?
5.
還未抵達平城,在郊外我便察覺到了異常之處。
我掀開轎簾,空曠的樹林中除了公主府的人外再無他人。
“公主殿下是有什么事情嗎?”一旁的楚卿昱問道。
“無事。”
咻——
我的話剛說出口,一支箭矢直穿入轎內,險些穿透我的眼睛。
好在楚卿昱及時將我護在了身下。
“保護長公主!”
轎外的侍衛與賊人廝殺起來,眼見著賊人逼近轎子,楚卿昱拉著我逃出了轎外。
楚卿昱拉著我往無人之處奔跑,可我根本信不過他。
若是這場意外就是他安排的怎么辦!
我甩開楚卿昱的手,我本就會武功,原身也有一些底子,對付起這幾個小小賊人應是不成問題。
楚卿昱沒有想到我會甩開他,拔出藏在袖中的暗器向我扔來。
我正要躲避,暗器劃過我的身旁,將差點射進我身體利箭劈成了兩半。
他真的是要救我?
所有的賊人都被解決掉,我們終于順利抵達平城。
只是這次刺殺究竟是誰安排的,至今無人清楚。
但楚卿昱的身上居然會隨身帶著暗器,我竟一直未曾發現。
房間內,我支開服侍在我身邊的侍女,楚卿昱被五花大綁跪在我的面前。
“楚卿昱,你身上為何會帶著這些東西?”
我將從他身上搜出的暗器扔在他身前的地上。
“奴為護公主安危。”
拙劣,這謊言實在是太拙劣了。
曾經原身鳳錦對他百般折辱,僅是重來一世,僅是后來這具身體的靈魂換成了我,他就不恨了嗎?
原身前世被惡犬活活咬死的場景無數次地在我的眼前回放,楚卿昱當時看戲似冷血的笑容和嘲諷的話語一遍遍在我的腦海中閃過。
我捏起楚卿昱的臉,臉上露出諷刺的笑意:“楚卿昱,你當真不恨本宮嗎?你難道就從來沒有對本宮起過殺心?你難道就不想本宮去死嗎?”
楚卿昱緩緩抬起頭,對上我的質疑的目光,曾經覆蓋在他眼中的卑微討好瞬間消失不見。
6.
“奴不恨。”
“楚卿昱,本宮不相信。”
“奴想要殺掉的從不是公主,而是鳳錦。”
我愣住,他怎么知道我不是鳳錦的?
占據鳳錦身子的這些日子里,一切衣食住行都是按照鳳錦曾經的喜好來的,就連說話與行事作風也是模仿著她的模樣,我能確定我從未暴露過半分。
難不成他是在詐我?
我冷笑著看向楚卿昱:“阿昱,若本宮不是鳳錦,那你以為本宮會是誰?”
楚卿昱愣住,他似乎沒有想到我會這樣問。
“本宮就是本宮,阿昱你要記住,你的名字是本宮賜給你的,你的這條命也是本宮留下的,本宮不管你從前是怎么想的,但本宮現在需要一個忠心的人。”
我解開綁在楚卿昱身上的繩子,纖細的手指劃過他的臉龐。
“記住了嗎?”
“奴記住了,奴誓死忠于公主。”
我將楚卿昱扶起,我不管他到底是哪路神仙,既然他如此神通廣大,與其處處提防,不如化為己用。
按照原計劃,我換好服飾后,在城中為難民施粥。
可有一個難民暈在了街邊,我趕緊放下手中的碗勺,命人將那人扶起。
“郎中呢?叫郎中過來。”
可周圍卻無一人應答,最后還是一個剛喝完粥的老者走上前來,拿出一味不知名的草藥塞到了那人嘴中,好在那人最后還是恢復了過來。
“老者,請問您是這城中的郎中嗎?”
