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主義的興起為世界提供了一個“上帝”,如同打了一針鎮痛劑和興奮劑。要想徹底戒斷這味藥,就需要一位真上帝
我在寫了 以后,本來想后續寫一些事件的進展,但怎么發都發不出,那封父親寫的信也發不出。不管是我的文章還是受害孩子的父親那封信,都是宣揚擯棄民族仇恨,宣揚友好相處,貌似和官方口上宣揚的正能量吻合,我很少正能量一次,沒想到還被刪了。看來掌權者希望此事盡快被忘掉。這起事件無論以何種角度解讀,似乎都在民族敘事與睦鄰友好之間,進退失距,尷尬卻難以言表。
沒想到,網紅羅翔老師也遇到這樣的尷尬,但他用了春秋筆法,講了一段民國初年排滿的事件,以此來說不要狹隘的民族主義,要關愛個體的愛國主義。
不過這次為難羅翔的,不是官方,而是人民,據說罵聲一片,掉粉無數。這一點,我也有體會,比如在我文章后留言的這位:
總感覺他們的邏輯過于精奇,因為幾十年前和那孩子同一個國家的人,殺害了幾十年前和我同一個國家的人,所以在幾十年后,要殺那孩子。這個比麻花還要繞的腦回路是怎么生成的呢?
我小時候,班里有個姓李的人,說要找我算賬,因為我的祖先安祿山造反了他的祖先李唐王朝,所以,他作為唐明皇的血脈傳承,要找我這個安祿山的血脈傳承報仇。這當然是小孩子的玩笑,所有人聽了都會一笑了之,不會當真。
張獻忠屠殺了那么多四川人,什么姓的人都有,是不是我們都要找姓張的算賬?
這些都是笑談,沒人當真,但要知道,血緣關系是看得見的,天然具備的關系。國家民族則是想象的共同體,我們和湖北江蘇人為何是一個民族的呢?這需要一整套民族敘事才構成。比一家之姓的關系疏遠多了。因此,這種找現在的人,報N 年前國仇的想法難道不是更荒謬嗎?
因為男人壓迫了女人幾千年,所以一個女人要憎恨所有男人,估計這個女人要么有人格障礙,要么有精神障礙。把性別換成國別,難道不也是一種病嗎?噢,也不一定是病,現在很多情感博主就專門制造男女對立,他們從中牟利,所以這個女人也可能是韭菜。而那些誓言報N年前國仇的人,要么有病,要么也是被司馬南,張維為等“愛國癥能量”們收割的韭菜。
羅翔講到當年同盟會就是制造這樣的民族仇恨,號召漢人起來反滿人,以實現他們推翻清王朝的目的。為什么漢人要恨滿人,因為當年嘉定三屠等血案,你們殺過我們,你們奴役我們幾百年,我們當然要報仇。仇恨是天然的粘合劑,能團結更多的人,而激活一個人的惡和血氣,比激活他的愛心容易得多,這樣確實幫了同盟會很大的忙。
但這個邏輯太Low。照這樣說,秦人(陜西人 )滅了六國,是不是所有人都弄陜西人。蒙古人,契丹人等等都統治過中國,漢人和苗人彝人吐蕃(藏)突厥回紇等也有多年爭戰,這些民族的后人干脆就整天處理國仇家恨得了。如此荒謬的邏輯,居然割了很多韭菜。
梁啟超的一大創新就是從西方的民族主義那里,引入了“中華民族”的概念,大家別翻歷史舊賬了,都是“中國人”,歷史上的打打殺殺是民族文化融合的過程。這個敘事解決了很多問題,后來,從同盟會到革命黨也不提“驅除韃虜”了,直接提“五族共和”。之前制造民族仇恨只是手段,同盟會的綱領哪有這么Low,它是要建立民主自由現代國家。
因為他們認為現代國家是優于傳統國家的,這個邏輯是社會進化論的產物。進化論敘事就讓人們懂得,只要是進步的事業,就值得拋頭顱灑熱血,哪怕殺人也是正義的。我有次去參觀成都的彭家珍故居,這個彭家珍當年是孫中山的心腹,被其派去刺殺滿清貴族良弼,因為這個良弼反對革命,主張改良,顯然不進步,阻礙了社會發展。彭家珍渾身捆綁著炸藥,抱著良弼,點燃了導火線,最后與其同歸于盡。這在今天看來,妥妥的恐襲,但在當時屬于進步事業,因為我們是三民主義,是進步的事業。孫中山為其題詞“我老彭收工彈丸”,作為英烈載入史冊。
后來的主義,一個比一個進步,也一個比一個死的人多。進步的就是正義,落后的就是反動,反動的想報仇就屬于復辟。這套社會進化史觀,或進步史觀的敘事,成為了20世紀的主流之一。
再后來,進步的盡頭成了毀滅,沒人再相信階級斗爭敘事,良心的不安回歸世俗。這套進步主義的敘事失去了魔力。
然而,民族主義的魔力在中國又浮囂塵上,梁啟超把民族主義觀念引入中國解決問題的同時,也留下了一個BUG。那就是羅翔在視頻里講的,當民族主義走到極端,就會唯我獨尊,如同那些愛國癥能量們的表演。
民族主義以前,人也有國家或城邦。正如亞里斯多德所說,人是天然的政治動物。不過,以前的政治主要是貴族的事。羅翔說,民族主義起源于法國,其實,法國大革命提出的是“人民主權”的觀念,也就是說民族國家的主權在民,不在君主。這個敘事一推出就具有超強的魔力,原來我們是人民啊,國家是我們的,或者說我們是國家的。“人民主權”繼續發展,到了德國哲學家那里,就有了“民族主義”,我們組成的民族國家最光榮偉大的,這建構起來每個人活著的意義。
但二戰和冷戰,在摧毀進步主義的同時,也摧毀了民族主義的光環。進步主義的盡頭是毀滅,民族主義的盡頭是瘋狂。
冷戰后,對民族國家的愛,不再是以民族主義的方式,而是愛國主義。就像羅翔講的,前者是唯我獨尊,后者是愛這地的人。如果在看紀錄片《里斯本丸沉沒》后,你恨惡日本,就錯過了。應恨惡的是罪,應愛的是罪人,這才是通往愛的敘事。
但真正的問題是,為什么民族主義總是落下去又冒出來,如同不能根治的頑疾。
因為我們需要同一個主宰,成為同一類人。這如同DNA般固定的跟隨每個人。黑格爾說,上帝之后,國家是活著的上帝。民族主義的興起為世界提供了一個“上帝”,如同打了一針鎮痛劑和興奮劑。要想徹底戒斷這味藥,就需要一位真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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