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卜丁

近期，西安博物院基本陳列上增添了多件文物，其中一套來自新莽時期的銅蒸餾器吸引了觀眾目光，這件器物的主人雖然仍是個迷團，但以其獨特構造和先進技術，或能揭開古代蒸餾技術的密碼。

引發關注

走進展廳，只見由蓋、筒形器、鍑3件器物依次排列的這套銅蒸餾器以立體的形式被館方精心布置在展柜內，展示出它的使用場景。

新莽銅蒸餾器 西安博物院藏

蓋通高18.8厘米，盤口徑23.2厘米。器形似燈，上部呈淺盤形，敞口，平折沿，沿面附對稱銜環，淺腹，圜底近平。實心柱狀柄，柄由上下兩段組成，中間相接處為榫卯結構，以鉚釘相連。底座呈覆缽形。

筒形器通高35厘米。平折沿，直腹，下部稍內收，上腹有三道凸弦紋，兩側為對稱鋪首銜環。平底稍內凹，底邊一側有一短管狀流，底中心中空，上置一米格孔形箅，箅中心附一銜環。底外下凸一圈足，圈足向下稍內收，底端有一周凸棱，凸棱斷面呈三角形，方便與其他器物套接。器表口沿下刻一“大”字。

新莽銅蒸餾器局部 西安博物院藏

鍑為斂口、圓唇、扁球形腹，以及蓋的淺盤形設計，都極具特色。鍑通高9.6厘米。口沿兩側附對稱銜環，扁球形腹，中部出檐，檐上翹與腹壁形成凹槽，檐一側有一流口，圜底，三矮蹄形足。檐下腹側刻一“甲”字符號。

器物上的“大”字和“甲”字符號，仿佛是時間的印記，引領著觀眾穿越時空探尋這件銅蒸餾器的奧秘。

這套銅蒸餾器出土于2006年，在它首次亮相之時，奇特造型便引起了文博工作者的極大興趣，西安博物院副研究員李喜萍便在當年“西安市新出土文物展”中關注到它。

據李喜萍介紹，當時海昏侯墓還沒有發掘，大家都沒有見過這類奇特的器形。它與西安博物院收藏的陶甑、陶甗組合有相似的部分，但是也有很大的區別。這些疑問一直困擾著李喜萍。

用途揭秘

時隔數年，再次見到這件文物，李喜萍將考古發掘獲得的相關實物資料與古代文獻記載相結合，通過對比上海博物館、安徽滁州文物管理所和廣西柳州博物館保存的古代蒸餾器以及江西南昌西漢海昏侯墓出土銅蒸餾器進行研究。

新莽銅蒸餾器展板介紹

她發現這些設備不僅結構精巧，而且具備現代蒸餾器的基本功能。這些蒸餾器分為盆形腹甑和筒形腹甑兩種類型，均具備蒸發、冷凝及冷凝液收集的功能。其中，盆形腹甑的蒸餾器在上海博物館收藏，而筒形腹甑的蒸餾器則在南昌西漢海昏侯墓中出土。

漢代甑式蒸餾器統計表

通過對比后她發現，張家堡新莽墓出土的銅蒸餾器與其他省份出土的蒸餾器存在一些共同點，如結構相似，都由加熱釜、帶箅的甑和冷卻器蓋3部分組成，甑的下腹都設有管狀流，用于收集冷凝后的蒸餾液。材質也相同，大部分蒸餾器都采用銅質材料，具有良好的導熱性能，適合用于蒸餾。功能也相近， 都具備蒸餾的功能，可能用于提取酒、藥或花露等物質。

銅蒸餾器剖面示意圖

然而，西安張家堡新莽墓出土的銅蒸餾器也存在一些獨特之處，比如結構更復雜，蒸餾器由3足帶檐鍑、筒形甑及工字型蓋3部分組成，具備內、外兩種承露方式。同時功能更全面，張家堡新莽墓蒸餾器不僅可以用于蒸餾酒、藥或花露，還可以通過改變冷卻方式，實現內接承露或外接承露，適應不同的蒸餾需求。

此外，李喜萍的研究還涉及了煉丹術中的蒸餾技術。她發現煉丹術中的密閉抽汞器是蒸餾技術的一個重要源頭，這種技術起源于戰國中期，秦漢時期非常盛行。煉丹術的實踐推動了蒸餾技術的發展，尤其是在抽砂煉汞方面。

器主成迷

這套銅蒸餾器出土于西安市未央區張家堡村編號為M115的一個規模宏大、規格較高的墓葬。那么，這樣一套設計復雜、功能齊全、具備內外兩種承露方式的蒸餾器，它的主人是誰？

圖源 | 張家堡村M115墓發掘簡報

據發掘簡報顯示，M115墓葬是一座長斜坡墓道豎穴土壙磚室積沙墓，出土器物豐富，包括有陶器、銅器、鐵器和鉛器，共計204件（組），尤其是出土了這套完整的銅蒸餾器和5銅4陶共計9鼎的組合等較為重要的文物令人矚目。

發掘者指出，非常可惜的是該墓葬具和葬式因盜擾嚴重，但從這些出土的器物可以看出墓主身份非同一般，特別是5件大銅鼎和4件大釉陶鼎的九鼎組合，在兩漢墓葬中為首次發現，表明墓主身份應為高級貴族，至少應為卿大夫，其地位也可能高至列侯。這些銅鼎體大，保存完好且無使用痕跡，表明其并非實用器，而是用于享祀的青銅重器。5銅4陶9鼎組合目前也在西安博物院內展出。

張家堡村M115墓出土5銅4陶9鼎組合 西安博物院藏

有關墓葬的年代，發掘者根據墓葬形制和出土器物，尤其是出土的綠釉小陶鼎和帶有“大泉五十”銅錢，推斷該墓屬于新莽時期。銅鼎形制與江蘇邗江縣楊壽鄉寶女墩新莽時期墓葬M104出土的銅鼎形制基本相同，表明其具有一定社會背景。

李喜萍認為，這件蒸餾器的出現并非偶然，它與中國悠久的蒸煮文化息息相關，更與漢代盛行的煉丹術密不可分。煉丹術士們希望通過蒸餾技術提煉仙丹，追求長生不老。因此，蒸餾器在漢代并非尋常百姓之物，而是貴族階層的專屬。李喜萍推測，這件蒸餾器可能為高級別貴族定制，是其生活品質的體現。

這件蒸餾器是制酒還是制藥并無定論，但它所體現的精湛技藝，無疑說明漢代已經掌握了成熟的蒸餾技術。“這件漢代蒸餾器不僅體現了中國古代人民的智慧和創造力，也讓我們看到了中國科技發展的悠久歷史。”李喜萍說。

采編 | 卜 丁