老者搖搖頭:“公主殿下有所不知,自從戰事發生,這城里的郎中全都跑掉了,哪還會管我們這些難民的死活。”
不可能。
前世明明我就在這地方免費行醫坐診,平城中無人不知我的名號,如今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難不成是因為我的靈魂現在在鳳錦的身中,因此這一世的柳竹笙不復存在了?
安頓好難民后,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尋找答案與真相。
可這時候侍女急匆匆地告訴我:“公主殿下,不好了!楚卿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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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這個楚卿昱究竟想要干什么?
來不及細想,我便吩咐幾個侍從去尋楚卿昱的蹤跡。自己則又帶了幾個武功高強的前往我曾經在平城郊外山澗居住的小屋。
前世我本出身于醫者世家,父母也是平城知名的夫妻郎中,只是后來父母遇險,家中只剩我一人。
這間小屋曾是我與父母在城外的家,父母亡后那段難熬的時光我都是在這里度過的,只不過后來我離開了這地方去別處游歷。
再后來聽聞平城有戰事,便回到此處繼續為流民免費醫治。
屋外的雜草長得都快要比人高了,似乎是很久沒有人住了的樣子。
只是還未進門,我就察覺了門外草叢中有人行的痕跡。
最近有人來過這個地方。
會是這一世的“我”嗎?
我難掩心中的激動,進入屋內,卻發現里面站著的竟是楚卿昱!
楚卿昱看到我出現在這個地方也很是驚訝,在我們兩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屋外又出現了風吹草動。
“保護公主殿下!”
又是來刺殺我的人。
我警覺地看向楚卿昱:“你的人?”
“不是。”
賊人闖進屋內,將我們團團圍住。
一番廝殺后,賊人全部被殲滅。
可我帶來的侍衛所剩無幾,楚卿昱也為了保護我身受重傷。
回到住處后,我立刻命侍女拿出草藥為楚卿昱療傷。
“都是上好的草藥,就這么浪費到你身上了。”我邊為楚卿昱的傷口上涂抹草藥,邊小聲嘀咕。
明明知道他有不死之身,還要把這些上好的草藥用在他身上,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舍。
楚卿昱輕輕握住我的手,我抬眸對上他柔和的目光,心尖不知為何如同被羽毛掃過一般。
“公主殿下能夠這樣關心奴,奴真的很開心。”
我立刻躲避開他的目光,站起身來,背對著他:“你能明白本宮的心意就好。”
“公主殿下,您想要見的人他來了。”侍女在門外通傳道。
“讓他進來。”
8.
“老者,您快快請坐。”
我將今日見到的那位老者扶到座椅上。
“不知公主殿下找草民前來所為何事?”
“老者可知城外山澗那戶人家的女兒現在在何處嗎?”
據我所知,眼前的這位老者是如今平城中年歲最大的人家,自然也對城中的事情了解最多。
老者皺起眉頭,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城外那對醫者夫婦在十年前就因意外身故了,膝下并無一兒一女,不知公主是不是記錯人了?”
怎么可能?那戶人家的女兒就是我啊?我怎么可能會記錯人!
送走老者后,我的腦中一片混沌,這一世我是鳳錦,而世上并無柳竹笙。
我作為柳竹笙存在過的證據又在哪里?
而我究竟是鳳錦還是柳竹笙?
一時間,眼前的一切好似都扭曲變形,我竟有些分不清如今這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
“笙笙,我終于找到你了。”
就在我腦海一片混沌之際,楚卿昱從背后抱住我,將我從思緒的深淵中拉了回來。
楚卿昱怎么會知道我上一世的名字?
我應激似的掙脫開楚卿昱,拔劍指向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楚卿昱吃痛地捂住自己的傷口,鮮血涌出。
我看著他身上的傷立刻清醒過來,如今的楚卿昱好像并沒有想要傷害我的意思。
我將楚卿昱扶回床榻上,為他拆開繃帶重新包扎。
包扎好后,我認真地盯著楚卿昱的眼睛詢問道:“楚卿昱,你今日為何會出現在那個山澗的小屋中?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楚卿昱伸出手在燭光中晃了晃,隨后目光落到我的身上,“我只知道你是我在這世上見到的第一個人。”
9.
楚卿昱見到我之前,他的世界是一片混沌和黑暗。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物,也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
只是自他有肉身的那一天起,他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
那時我和父母在山澗的小屋中生活,是我在水邊撿到了昏迷中的楚卿昱。
只是后來我的父母逝世,我在平城中的家籌辦父母的后事。
楚卿昱以為是我出現了意外,于是便出來尋我,卻誤打誤撞落入難民的隊伍中,被鳳錦撿了回去。
再后來的事情就是我記憶里的那些內容。
楚卿昱建立新朝后,在位十年就傳位給了與他毫無血緣關系的繼子,之后便退位一直尋找我的蹤跡。
他尋了我整整百年,只想再見我一面,卻無果。
因為我早就死在了未來即將發生的流民暴亂之中。
“可如今……為何我會出現在鳳錦的身體里,你又為何也有前世的記憶?”
“我退位后的第三百年,再次回到了那個小屋,可是小屋早就廢棄了,我又回到了你撿到我的那條溪邊。我看見了一位長者……”
楚卿昱將自己的遭遇告訴給了長者,那位長者自稱有辦法幫助楚卿昱,后來楚卿昱的眼前出現一道金光,再然后就回到了百年的公主府。
楚卿昱一直想要離開公主府去尋我,但一直沒能找到機會,直到這次,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所以,發生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想要見我?”我不解地看向楚卿昱。
他明明已經成為皇帝,卻不抓住這樣的權利,只想要見一個在他千百年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我?
“是,我只想見你。”
楚卿昱起身環住我,如瀑般的黑發落在我的身上,他的身體是那么溫暖,一瞬間讓我覺得有些不真實,可當我握住他的手時,那柔軟的觸感告訴我,這一切都是真的。
我撫上阿昱的臉,心中好似被什么東西突然撞擊了一下。
“但這幾日那些殺手是怎么回事?”
既然那些殺手不是楚卿昱安排的,又會是誰會如此想要置我于死地?
“或許是二皇子的手筆。”
楚卿昱告訴我,前世他奪位時就察覺到二皇子鳳烆早就在暗中蠢蠢欲動了。
說到這里,楚卿昱臉上突然露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公主殿下不會還以為這些事情都是奴做的吧?”
我心中一虛:“怎么可能?本宮自然是相信你的。不過你是什么時候發現我真實的身份的?”
阿昱抬眸看向我,眼神熾熱:“在笙笙為我涂藥的時候就察覺到異常了。真正的鳳錦可不會這么溫柔地對待我。”
原來是我對他太溫柔了?
我解開他的外衣,撫上他的腰肢,挑眉看向他:“那本宮怎么做才能更像鳳錦一些?像這樣?”
阿昱瑟縮了一下,睫毛微顫:“笙笙,我臟。”
我眼眸微垂,捏起他的下巴,嘴角勾起一絲弧度:“哪有什么臟不臟,阿昱從始至終不都是本宮的人。不是嗎?”
阿昱看著我,眼中眸光閃動,他牽起我的手,低頭落下輕輕一吻:“公主殿下,奴永遠忠于您。”
10.
從平城回到長安后,我立刻進宮面圣。
太極宮外,我看見父皇正和幾個年輕漂亮的妃子玩鬧,一旁還站著鳳淵。
我知道那幾個妃子都是鳳淵送到父皇身邊的,為了討父皇歡心他還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父皇看見我過來后,本是布滿笑容的臉立刻拉聳下來。
似乎篤定了我的到來并不會給他帶來任何好消息。
“兒臣見過父皇,平城一事兒臣已平定,兒臣已在平城增派兵力駐守,想來敵國不會再輕易來犯,百姓定可安樂。”
聞言,父皇瞬間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好啊,錦兒平定叛亂有功,賞。”
從太極宮出來后,鳳淵也跟了出來,他快步走到我的身旁,嘲諷道:“沒想到皇姐如此厲害,平城如此兇險,皇姐還能活著回來。”
我瞥了一眼鳳淵,冷哼一聲:“某些資質平平的人當然不能同本宮相提并論。”
鳳淵氣急敗壞,快步離開。
沒過幾日,父皇下達詔書,讓我代理輔佐朝政。
雖說父皇沒有直接封我為皇太女,但我知道這絕對是一個有利的訊號。
我知道收到這個消息的鳳淵肯定要坐不住了。
我的手上還有楚卿昱給我提供的叛軍訊息,做好一切埋伏之后,就等著鳳淵上鉤了。
如今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但我心中其實還有一事一直放心不下。
我看著錦繡華麗的長安城,握住楚卿昱的手,終還是說出來那句話:“阿昱,你甘心嗎?”
楚卿昱不解:“有何甘不甘心?”
我轉頭看向楚卿昱,一字一頓地說道:“做我的皇夫。”
要知道,上一世楚卿昱可是新朝在位十年的統治者,雖說他現在在我面前沒有半分當過皇帝的架子,對我也萬分忠心,但我還是想問問他心中所想。
若是他不愿意就此為人夫,或許我也可以讓他當個清閑的文官。
沒想到阿昱竟握住我的手,對我十分認真地說道:“笙笙,只要讓我陪在你身邊,哪怕只是做一個妾室,我也心甘情愿。”
“等我死去之后呢?你又該何去何從?”
楚卿昱是不死之身,待我死后,他又會是孤獨一人。
“笙笙不必擔心此事,那位長者曾說,待到時機成熟了,一切皆有果可循。倘若我真的無法脫離這因果,遁入這輪回,那我便如同前世一樣,踏遍腳下的疆土,尋得你的轉世,陪伴在你身邊。”
阿昱垂眸真摯地看向我,仿佛這一刻世間只有他與我。
不出所料,七日后,鳳淵果然帶著叛軍兵臨城下,
城中布滿了我的眼線,這一戰我有十成的把握取勝。
可我卻未曾料到,我把這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
11.
二皇子鳳淵戰敗,我本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可不料卻還是被禁衛軍包圍了起來。
“長公主鳳錦與二皇子鳳淵忤逆皇命,蓄意謀反,本宮得陛下口諭,特將二人捉拿。”
我轉過身去,這才發現說話的人竟是大皇子鳳烆!
我拔劍向他刺去,卻被禁衛軍按住了身子。
鳳烆笑著看向我,語氣嘲諷:“長公主,別做無謂的掙扎了,還不趕快束手就擒?”
“鳳烆,你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說你對皇位沒興趣嗎?”一旁同樣被按在地上的鳳淵開口了。
“蠢貨!怪不得跟鳳錦爭了這么久,還是一點勝算都沒有。”鳳烆將鳳淵踩在腳下,臉上盡是厭惡的表情。
鳳烆之所以不想參與皇位之爭,就是想看著我和鳳淵斗得兩敗俱傷之后,坐收漁翁之利。
我之前太過大意,竟從未料到這一點。
“鳳烆,二皇子蓄意謀反本宮履行職責捉拿他,你憑什么將本宮與他歸為一類人?本宮可是父皇親封的攝政公主,你有什么資格捉拿本宮?”
鳳烆不屑地看著我冷笑一聲:“攝政公主?鳳錦,你還活在夢里吧?”
鳳烆拿出詔書,在我面前展開:“鳳錦,你可看清楚了,本宮現在是父皇親封的太子,是未來的皇帝,本宮的命令就是皇令!”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鳳烆,這個瘋子,竟然敢偽造詔書!
如果不出意外,現在父皇應該也已經被這個瘋子給控制住了。
難道成敗就此已定嗎?我做了那么多努力,終究是一敗涂地。
就在我絕望之際,我突然聽見遠處傳來駿馬奔馳,兵刃相接的聲音。
“給我殺!”
是楚卿昱!
“居然還有救兵?鳳錦,本宮還真是小看你了。”鳳烆大笑出聲,“不過一群螻蟻再怎么垂死掙扎都是沒用的。”
一把利劍從我的腹部穿過,鮮血緩緩流出。
疼,好疼啊。
這樣真實的痛覺,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感受過了...
瀕死之際,我的靈魂好像被抽取到了另一個地方,那里云霧繚繞,似是仙境一般。
在那里,我看見了一位老者,他身邊站著的——好像是楚卿昱!
12.
“老者,求求您,求求您救救笙笙吧。”
楚卿昱好像是在為我求情。
他身旁的那個老者就是他之前口中所說的那個人嗎?
老者并不為此動容,他語氣冰冷:“柳竹笙本就福薄命淺,能讓她借鳳錦的身軀活到這個時候,已是老夫能做到的最大限度。”
“只要您能讓笙笙活下去,您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眼睜睜地看著楚卿昱跪在那位老者面前,低聲下氣地乞求他。
好痛,我的心好痛,明明如今只是一縷游魂,卻像是要窒息過去。
我不想看楚卿昱為了我做這些。
“什么都可以?哪怕讓你從這世間永遠消失,哪怕你再也無法陪在柳竹笙身旁,哪怕柳竹笙會徹徹底底地忘記你?你當真愿意用這一切去換柳竹笙的一條命?”
老者的一聲聲質問如同一道道利刃劃過我的心尖。
我不想忘記楚卿昱,我不想讓楚卿昱永遠消失。
我想要沖過去阻止他們,可身前如同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一直阻攔著我。
楚卿昱眼神堅定地看向老者,最終還是說出了那三個字:“我愿意。”
老者一愣,他顯然沒有想到楚卿昱會給他這樣的答案:“好一個有情人,既然你都這樣說了,那老夫就答應你。不過你可想好了,從此你魂飛魄散,再無來世。”
“無怨無悔。”
老者沒再說什么,他只是袖子一揮,楚卿昱便消失不見了。
而我身前這道無形的屏障也隨之消失。
我趕快奔至老者身旁,質問他楚卿昱去了哪里,他卻默不作聲。
無論我問什么問題,他都不回答我,直到我累到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他才緩緩開口:
“楚卿昱本就是被遺忘在三界之外的一絲游魂,幾百年過去,他早就已經無法投胎了,只是因為一些機緣巧合才化成肉身,他既然愿意用他的不死之身換你的一條性命,你也就不要過多糾結這些事情了。”
老者的語氣輕描淡寫,似乎這對于他而言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可我又怎能聽不出,這早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什么被遺忘的游魂,全是你們這些神仙玩忽職守的結果吧?若是你們早早發現,阿昱又怎么會游蕩在三界之外百年,又怎么無法投胎。阿昱這樣的結局,也全都是你早就算計好的吧?”
被我戳中心事,老者的聲音變得愈發激動起來:“休要胡言!你可知道,若是楚卿昱不消失,三界遲早要因為他大亂!而如今這樣就是他命定的結局!”
“什么命定的結局?這明明都是你們的錯誤,都是因為你們,阿昱才會一直無法投胎!都是因為你們,阿昱才會作為孤魂野鬼在無盡的黑暗中獨自游蕩百年!明明是你們這些神仙欠他的,可如今你們卻想要以他的消失來掩蓋你們犯下的錯誤!”
聞言,老者的臉上的表情愈加暴躁不耐:
“柳竹笙,我欠他的,早就已經統統還給他了!他肉身不死,在這世上活了幾百年,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他想要再見你一面,我逆天道而行,讓時間重置,才換來你們短暫的相守!”
老者義正詞嚴,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任何錯誤。
可是他卻不明白,楚卿昱活了千百年,他沒有愛人,沒有朋友,這對他而言何嘗不是另一種懲罰。
老者的氣頭還未完全散盡,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而你柳竹笙,你本就該在那場流民暴動中死去。你們的命格本就是兩條不該相交的平行線,老夫能做到如今這樣已經是仁義盡致!”
“為什么,為什么一定要他魂魄消散,就不能讓他重新投胎嗎?”
老者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太長時間過去,一切都晚了。若是他不死,那整個三界就會遭到重大反噬從而毀滅。”
他看著我,眼中終于露出了一絲惋惜的神情:“柳竹笙,替他好好活下去吧,楚卿昱說過,你一定會是一個心系天下的好皇帝。”
13.
當我再次清醒過來,腹部的傷口已經消失,鳳烆和鳳淵早已被抓了起來。
楚卿昱躺在我的懷中,就快要失去氣息。
這時我才知道剛剛經歷的那一切根本不是夢。
我撫上楚卿昱即將消散的臉龐,眼淚不住地涌出:
“阿昱,你怎么這么傻,我最初可是想要殺了你啊。”
我一生行醫救人,唯一一次做出傷人的勾當,竟是對我唯一的愛人。
阿昱雖肉身不死,可那些傷、那些痛他全都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
一次次的暗傷,一次次的毒藥蝕骨,他都無怨無悔地承受了。
我如今甚至開始怨恨,怨恨為何他不在最初時就把我當做鳳錦殺掉。
“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可我也知道你也是被逼無奈。”
阿昱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水:
“笙笙,我不怪你。”
“笙笙,謝謝你,你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過我的人。”
阿昱說完,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了微風之中,不留一絲痕跡。
就如同那位老者說過的一般,阿昱徹徹底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除了我,沒人記得他的存在。
后來,我成功登基,成為這大周朝的女帝。
我勵精圖治,與鄰國和平建交,還這天下一片太平。
三十年后,我已然成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記性也越來越差了。
我將帝位傳給我的養子,不再過問前朝之事。
14.
“哎,太上皇今兒個又盯著那幅畫盯了一天啊。”
“是啊是啊,也不知那畫上畫的到底是誰,陛下曾以重金做懸賞命人去尋那畫上的男子,可最終都杳無音訊。”
服侍的宮女又在嘰嘰喳喳吵個不停,可我全然不想理會她們。
這畫上的人是阿昱,可阿昱到底長不長這個樣子,我已經忘記了。
阿昱消失后,關于他的記憶也在我的腦海中慢慢褪去。
我抓住記憶消失的最后一絲尾巴,將我與阿昱的故事寫在了紙上,把他的樣貌永久記錄在了這幅畫卷中。
我看著畫卷下面寫著的名字——阿昱和笙笙。
阿昱是楚卿昱。
可,笙笙?
笙笙是誰?
好像是柳竹笙,而柳竹笙好像是我。
幾十年過去,柳竹笙這個名字已經對我而言也已經十分陌生。
世人只知女帝鳳錦,再無人知曉那個慘死于流民暴亂之中的醫者柳竹笙。
每當我提筆寫它,我都會懷疑,我真的是柳竹笙嗎?還是柳竹笙這個名字只是我的幻想。
阿昱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柳竹笙存在的人,可是他消失了。
而我是這個世上唯一知道阿昱存在的人,可是世人們卻不相信我。
每當我在睡夢中呼喚阿昱的名字,身邊的服侍的宮人只會說是太上皇老糊涂了。
可只有我知道,阿昱是真真切切出現在我的生命中過。
合上畫卷,我在宮女的攙扶下走出殿門。
一陣微風吹來,撫起我鬢角的白發。
恍惚間,我好像聽見有人喚了一聲:“笙笙。”
我知道,那是阿昱要來接我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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